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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應(yīng)聲緊緊皺著眉,回想著剛才江安遇哭的太難過,他好像從來沒見過這樣放縱情緒的江安遇,于是一時間有些慌亂,他不知道怎么辦了。 在他的印象里,他不用多說幾句話,江安遇就會自己走過來抱著他,然后說‘小叔,阿遇錯了’。 江安遇沿著原路返回,忽然聽到角落里有人說話的聲音,他下意識抹了一把眼淚,退幾步縮在墻角把自己藏起來,又想起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太狼狽。等這些人走了,然后他再過去。 “這鋼琴為什么要釘死在這里?” 任凜然看著那架鋼琴,半晌不說話,等到對面的男人幾乎以為他不會說話的時候,他終于開口,“我母親是鋼琴家,那時候她還年輕,她曾經(jīng)和裴叔叔說,她非常想要這架鋼琴,然而裴叔叔卻認(rèn)為這樣的東西擺在家里純粹是浪費,因為在他眼里,我母親的天分,配不上那架鋼琴?!?/br> “那為什么要把它釘死在這里?” 任凜然嘆一口氣,“因為我母親經(jīng)常坐在這里彈琴,裴應(yīng)聲不喜歡我母親和我,我母親生前得不到的鋼琴,死后卻出現(xiàn)在這個地方,并且釘死,沒有人可以隨意抬走。他用這樣的方式,在羞辱我。” 到底是在羞辱誰呢。 江安遇忽然有些恍惚,指尖緊緊陷進墻上的木雕花里,時代有些久遠(yuǎn),凸起的木刺深深陷進他的掌心。 他好像不知道疼一樣,只是看著那架被死死釘在地上的鋼琴。他忍不住自嘲,原來連他的鋼琴,也是裴應(yīng)聲折磨別人的籌碼,他活生生地一個人,竟然連一架鋼琴也比不上。 他最喜歡的鋼琴,他最自傲的天分,在裴應(yīng)聲這里,在這十年的時間里,仿佛是一場笑話。 他要離開這地方,可是卻發(fā)現(xiàn)腳下像灌鉛一樣沉重,他動彈不得。 直到那頭的任凜然接了一個電話。 “你說什么?秦墨出車禍了?” ‘哐’的一聲,墻角的花瓶忽然碎裂在地上。 江安遇不知道灌鉛的腿是怎么走到任凜然面前的,他隱約聽見自己問,“你,說的那,個秦墨,是,師兄?” 任凜然皺著眉沒說話,只是把江安遇抱在懷里,輕輕攏了攏。 “你,說話!” 江安遇咬牙看著他,可眼淚還是不停地掉。他不相信,師兄怎么會在這個時候過來呢。 任凜然十分歉意的和他說,“出事地點在昌平區(qū),警方已經(jīng)介入,那邊傳過來的消息是...秦墨的邁巴赫與一輛大貨車相撞,根據(jù)身份證確認(rèn)了受傷的車主是秦墨,目前傷亡情況暫不清楚,人...還在ICU。” 他話音剛落,懷里忽然一軟,“安遇!” 江安遇撐著他的胳膊嘗試著站起來,一遍又一遍地暗示自己秦墨不會有事的,可ICU三個字怎么聽都不像是沒事。 直到任凜然終于說出最后一句話,“秦墨聽說你在宴會上被人欺負(fù)了才會從南方趕過來,也可能是疲勞駕駛...” 因為他被欺負(fù)了。 江安遇一怔,抬頭看著任凜然,似乎在等他說出轉(zhuǎn)折的話,然而并沒有,于是在漫長的等待中他開始害怕地發(fā)抖。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老宅,又怎么到醫(yī)院的,可是他看見亮起的‘手術(shù)中’三個字,只有滿心地怨恨和后悔,他今天為什么要來裴家自取其辱。 是他太賤了。 如果不是他死纏爛打著裴應(yīng)聲,師兄怎么會出事。如果不是他認(rèn)錯人親了師兄,師兄又怎么會走。 都是他的錯。 江安遇坐在樓梯口使勁捶打著自己的腦袋,眼淚晃在鼻尖上,又落在地面上,可是眼淚也換不回秦墨啊。 這一切,都是他活該,他活該一個人孤孤單單地活在這世上,活該一輩子做個說不成話的啞巴。 是他不爭氣,是他把局面搞成了這幅樣子,他甚至在想,為什么當(dāng)初不把他一起壓死在古城下面。 即使秦墨的家人都沒有來,他還是不敢過去。有時候只敢悄悄往里面看一眼,他怕那三個字滅了以后...他害怕聽到醫(yī)生的話。 ‘?!囊宦暎犚娡崎_門的聲音,江安遇跑過去攔住醫(yī)生,“怎,” 然而沒等他這個啞巴問完話,醫(yī)生一臉歉意地看著他,“病人遭遇的車禍屬于重型車禍,有10%的可能導(dǎo)致病人成為植物人,但病人的生命力是很強的,并且奇跡也是有可能發(fā)生的...” “能醒,嗎?”江安遇緊緊攥著醫(yī)生的袖口,然而醫(yī)生只是看著他,不說話。 他反應(yīng)遲緩地點點頭,緩緩松開醫(yī)生的手。醫(yī)生沒說不能醒,那就是能醒。 “你是病人家屬嗎?”醫(yī)生見過太多這樣的場面,但還是忍不住心疼眼前的青年,太瘦太單薄了,于是聲音越輕,“過來繳個費吧?!?/br> 江安遇仿佛一具行尸走rou,跟在醫(yī)生身后,直到付款的時候,從口袋里掉落出裴應(yīng)聲的副卡,他鼻尖一酸,終于有了些反應(yīng),別過臉用衣袖擦干眼淚。 師兄不喜歡裴應(yīng)聲,那他也不用裴應(yīng)聲的卡。 然后拿出另一張自己的卡,遞給繳費的人員,“夠,嗎不夠,我,再去,借?!?/br> 他還可以再多做幾份工作,他父母也有留給他一些錢,再不行,他可以把舊別墅暫時,暫時地賣出去,他想。 繳費處的小jiejie看他一眼,光是對上那雙泛紅的眼睛,就心軟的不行,眼前的小青年這么年輕,話還說不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