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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金安 第37節(jié)

    灰衣人垂首。

    “有人可不會領(lǐng)我情?!睖卦旅靼櫫税櫭迹抗饴湓诖皺羯系哪前胨啦换畹陌讞d子花,更是苦惱。

    “娘娘為他停車數(shù)日,免他舟車勞頓,殿下怎么會不領(lǐng)情。”灰衣人低聲勸慰道。

    溫月明臉色一僵,認認真真解釋道:“誰說我是為了他,是你太慢了,說昨日便會來,結(jié)果拖到今日,一旦上路,下一個官驛得在兩日后,我不拿著他當擋箭牌,我怎么拖延得了時間。”

    灰衣人聽完,更覺疑惑:“之前不是早已傳信娘娘,此事不急,趕在回長安前安排妥當便可。”

    溫月明和他面面相覷,灰衣人茫然無知的瞳仁在這一瞬間照得她莫名狼狽,但她臉上只是露出不耐煩之色,揮手開始趕人。

    “走走,快走,到處都是眼線?!?/br>
    溫月明獨自一人坐在屋內(nèi)沉默,直到花色推門而入這才回神,揉了揉額頭。

    “要走了嗎?”

    “還有半個時辰就可以走了。”

    溫月明坐著不動彈,目光落在那盆白梔子花上。

    “這花可要帶走。”花色小心問道。

    溫月明扭頭,冷笑一聲:“不要?!?/br>
    花色抿了抿唇,當真不再理會這盆花。

    “去給隔壁送,送上次你給的那個藥,再把這個東西交給殿下。”溫月明用指尖推出一張疊的四四方方,整整齊齊的紙張,隨口吩咐道。

    貴妃下令啟程,因為早上又發(fā)生訓(xùn)教世子的事情,整個啟程的過程格外安靜。

    溫月明踏出門時,正巧隔壁的房門也打開。

    只見遠興背上大包小包,身上扶著披著大氅,臉色雪白的陸停。

    遠興還未行禮,溫月明已經(jīng)目不斜視地朝著外面走去,片刻也沒有逗留。

    陸停怔怔地看著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這才緩緩收回視線。

    “娘娘是不是沒帶花走啊。”遠興眼巴巴地看著三人離去,癟嘴小聲說道。

    陸停嘴角微微抿起。

    “去看看。”

    謝苕早上剛被年紀比自己還小的貴妃警告了,可現(xiàn)在臉上看不出任何異樣,見了人依舊神色恭敬。

    兩人隨口說著話,只等陸停姍姍來遲這才止了話頭。

    謝苕見太子身邊只有一個小黃門照顧,臉色頓時不好,厲聲說道:“還不去幫遠興公公拿東西,沒眼力見的東西,整日便知偷懶?;!?/br>
    他眼尾掃過溫月明,見她籠著袖籠,神色淡淡的。

    遠興看著突然圍上來,格外熱情的人,抓著包裹,頓時不知所措。

    “給他們吧。”陸停輕聲說著。

    謝迢親自去扶人,言辭懇懇:“這些日子,殿下在養(yǎng)病,微臣一直不敢打擾,只是有一事實在不得不詢問一二,也好為了日后的安排?!?/br>
    陸停只穿了一件冬日的棉服,唇色還帶著白意,瞧著格外虛弱,可一旦微微笑了起來,眼尾便落下一層淡淡的陰影,無害而溫柔。

    “世子請說。”

    “陛下?lián)鷳n殿下身體,親自點了五百兵將隨后跟著?!?/br>
    謝苕一邊說著一邊眼尾瞧著陸停的臉色,只見他露出受寵若驚的神色。

    “這,父皇,父皇當真是擔憂我的身體?!标懲Q畚参⒓t,激動問道。

    謝苕沒想到殿下的只把重心放在前一句,原本準備好的套話頓時說不出來,一時間愣在原處,隨口敷衍著:“自然,陛下還是關(guān)心殿下的?!?/br>
    溫月明心中嗤笑謝苕愚鈍,到這個時候還想做小動作,難登大雅之堂,卻又不得不陪著他把這出戲唱完,只好漫不經(jīng)心開口,接過話來。

    “世子還是有話快說了,別耽誤了時間了?!?/br>
    貴妃難得大發(fā)慈悲給了一個臺階,謝苕自然忙不迭往下走。

    “是這樣的,陛下還送了殿下五百將士,不知殿下是否想讓他們隨行?!?/br>
    陸停一臉不解,義正言辭地說著:“若是保護孤的士兵,算起來也是隨行的士兵,也該是讓世子自行安排才是?!?/br>
    這一回答,直接迫得謝苕下不了臺。

    他一直沒說這是率衛(wèi)就是想把此事先蓋下來,等父親在圣人面前回旋,最好能撤回這五百人,就算不成功,這太子遲遲不要陛下欽點的將士,也能照成父子間隙。

    一個東宮有沒有六率乃是太子顏面的象征,也是圣心的權(quán)衡,更是其余人能否爭斗的關(guān)鍵。

    溫月明抿唇微微笑了起來,移開視線,擺明了不再摻和這些事情。

    陸停笑臉盈盈地看著他,眸光真摯,一時間竟讓人捉摸不出是否是故意的。

    “殿下。”還是謝家那位先生接過話來,行了大禮,恭聲說道。

    “這些人是陛下贈于殿下的,世子怎能隨意調(diào)配,自然還要殿下首肯才是。”

