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案本 第30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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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德拉船突破警力迅速,襲擊起來毫不把人命放在眼里,只那么片刻功夫,賀予已經(jīng)看到有追擊艇上的海警被曼德拉船上的人射中,撲通倒進(jìn)了大海。 海警緝私艇正在全速前進(jìn),桅桿前方的海警紅□□呼嘯著旋轉(zhuǎn),整艘艦艇猶如破浪而出的一頭巨鯨猛獸,在震耳欲聾的水花飛濺聲中向它們撲殺而來。 賀予他們的船只也不遑多讓,與曼德拉船朝兩個方向怒馳逃離,剎那間大船驚濤涌起,劈波斷水??窳黢斃算y沫飛濺中,賀予朝追擊他們的那艘緝私艦看去,那艘艦船和他們的距離拉扯始終膠著不下,他調(diào)動船上的望遠(yuǎn)鏡,能看到海警隊員已經(jīng)在船上架起了機(jī)槍,船隊的軍官在拿著航海專用擴(kuò)音對講機(jī)朝他們喊話,洪亮的聲音穿破巨浪抵至他們的船上。 “前面的船只聽著,前面的船只聽著,立即停船接受檢查!立即停船接受檢查??!不得反抗!不得動用船上武器!否則一切后果自負(fù)!否則一切后果自負(fù)!!” 這艘船上的都是一直跟著呂芝書做黑票生意的人,講白了也就是說他們都是些亡命徒。他們應(yīng)對這樣的狀況有自己的一套機(jī)制,而不是完全遵照第一次和他們出海的賀予的命令。 船長深知如果被海警抓到,不判個死刑也最起碼是二十年起步,他一面指揮著船員極速往前,一面下令隨時準(zhǔn)備在公海之上與對方交手。 “砰!” 不知是誰先開的冷槍,剛剛才稍微平息下來的火力又開始此起彼伏,這一次的交鋒比最早的鳴槍警告嚴(yán)重的多,子彈徑直射向船身,鋼筋鐵板發(fā)出嘭嘭的震響。 賀予暗罵一聲,試圖用領(lǐng)口別著的麥與船長室內(nèi)的人溝通,然而此時場面已經(jīng)一面混亂,船長根本無瑕顧及。 紅衣女人罵道:“真是一群莽夫?!?/br> 可亡命徒又有幾個不是莽夫?敵船主動進(jìn)攻,海警不可能不回?fù)簦R予看到曼德拉船已經(jīng)將追擊它的那艘海警船越甩越遠(yuǎn),但他們的船只還膠著于與海警的激戰(zhàn)當(dāng)中。他隱約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然后—— “砰!!” 船只忽然發(fā)生了猛烈的頓挫,全速前進(jìn)的船身竟陡地停了下來。 賀予知道,這一定是船長室內(nèi)發(fā)生了什么情況——船長被擊中了,或者控制器被擊毀了。他們的船只原本就和曼德拉船不一樣,因為是從國內(nèi)海港駛出的,盡管呂芝書做過一定的手腳,卻不能做得太明顯太過分,這種船只怎么可能抵得過海警緝私艦的堅船利炮? 大船陡地停下來,可船上的炮火開得更猛了,一些人開始進(jìn)行殊死搏斗,還有一些膽小的則跳下了海,妄圖逃生。 船上的槍火攻擊和人員逃脫讓海警衛(wèi)隊那邊的火力也開始加大,隨著船只距離的不斷拉近,槍林彈雨這四個正在化作真實,子彈開始瘋狂地穿梭在他們身周。 賀予與那個紅衣女找地方躲避著冷槍亂彈,他們能聽到不遠(yuǎn)處有個嘍啰邊跑邊殺紅了眼,扛著槍往對方船只上亂射,口中瘋狂地嚷道:“殺了你們……殺了你們!媽的,死也不讓你們抓著!” 大概是老天在看著這場海戰(zhàn),如同戲弄他似的,那嘍啰剛說完這句話,就有一枚子彈正中他的胸膛!! “啊??!”