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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的是:我還能再見到舅舅嗎?搬過去之后要換幼兒園嗎?那個叫桑青時的 “堂哥” 兇不兇? 唐遠周末有探望桑葉的權利,假期可以接他回家小住,這是桑青時托助理給他的補充文件里應諾下的。幼兒園要換,理由很簡單,現(xiàn)在這家的檔次入不了桑青時的眼,國際雙語學校的學位已經(jīng)安排好了。 至于最后一個問題,唐遠認真想了想,基于不能欺騙小孩的原則,公允道:是有一點嚴肅,但并不兇。 桑青時給他的感覺的確如此,言辭犀利,不講情面,卻是禮數(shù)周全而有涵養(yǎng)的。 “湯圓舅舅,你不要哭了。” 桑葉裝好了他心愛的幾樣玩具,便提著大包小包出來,手腳并用爬上餐桌旁的椅子,坐到唐遠身邊安慰道。 “小葉子,是舅舅沒用,不能在你身邊照顧你了。” 相比冷靜鎮(zhèn)定的桑葉小朋友,唐遠的情緒倒是崩潰了。他盯著墻上轉動的時鐘,陷入了深重的悲傷之中,如同三周前他等在手術室門外等待醫(yī)生推開門時一樣。 過了今晚,他從此便真的是一個人了。再也不能像原來一樣,周末一放假就跑回家,和桑葉擠一張上下床,等著早起的姐夫親手做的,或者晨跑的jiejie從小吃攤上拎回來的早飯。也不能在彷徨無助的時候抱緊桑葉小小的身體,告訴自己生活還有奔頭,他并不孤獨。 唐遠胡亂抹了抹眼睛,勉強扯出一個笑,“舅舅沒有哭,舅舅是迷眼睛了?!?/br>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兒,家里沒開窗,也沒有風,哪有沙子迷眼睛啊?!?nbsp;桑葉毫不留情地戳穿道。 “那我就是…… 就是……” 就是了半天唐遠也沒有編出理由。 桑葉小大人一樣地嘆了口氣,打斷他:“湯圓,你不要難過,我會經(jīng)?;貋砜茨愕模視吹貓D,也會坐公交車?!?/br> 唐遠破泣為笑,“還是別了,你一個人坐公交車會被司機叔叔送去警察局的?!?/br> “嗯,也對。” 桑葉認同地點點頭,露出了有點苦惱的表情,“但你也不能總來看我,你要上學,要打工,以后還要交女朋友,恐怕沒什么時間?!?/br> 雖然不解小桑葉最后一句的認知從何而來,唐遠承認事實的確如此,他除了上課,每天要打兩份工,一份下午的餐館,一份晚上的便利店,下班都過凌晨了,也沒辦法去看桑葉。而往后為了賺夠學費和生活費,他只會越來越忙。 他想起桑青時那天說的話,說他沒有錢也沒有時間照顧小葉子,都是難聽的大實話。 至少往后小葉子不用為了等自己下班,孤零零地在幼兒園等多兩個小時,再被送回家一個人呆到半夜,他明明還是連自己刷牙都夠不到水池的年紀。 門鈴聲響起,唐遠受驚的兔子一樣彈起來,墻上掛鐘走到整點,正和桑青時約定的時間一分不差。 他移開門口放著的最大號行李箱,不情不愿地開了門。 桑青時兩手插在西褲的口袋里,身形挺拔地立在眼前,出現(xiàn)得有些突然。 唐遠眨巴了一下眼,不解問道:“你怎么親自來了?” “臨時有個會議取消了,正好有空?!?nbsp;桑青時簡短解釋,眼光落在唐遠身后的小小身影上。 小桑葉也定定地看著桑青時,少頃伸出一只胖乎乎的小手,鄭重道:“您好,我叫桑葉,和你一樣的桑,樹葉的葉,你可以叫我小葉子?!?/br> 生意場上見過大風大浪的桑青時頓了頓,彎下腰回握了那只小手,向來泰然從容的瞳仁里泛出絲縷迷茫。 “你好,小葉子,我是你的……” 桑青時年過而立,即便知道讓桑葉叫他堂哥沒不妥,心里多少感覺不自在,臨時改口道:“監(jiān)護人?!?/br> “你沒有養(yǎng)過小孩吧?!?nbsp;桑葉精準捕捉到了桑青時那一刻表情的空白,了然又表示理解地點了點頭,“別擔心,我很好帶的,不會給你惹出什么亂子?!?/br> 說完又偏頭想了想,補充道:“但我有點挑食,主要是對所有堅果類的食物過敏,一點都不能吃,不過我吃東西前自己會注意的?!?/br> 桑青時視線掃過唐遠,“這個你舅舅倒是沒有告訴我?!?/br> 桑葉聳肩,“我們家湯圓是有點愛忘東忘西的,不過他還小,會長大的?!?/br> 桑青時不知怎么額角青筋跳了跳。 唐遠在桑青時神色復雜的注視下趕忙為自己辯解:“我是還沒來得及說……” 正好提起來,唐遠轉身去翻桑葉的小書包,把一個淺藍色的小本子從夾層里抽出來,拿到桑青時面前?!吧O壬?,這是我整理的小葉子平時一些生活習慣,您可以看看?!?/br> 本子打開是密密麻麻手寫的小字,字體圓潤工整,還有用彩色筆特殊標注的內容,圈圈畫畫,像極了小學生的日記本。“他對堅果過敏非常嚴重,碰到一點喉嚨都會腫,會不能呼吸,如果給他吃巧克力和糖果一定要小心?!?/br> 唐遠將本子翻到后面,里面釘著一張對折的卡片,“這是從我姐包里面找到的,應該是小葉子從出生開始打疫苗的記錄。他除了過敏,其他方面都很健康,很少生病的,個子在同齡小朋友里也算高。” “謝謝,我會仔細看的?!?/br> 桑青時接過時發(fā)覺唐遠并沒有松開手,他抬眼,從唐遠的臉上看到了除不舍以外的情緒——警惕與不信任。 果然唐遠開口道:“桑先生,我能一起去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