    陸停握拳,咳嗽一聲,顴骨泛上不正常的紅色,溫和說道:“那也是府兵,這次回長安父皇早已吩咐,全聽世子的,這些人怎么能例外呢?!?/br>
    謝苕和先生對視一眼,一側(cè)的溫月明輕聲開口催著進程。

    “也該啟程了?!?/br>
    “不,這不一樣,剛才是微臣并未解釋清楚。”謝迢只覺得各派眼線系數(shù)落在自己身上,不得不狼狽找補著,“這是,是陛下賜予殿下的率衛(wèi)。”

    馬車前瞬間陷入安靜。

    相比較謝苕和謀士的僵硬,溫月明的事不關(guān)己,陸停沉穩(wěn)的臉上卻是露出欣喜之色,不可置信地問道:“是陛下賜予孤的率衛(wèi)?!?/br>
    “是,情況緊急,原本這些人應(yīng)該是殿下親自挑選的,但之前圍獵之事后,圣人憐惜,便親自為陛下選了這五百人。”那位謀士言語和善,聲音緩慢。

    “不知殿下是否同意隨行。”

    “父皇能親自為孤挑選,是孤的榮幸,孤自然十分愿意?!标懲T~真意切,感激涕零,孺慕之情,拳拳之心。

    “世子還是趕緊去安排吧,不要耽誤時間?!睖卦旅鞒雎暣驍鄡扇说臋C鋒。

    謝苕偷雞不成蝕把米,不得不帶著人含恨離開。

    兩人馬車并排拉著,謝苕離開,這一側(cè)就只剩下溫月明和陸停兩人。

    “孤扶娘娘上車?!钡故顷懲O纫徊介_口,神色恭敬,不復(fù)之前的陰陽怪氣。

    溫月明下巴微抬,帶著一點小小傲氣,拒絕道:“殿下尚未痊愈,還是好生休息吧。”

    她領(lǐng)著裙子正自己踩上馬車,小臂卻被人扶了起來。

    “娘娘還在生氣?”陸停雙手規(guī)矩地扶著她小臂,抿唇,抬眸,眼睛濕漉漉地問道。

    溫月明抿唇,自詡寬宏大量,認真說道:“自然沒有?!?/br>
    陸停聞言便是一笑,露出一絲精致的少年氣來。

    “娘娘素來大度,今日之事多謝娘娘指點?!?/br>
    溫月明眼尾一掃,淡定說道:“殿下要謝的可不是我。”

    陸停并不說話,親自為她掀開簾子。

    溫月明彎腰入內(nèi)時,不經(jīng)意碰到陸停的手,身形一頓。

    “殿下的手怎么這么冷?!彼ゎ^一看,眉間蹙起,“殿下的大氅呢。”

    陸停適當?shù)乜人砸宦?,岔開話題:“娘娘進去吧,小心受風(fēng)了。”

    溫月明抬頭去看遠興。

    遠興一臉惶恐,嘴巴喃了幾下,但一句話都沒說話。

    “你早上不是有披大氅嗎?!?/br>
    她還未說完,就見到陸停怔怔地看著他。

    “還以為早上娘娘在生氣,所以才不理我?!标懲Pα似饋恚瑤е鴰捉z稚氣,聽著卻又有些可憐。

    溫月明嘴角微動。

    “剛出門的時候不小心被世子的仆人撞了一下,濕了,放在包裹里了。”陸停自己先解釋道,淡定自若。

    溫月明一聽便知是被針對了,頓時生出一絲對謝苕的不悅。

    “你們打濕了你的大氅,你不會讓他們給你重新備一份嗎,你以前……”

    ——你以前可不是捏扁搓圓的性子。

    陸停的眸子是深褐色的,這般靜靜看人時,總好似含著光。

    “花色,去拿件披風(fēng)給殿下。”溫月明放下簾子,隔斷陸停的視線。

    陸停站在馬車前,北風(fēng)橫穿而過,卻只掀起車簾一角,帶著寒氣的風(fēng)刮在臉上生疼,本就少了血色的臉越發(fā)發(fā)白。

    “孤送的花,娘娘喜歡嗎?”他長身玉立,目光落在那層藍色棉布上,輕聲問道。

    馬車內(nèi)的溫月明瞬間沉默。

    “孤想著當日得娘娘出手,那馬車上繡著的就是白梔子花,大概是喜歡?!?/br>
    他并未等溫月明的回答,只是自顧自地說著,聲音在風(fēng)中微微顫動,可聲調(diào)卻又格外平靜。

    “我之前在西北的軍營里也有一株白梔子花,長得很好,程先生與我說是這是天生天養(yǎng)的?!?/br>
    溫月明坐在簾子后面眉眼低垂,心中松了一口氣,原先那點驚疑的焦躁也逐漸散去。

    原來是這樣,才送她花。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暗想自己平白多疑。

    程求知不會在這些事情騙人,想來今日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給她撞上了。

    她漫天海地的亂想著,目光隨意自一點點被卷起的門簾下看到一塊精致的玉佩,頓時凝住了目光。

    一塊雕著白梔子花的和田玉玉佩。

    一塊她為了避開紛爭,隨手送給他的玉佩。

    他竟然一直帶著。

    “我也不知道為何,那年大病之后看了第一眼就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