嘍啰身子猛地一顫,血花爆裂,而后猛地向后倒了下去。 掃射向這個匪徒的槍彈不止一枚,賀予和紅衣女人離他都近,他們猛地壓低了身子,找掩體擋住了槍彈。 “砰砰砰!?。 弊訌椬苍诜浅:裰氐匿摻铊F板上,兩人勉強(qiáng)躲過了襲擊,紅衣女人站起來就要繼續(xù)跑,卻不知該往哪里去。 賀予白著臉,他的神色不知為什么忽然變得很難看,他喘了口氣,對紅衣女人道:“去后面,后面有逃生艇?!?/br> 紅衣女人:“你不和我一起逃嗎,你的表現(xiàn)已經(jīng)足夠證明你確實做了正確的選擇。你可以和我一起回曼德拉島,我會把全部的事情都如實匯報給段總。他不會虧待你?!?/br> 賀予:“船艙上還有貨,我必須先把貨銷掉,如果這批貨落到了海警手里,你覺得段聞又有幾分把握,覺得我不是故意的?” 紅衣女人:“……” 海警船越來越近了,而船員們還在負(fù)隅頑抗,戰(zhàn)況漸趨白熱,很可能會有第二波亂彈襲來。 紅衣女人沒得選擇,原地站了幾秒,只得暗罵一聲,朝著反方向,去船尾處開始放下逃生快艇。她走之后,賀予才慢慢地扶著欄桿起身,腳下卻一趔趄。 滴答…… 一滴血淌落。 滴答。滴答。斷續(xù)不絕。 他竟中了流彈!! 就在那個匪徒被擊斃的時候,射在船身上爆裂彈開的彈片也撕開了他的血rou,鉆進(jìn)了賀予肺部的位置! 賀予咬了咬牙,他捂著傷口,慢慢地,青白著臉返身,走向了大船的倉庫方向。 . 現(xiàn)在船已經(jīng)完全停了下來,幾乎可以確定是關(guān)鍵控制位置被擊毀了。 賀予能聽到外面一些人充滿怖懼的嗚咽聲,還有瘋狂的咒罵聲,硫磺硝煙味在海面上彌漫開來,空氣中游蕩著大量的恐怖因子。 但那氣氛影響不到他。 他一個人,緩慢地走回艙內(nèi)。 一排排如同深淵般森然高聳的貨架立在他兩邊,賀予行在倉庫的最中央,頂棚的破洞中射下幾縷光,照在他面前。他閉了閉眼睛,在這無人的地方,他的神情是與剛才截然不同的平靜。 平靜地甚至像個瘋子。 賀予一直走到了最后剩下的那批貨前面,才喘了口氣,在集裝箱上坐了下來。 他的手在不停地顫抖,他就這樣慢慢地拿出了手機(jī),打開屏幕,屏幕上還顯示著謝清呈最后給他發(fā)的信息沒有退出去。賀予紅著眼睛,近乎自嘲地看著那上面的字—— 在這個計劃中,幾乎一切都沒有出現(xiàn)差錯。 除了那個正常人都不會回復(fù)的消息,而他回了,所以提前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外面的槍聲越來越激烈,又逐漸變得零星。 賀予聽到擴(kuò)音喇叭在喊:“船上的幸存人員,全部放下武器,主動走到甲板上!如有反抗,跳海逃生者,一律擊斃!重復(fù)一遍,船上的幸存人員……” “……”賀予把手機(jī)放在了身邊,仰起頭,斑駁的陽光透過子彈射孔照落在他身上。 很痛。 但比疼痛更可怕的,是心冷,是麻木。 賀予覺得自己像是被塵世拋棄的人,是沉入海底,漸漸結(jié)了冰的尸體。 結(jié)束了。 警方找到了他們,追擊了段聞的船只……很快地,一切就都結(jié)束了,沒人再想得起他。 他就要死了…… 賀予緩緩地呼吸著,任由腥甜的空氣穿過他的肺部,一分鐘……兩分鐘…… 他要死去了……這樣……一個人,孤獨地…… 就在這時,忽然! 他的手機(jī)震響了鈴聲!那悠揚(yáng)的歌聲像是泰坦尼克最后的搜救船出現(xiàn),瞬間刺破黑暗的世界,帶進(jìn)來了一線光明。 “every night in my dreams i see you……” 心像觸上了冰山般大顫,賀予渾身一震,驀地睜開眼,面頰肌rou緊繃,望向屏幕—— 那手機(jī)上面的來電毫無意外地顯示的是謝清呈的號碼…… 他微微發(fā)抖,捂著自己的傷,沒有接。