鄭嘉央揪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沒揪出來。

    他握得很緊，指尖都泛了白。

    鄭嘉央垂眸，靜靜看著。

    他聲音里甚至都沒有什么期待，只有絕望與痛苦。

    成親這么多年，他知道她的脾性。

    他說求求你，放過他們，卻好像在說，求求你，放過我。

    鄭嘉央覺得自己有些看不透他了。

    只是幾個(gè)小侍罷了，他何止于此？

    他從沒這么失態(tài)過，就只是為了這幾個(gè)小侍？

    皇上沒有說放過，進(jìn)來的侍衛(wèi)不敢停手，在將倚云倚月等人往外拖。

    但聽到君后求情，一時(shí)又有些猶豫，要不要停下，動(dòng)作便沒有那么干凈利落。

    倚云用力掙脫開架著他的侍衛(wèi)，膝行至鄭嘉央面前。

    他沒發(fā)燒、腦子清醒，自然不敢碰她的衣服，只接連磕頭道：“皇上，求皇上開恩，千錯(cuò)萬錯(cuò)都是俾子們的錯(cuò)，俾子死不足惜，只是君后病著，求您看在大皇女和二皇子的份上，饒了君后吧……”

    倚云現(xiàn)在早已經(jīng)顧不得自己，君后冒犯了皇上，他只擔(dān)心君后。

    四年前昭安宮已經(jīng)被封過一次宮門，決不能再有第二次！

    “別吵?！编嵓窝氲馈?/br>
    倚云立即噤聲，倚月等人也不敢再掙扎求饒。

    聽聞此，單以菱閉上眼，無力地笑了一下。

    松開她的衣服，手垂落在地，連頭也低了下去。

    很早便知道她是這樣的人了，他為什么還要期待呢？

    皇上沒說放過，侍衛(wèi)當(dāng)即要去拉倚云。

    欣榮小心翼翼看了下鄭嘉央的神色，朝侍衛(wèi)擺了擺手，搖了下頭，示意先等等。

    室內(nèi)安靜得落針可聞，衣服摩擦的聲音響起。

    鄭嘉央緩緩蹲下身，掐著單以菱的下巴，將他的臉抬了起來。

    鄭嘉央才想起來，她好像從來沒好好看過他。

    單以菱睜開眼睛。

    沒有了自我克制的壓抑與遮擋，那雙眼雖然霧氣迷蒙，卻亮得驚人。

    有些漂亮。

    鄭嘉央用另一只手的拇指抹過單以菱的面頰，指尖過處，出現(xiàn)一道紅痕。

    她力氣其實(shí)并不大。

    紅痕只是因?yàn)樗麨榱苏谘谧约簾猛t的臉頰，抹了很多粉，擦掉之后，便露出了原有的面色。

    紅且燙。

    他還發(fā)著高燒。

    以后再看不遲。

    鄭嘉央松開單以菱的下巴，起身道：“還愣著干什么？扶君后去休息。”

    “你們，”她轉(zhuǎn)身看向幾位太醫(yī)，惜字如金命令道：“去。”

    “多謝皇上！”知道她不追究了，幾個(gè)小侍激動(dòng)道：“多謝皇上！”

    倚云等人將單以菱扶回正殿休息，太醫(yī)們也跟著過去。

    室內(nèi)安靜下來，鄭嘉央在原地站了幾息，走到鄭茜芮床邊。

    小孩睡覺深，這么折騰都沒醒來。

    鄭嘉央想了想，伸出右手食指，猶豫片刻，還是微皺著眉，用指尖輕點(diǎn)了下他的額頭，很快收回手。

    沒他父后那么燙。

    鄭嘉央看了沒多久，轉(zhuǎn)身往外走。

    鄭茜芮年紀(jì)還小，住得地方就在正殿不遠(yuǎn)，鄭嘉央很快走進(jìn)。

    單以菱躺在床上，緊閉著眼睛，倚云正在給他擦拭額頭。

    太醫(yī)回道：“回皇上，君后高燒應(yīng)該已經(jīng)好幾日，再加方才……情緒激動(dòng)，昏過去了，君后已吃了清熱的藥丸，湯藥也在熬了，很快便好?！?/br>
    好幾日？

    鄭嘉央沒有應(yīng)答，站在床邊看著床上的人。

    他臉上的粉全數(shù)被擦去，沒了遮擋，面色通紅。

    鄭嘉央道：“派一兩個(gè)人去二皇子那里看著?！?/br>
    “臣遵旨?！?/br>
    倚云在她身后放了凳子。

    鄭嘉央坐下問：“君后從什么時(shí)候開始發(fā)燒的？”

    倚云跪下，心里著急，不知該不該說。

    鄭嘉央無甚感情道：“他不可能救你們第二次。”

    倚云心中慌亂，卻不敢欺君，“是……是四日前?！?/br>
    四日前，三月十八，是祈福回來那日。

    怪不得他不敢聲張，只以粉覆面，假裝沒事。

    祈福路上鳳輦壞了，若他回來緊接著便發(fā)了燒，前朝后宮會(huì)如何議論？

    可是四天，還是高燒。

    也不怕燒傻了。

    鄭嘉央道：“他不顧及自己的身體，你們也不顧？”

    他傻了她就還得再換個(gè)君后，又不知道要生多少多余的麻煩事。

    倚云道：“請(qǐng)皇上恕罪。”

    “起來吧，”鄭嘉央道：“君后既然看重你們，這次便算了，若再有下次……”

    她淡淡瞟了幾人一眼：“格殺勿論?！?/br>
    倚云等人急忙謝恩。

    鄭嘉央坐在凳子上，不知想起什么，忽然道：“都出去。”

    眾人不知所以，恭敬離開，順帶關(guān)上了房門。

    鄭嘉央抬手，輕聞了下方才擦過他面頰的拇指。

    沒有任何味道。

    這不是他身上香味的來源。

    鄭嘉央湊近單以菱，他今日身上沒有那股讓人舒服的香味。

    鄭嘉央看看自己手上殘留的余粉，皺了下眉，而后再看看昏迷不醒的單以菱，毫不猶豫伸手，將所有粉擦在了他寢衣的領(lǐng)口上。

    收回手，沒有任何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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