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頁
又說:“鄭重,快倒茶?!?/br> 這也是報喜的最后一家,鄭沖吧倒也不推讓,坐下來說:“咱們大隊一共考上六個!” 沈喬也記掛著其他人,連忙問道:“都有誰?。俊?/br> 鄭沖吧一連串往外報名字。 說真的,人有親疏,沈喬聽見李麗云和李勝的名字,那真叫一個激動萬分。 她道:“太好了?!?/br> 可過會又覺得不合適,畢竟知青點的人還不老少。 這種情況下,像是快樂也有罪,為喜悅罩上一層不完美。 鄭沖吧也知道她是知青點的老人了,除開跟李海平不對付倒也沒跟別人不合,幾乎都是處得來的。 他寬慰道:“興許明年能考上?!?/br> 又悄悄透露說:“好多地方都在鬧返城了。” 哪里來哪里去,說起來也是應(yīng)該的。 但多少人已經(jīng)是成家立業(yè),總不可能鍋碗瓢盆全帶走吧,想起來就叫人愁啊。 鄭沖吧嘆口氣,在鄭重肩上拍拍說:“好好學(xué)習(xí)啊。” 不然沈喬去上大學(xué),他可怎么辦才好哦。 鄭重方才還沒想到這個,現(xiàn)在是反應(yīng)過來,眼神里多少帶點舍不得。 畢竟體檢這種都是走個過場,接下來的就是等錄取通知書而已。 會被什么學(xué)校、什么專業(yè)錄取,夫妻倆都沒有頭緒,那絲喜悅也淡下去。 鄭沖吧心里“哦喲”一聲,連忙走人。 他一走,外頭的人都涌上來,有說“恭喜”的、有說“沾喜氣”的。 沈喬倒也不吝嗇,大人孩子都給發(fā)糖,還拿出準備好的年貨出來。 好不容易這一通熱鬧散去,沈喬眼見的沒人,關(guān)上門后可憐巴巴展開雙臂說:“抱我。” 鄭重手下意識伸出來,把她往自己身上一帶。 兩個人貼得緊緊的,好像能從彼此身上汲取到更多的力量。 沈喬頭靠在他肩膀上,輕輕說:“我真的考上了。” 恍惚得像是個夢一樣。 鄭重覺得好像聽見點哭腔,連忙看她,發(fā)現(xiàn)眼尾真的紅紅的,哄道:“大喜日子,不哭了啊?!?/br> 沈喬這么大人,被戳破本來有些不好意思,干脆地往他衣服上一擦,說:“誰哭了!” 鄭重識趣道:“是我?!?/br> 真是叫人要發(fā)脾氣都不行,沈喬噗嗤笑出聲,手背用力一抹說:“我這是喜極而泣。” 鄭重看她又能說說笑笑,放下心來,看著桌上攤開的課本說:“我一定會考上的?!?/br> 他們都是最普通不過的人,在時代的洪流面前,也只有這一根浮木等抓住。 沈喬給他鼓勁說:“肯定的。” 又撒嬌道:“我知道你肯定不舍得讓我等太久的?!?/br> 想想她一個人在城里,鄭重都要嘆口氣,也不知道是該先發(fā)愁哪樣。 他深吸口氣坐下來,排除所有雜念。 沈喬則揣上錢,想著去問問今天誰家宰豬,尋思今天必須吃頓大餃子才行。 她興高采烈出門,外頭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鄭月香就是愁的那個,在廚房里摔摔打打,好像沒考上的那個是她,不是她男人劉潘文。 劉潘文聽見聲音,只沉默地坐在屋檐下編竹筐。 他在這個家多半也是不吭聲的,形象上更是逆來順受,畢竟半個上門女婿,哪有那么多可以挑挑揀揀的地方。 要說李紅娟本來對他能考上沒什么期待,覺得那得是她家俊峰這樣的人才這劉潘文哪有什么本事,因此當(dāng)時點頭讓他去考的時候可爽快了。 但她這陣子心氣不順,在家更是逮什么都罵罵咧咧,這樣好的機會可不得來兩句。 她道:“我看也別折騰了,你就是種田的命?!?/br> 什么叫命,劉潘文手緊緊攥著。 他心中有熊熊大火在燃燒,千言萬語咬牙忍下來。 這種情緒已經(jīng)是流連于表面了,但李紅娟毫不在乎。 她繼續(xù)道:“還說你成績有多好多好,真是白瞎五毛錢報名費。” 劉潘文徹底忍不住,猛地站起來。 哦喲,這是嚇唬誰呢。 李紅娟道:“還說不得你了?!?/br> 說得,當(dāng)然說得,結(jié)婚這么些年,什么話說不得。 過往種種,爆發(fā)好像就在頃刻間,劉潘文踹一腳凳子往房里走。 這一下是把李紅娟激怒,她不依不饒道:“你給我站?。 ?/br> 鄭月香向來跟她媽站一派,連忙幫腔說:“劉潘文!” 劉潘文也不理,徑自往房間走。 反了天了,鄭月香沖過去,夫妻倆登時吵起來。 兩口子拌嘴本來就是那幾句,可他們家還有長輩火上澆油,看著越發(fā)不像樣起來。 鄭月香也是口不擇言道:“考不上你還有理了!” 她寄托了多少希望,現(xiàn)在就有多失望。 劉潘文有一種過于憤怒后平靜,聲音卻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說:“我沒理,你也沒有?!?/br> 鄭月香委屈得不行,說:“全家都去上工掙工分,就為讓你騰出時間好好復(fù)習(xí),我們還沒理了!” 劉潘文一字一頓道:“我早說了,我只能考中專?!?/br> 他對自己太有數(shù),本來覺得能上個中專也不錯,偏偏鄭月香硬逼著他報大專大學(xué),這下落榜,也不能全說是他一個人的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