他不接,他的手機(jī)就不停地震顫著。 一遍…… 又一遍…… “we’ll stay forever this way, you are safe in my heart ……!” 賀予看著它,視野漸漸地變得很模糊,過了一會兒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在哭,不知不覺間,已淚流滿面。 他在這悲烈的歌聲中肩膀劇烈顫抖,眼前仿佛閃過往事的一幕幕—— 他陪著謝清呈在水庫里。 謝清呈在火海里吻上他。 謝清呈在火鍋的蒸汽后面安靜地看著他。 謝清呈說,賀予,生日快樂。 …… 賀予,生日快樂。 賀予捂著傷口,又哭又笑的那種樣子很難看,幸好這里只有他一個人,誰也瞧不見。 不知第幾遍響鈴結(jié)束之后,他的手機(jī)才安靜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跳出了一個消息。 賀予終于猶豫著,臉上淚痕未干地,慢慢地把手伸過去—— 可是手指還未觸及屏幕,就有一滴鮮紅guntang的東西落在了手機(jī)上,落在那個消息發(fā)送人的名字上。 是血。 賀予喘息著,驀地把手機(jī)拿過了,想把血跡抹掉,但是他的手抓上去,整臺手機(jī)的機(jī)身被血浸得更厲害了。手機(jī)的熒光照在了他身上,將他黑衣服上原本不容易看出來的大灘血色照得觸目驚心。 他用顫抖的手指滑動了三次屏幕,才終于解開了鎖屏,他點開了謝清呈的聊天框。 是謝清呈又一次給他發(fā)了消息。 謝清呈說:“你有任何苦衷都可以告訴我,不要抵抗,不要再做這樣的事。賀予,我希望你能回來。” “……” 賀予怔怔地看著“我希望你能回來”這幾個字,忽然有那么一瞬間很想放聲嚎啕,他忽然覺得好委屈,太委屈了……其實……其實他才二十歲啊……別的男孩還在大學(xué)宿舍玩游戲上課的時候,他卻要面臨這樣的事情……他不能任性也不能恣意,他仿佛什么都有,又其實什么權(quán)力也沒有…… 這一刻他是真的想像個正常男孩子一樣不管不顧地大哭一場,可是他再也發(fā)不出什么很響的聲音了,他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一個破敗的風(fēng)箱在勉強(qiáng)拉動。 他哽咽著……他之前好恨謝清呈騙他,謝清呈就真的那么干脆地站在了他的對面! 謝清呈知道自己愛他,知道自己會向他袒露出那觸之即死的逆鱗,于是他就真的忍心往那逆鱗處戮——! 可是…… 他不住地流著熱淚,看著屏幕上沾著血的字。 可是謝清呈也沒有完全地放棄他啊…… 謝清呈還是會一遍一遍地給他打電話,還是會說希望他回去…… 而現(xiàn)在,他要做的事終于都已經(jīng)做完了,雖然—— 賀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腹肋處不斷涌出的熱血,那些熱血好像在提醒著他,不要放棄活下去的機(jī)會……不要就這樣結(jié)束了,不要就這樣屈服了…… 那個人……他一定還在意著你…… 他一定還等著你說出全部的真相,他一定…… 電話再一次響起,依舊是謝清呈的號碼。 賀予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一種強(qiáng)烈的想活下去的愿望從他內(nèi)心中熔巖般迸發(fā)出來,在他已經(jīng)逐漸開始模糊不清的腦海里激蕩著。 他像一只受傷的幼犬似的,嗚咽著伸出手,手指劇烈地發(fā)著顫,他按下了通話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