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他為何如此匆忙回來？”容謙聽到羅桐前日便回來了，稍微蹙了眉。回來得如此匆忙，竟已然去面了圣？

    “知道一點，本宮卻以為。你不能管?！碧K貴妃嘆了口氣，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容謙?！　澳憬衲晔牧税?。十五束發(fā)，若是皇上有意栽培你，明年你便可以襲了容王的爵位。無需等到弱冠以后。”

    “這事情，容謙想過。十五襲爵的不多，卻是有例可循。只在皇上一念之間。”容謙定定看著她，知道茲事體大，如今倒是不急了。

    “據(jù)本宮所知，皇上對你的印象不錯?！碧K貴妃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八?，如果不出意外，你明年過了生辰就是容王?！?/br>
    “可意外已然出了？”容謙不為所動，語氣還是那般平靜無波。

    “也不算是吧。”蘇貴妃聲音自帶著細(xì)雨般的和軟，讓人如浴春風(fēng)。“上次方家為了把羅桐送回京城大費周折。鬧的動靜有些大了?；噬弦惨娮R到了方家的本事。如今，不想放之任之了?！?/br>
    “方家世代讀書，好為人師。培養(yǎng)的門生是不少，可沒有方家人牽頭，他們也只是一盤散沙?！比葜t一怔，著實有些猜不透圣上的意思了。方家做事向來低調(diào)，只是文人要風(fēng)骨，方正了些。卻沒想過要耍什么威風(fēng)的。

    “散沙如何？方家門生遍天下。便是只算上那些入朝為官，考上進(jìn)士的。你可知十進(jìn)士，青陽二？”蘇貴妃一雙桃花眼清凌凌，有些冷淡。“方家若是聽話還好，可天高皇帝遠(yuǎn)。方家人太方正了些，怕是連皇上都覺得不好控制?！?/br>
    “方家長房，便就在京城?！比葜t思忖良久，慢慢說道。方家人生性淡薄，不慕名利才會遠(yuǎn)遠(yuǎn)地世代在青陽定居，不輕易來京城。饒是如此，不還是每一代都留著一個在京城？就是為皇上留下一個把柄。難道這還不夠？

    “在京城如何？一個翰林學(xué)士，連內(nèi)閣都不入，能成什么氣候？”蘇貴妃抿了口茶，神神在在的樣子。眼睛卻始終似有若無地盯著容謙看。

    容謙看著她，細(xì)細(xì)琢磨著她話里話外的意思。忽而轉(zhuǎn)頭問蘇貴妃?！盎噬鲜窍胗梅郊?？”

    “不錯?！碧K貴妃笑笑，錯開了眼睛。方家引了皇上的注意是不錯。可也入了皇上的眼。若是能由一個玲瓏剔透的人帶著忠于皇上，豈不是兩全其美？

    “可讀書人多多少少有些傲骨，皇上是怕御不了這柄劍還會被傷了手。”容謙冷笑一聲，喃喃道?！斑@確實是個好機會。我母親曾經(jīng)是方家最受寵的嫡女。只要方老爺子認(rèn)我這個外孫，方翰林認(rèn)我這個外甥。我就能憑這層關(guān)系站穩(wěn)朝堂?！?/br>
    “可若是如此，你便是到了弱冠之年也不一定能襲爵?！碧K貴妃散漫地又把茶杯放下。眼眸里一汪碧水流轉(zhuǎn)，漠然冷淡。

    容王是什么角色，容世子比他清楚。他若是真的姓了方，只怕容王府就走到頭了。

    容謙怔怔，手里慢慢摩挲著手里的茶杯，平靜如水的臉上沒起一絲波瀾。

    “方翰林還有一子，十四歲的解元?！比葜t徐徐開口。

    蘇貴妃立刻會意?！八纳矸荩杀饶愕倪€要適合一些?！?/br>
    “只等著后年的春闈?！比葜t點點頭?！拔乙龅木褪桥c方家再無一絲瓜葛?！?/br>
    “恐怕還不止?！碧K貴妃有些百無聊賴。順手扣了扣自己的指甲。她從不涂丹蔻，她也不需涂。淡粉如貝的指甲蓋在陽光下反著瑩潤的光澤。“方家大部分還是在青陽。長公主都來了這京都，還有什么不必我說了吧?！?/br>
    “您是說?！比葜t忽然站起了身來。狹長的鳳眼微微瞇著，有些不可置信。

    “什么的你自己看著辦吧?！碧K貴妃嘆了口氣。該提點的他已經(jīng)提點了，剩下的容謙該怎么做，能做到什么程度，那都不是她能決定的。

    “娘娘也該看著辦才是?！比葜t深吸口氣方覺失禮。慢慢坐了下來，又重新氣定神閑起來。

    “哦？你什么意思？”蘇貴妃挑了挑眉。

    “方家家門鼎盛娘娘不是不知?？傻蹘熤?，還有一位方家的祖宗。娘娘可還記得？”

    “你什么意思？”

    “那位祖宗如今還在云衍山頂。不得下山，不得回青陽。”容謙勾起嘴角，似笑非笑。“趙木將軍跟著圣上南征北伐，與圣上的情意自不必說。為何那年竟連這情分都枉顧？”

    “那又如何？方家的老祖宗和本宮從來沒有一絲一毫的關(guān)系?！碧K貴妃臉上一冷，一掃容謙，再沒了方才的軟雨微融的舒緩。

    “您與方家的祖宗有無關(guān)系容謙不知，可皇上覺得有，那您一定就脫不了干系?！?/br>
    蘇貴妃嘆了口氣，臉上有些灰敗。雙手不自覺地攪著手里的錦帕。攪啊攪，直攪得手里的錦帕皺皺巴巴。

    是呀，皇上認(rèn)為她有關(guān)系，她又怎能逃出干系？

    那年她進(jìn)退維谷，被皇上逼得走投無路。將孩子給趙木將軍還能有一線生機。方家與她本毫無糾葛，方家那位老祖宗卻為她說情。

    卻不想更是讓皇上發(fā)怒，連著趙木也怪罪。她這才恍然察覺，皇上最芥蒂的竟是她苦心經(jīng)營的勢力。

    于是，她只能讓自己元氣大傷，讓自己安分，讓皇上知道自己無害。

    倒是不知道，那位老祖宗被皇上送到了云衍山頂。倒也是個好去處，最起碼僻靜清靜與世無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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