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話語夾雜著血沫，皇后苦澀一笑：“原想走得體面些，卻還是被血污了衣衫……”

    “不，不！”顧瑾發(fā)瘋地抹去血跡，卻還是止不住她的聲音越來越弱。自小到大，父皇對他都是愛搭不理，唯有母后是真心愛他，現(xiàn)在她卻選擇離自己而去。

    不過片刻，皇后就微笑著緩緩閉上了眼睛，鮮血尤有溫度，她卻永遠離開了。

    從此往后，他就是沒了娘的孩子了。顧瑾悲痛欲絕，赤紅了眼直勾勾地盯著上首的兩個人：“是你們，是你們逼死了她！”

    他將外袍脫下鋪在地上，將母后輕輕放在其上。這世間萬物他在乎的并不是很多，如今大勢已去，他又豈能獨活受天下人白眼？

    只是，在死之前，他要將母后遞出的利刃再磨得更鋒利些！

    顧瑾緩緩起身，空著手冷眼掃視下四周的眾人，終于將目光落在圣上身上：“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帝王之道，終究還是兒臣自愧不如……哈哈哈……”

    “朕只是要圈禁她，這，并，并不是朕的本意?！笨匆姸戏咀员M，顧時鈞也是一驚，看著頹廢的顧瑾，到底也是自己的親兒子，他下意識解釋道，“朕不會公開你們母子的罪行，會以皇后規(guī)格將她厚葬……”

    顧瑾抬起眉眼，似笑非笑，卻看向了顧玨：“瞧瞧，他心虛了呢！”

    聽到這話，本因皇后驟然離世而心軟的圣上立刻皺起了眉頭：“混賬，你在說什么？朕如此恩典，你竟敢……”

    顧瑾卻并不理他，只盯著顧玨的眼睛，嗤笑道：“我就是不甘，憑什么，你這么好運！還好，臨了了，本王才發(fā)覺，原來你跟我一樣，都只是命運玩弄的可憐蟲！”

    說完這句，他突地發(fā)難，飛身撲向前。

    “護駕！”侍從們大喝一聲，紛紛提劍上前。

    卻見顧瑾身形一轉(zhuǎn)，撲在了顧玨身上。他反手將袖中的匕首刺進了心口，溫熱的觸感綻放在二人胸前，這是兩個兄弟有史以來第一次相擁。

    生怕顧瑾暗藏兇器刺傷顧玨，顧時鈞臉色一白，叫道：“玨兒！”

    “呵呵呵，在他心里，果真，我怎么都是可有可無，不值一提的?！鳖欒従復撕髢刹?，胸口處，一柄薄薄的匕首沒入骨rou之中。顧玨的身上也沾染了大片血跡，卻是毫發(fā)無損。

    刺骨的疼痛哪里比得上心口上的傷？顧瑾恍然一笑，又盯著顧玨，張了張嘴：“臨死之人不會撒謊，顧玨，我只恨，恨……”

    他到底恨什么，卻并未能說出口，就倒地氣絕。只是躺在地上的人雙眼大睜，隱隱還有譏誚之意。

    一堆人涌了過來，檢查顧玨身上的傷勢，可是他卻手腳冰冷站在當?shù)?，遠遠瞧著地上的顧瑾。胸口處，顧瑾殘留的血跡透過心口，帶來絲絲涼意。

    方才，他湊在顧玨耳邊，還悄聲說了句：“我的母后，也中了浮生之毒?！?/br>
    浮生啊，當年母后中的毒，如今又出現(xiàn)在后宮另一個女人身上？

    看著一臉憂心的父皇，顧玨只覺難以呼吸，如果董氏說的是真的，如果顧瑾臨死之前并未欺騙自己，那，那么……當年，給明皇后下浮生之毒的，正是父皇他自己嗎？

    他苦笑一聲，是了，禁宮中，除了圣上，誰又能悄無聲息地給當朝皇后種下奇毒？

    涉及母后，顧玨根本不愿再等，待眾人退下后，他直接將那個疑問問了出來。

    顧時鈞當然是避而不答，但這態(tài)度豈不是不打自招？

    父子二人就這樣冷漠以對，竟是僵持在當場。

    直到宮人來報，顧玨不再追問，僵局才稍作緩解。

    卻是被緝拿的顏盈盈突地抓耳撓腮，疼痛不止，護龍衛(wèi)中的高手出手替她壓制了毒性，但那毒烈性，已經(jīng)侵蝕了五臟六腑，此后余生恐將離不開湯藥吊命。

    而皇后宮內(nèi)一干奴仆以方嬤嬤為首，均已服毒自盡。

    董氏一族自知死命難逃，董仲書自縊，上書求請圣上免除家族其他人死罪。

    皇后與三皇子均已自裁，那隱藏了近二十年的密辛也恐為顧玨知曉，顧時鈞一時間似乎老了好多歲，原是喬裝的病體，現(xiàn)在到似乎真的佝僂許多。

    他搖搖手：“今夜，不宜再留血了……”這句話便是留了顏盈盈和董氏一族的性命。至于皇后和顧瑾，畢竟已經(jīng)身死，圣上也下令以禮下葬，這一夜的血腥之事則不許再提起。

    宮人領命而去，顧玨卻怎么也得不到答案。他行了禮，漠然離去，直奔東宮。

    ……

    聽顧玨講述了一切前因后果，尤其是最后，他說出自己關于母后逝世的推測，顏月被他握緊的手指狠狠一顫。

    那一日，她曾聽見圣上自責的心聲，還在猶豫什么時候找機會告知顧玨，卻不想，董皇后也是知曉其隱情的人，并直接當面揭露了出來。

    顏月尚在沉思，卻不防顧玨已從她心聲中肯定了一切，他的臉上爬上苦澀之意，無處安放的顧忌和凄寒瞬間包圍了他。顧玨一把摟住顏月，貪婪的渴求從她的身上尋覓著溫暖。

    顏月知道，他定然難以接受，一直對他疼愛有加的父皇竟然是毒害母親的兇手，可是既定的事實，自己卻無法安慰，只得也緊緊抱著他，表示自己的支持。

    ——顧玨，無論你是何打算，我永遠在你身邊。

    這之后，顧玨動用了一切力量，尋找明相消息，終于用盡各種手段，探查了當年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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