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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nóng)家子的科舉奮斗路 第187節(jié)

    穆空青同錢大人對視了一眼。

    至少,在龍椅上的那位,對他們的遠(yuǎn)鄰們有別的想法之前,底下人撈快錢的時候得收斂著點。

    錢大人雖知曉這筆銀子是不得不出的,但看著近幾日的開支,他還是沒忍住呷了口涼茶壓驚。

    “如今只希望你那蒸汽機(jī)確實能造大了用?!?/br>
    錢大人的話里有著擔(dān)憂,但面上的笑卻怎么都壓不下去。

    這回的事,若是叫工部那老東西回過勁兒來,恐怕是能把他氣得不輕。

    況且他已經(jīng)見識過小型蒸汽機(jī)的作用了,若此物真能成,那可真堪稱是雙喜臨門吶。

    穆空青只當(dāng)沒看見錢大人面上的笑,安慰了一句:“大人莫要小巧了工部的匠人們。”

    他們只是沒有系統(tǒng)地總結(jié)過那些理論知識,沒法用專業(yè)術(shù)語將其表述出來,卻不代表他們不懂這些。

    不然的話,那位老鐵匠又是怎么根據(jù)穆空青的描述,以及他提供的原始蒸汽機(jī)圖紙,一步步將其改造成如今這個,已經(jīng)擁有了一定實用價值的蒸汽機(jī)的呢?

    想想那些為水泥廠招工而生的講堂,穆空青覺得,若是如今大炎的這些匠人們識字,能將他們所知的理化知識系統(tǒng)總結(jié)出來,那么許多自然科學(xué)類學(xué)科在這片土地上普及的時間,應(yīng)該會早上許多。

    穆空青在心中,對那些不知道還會不會在這個時空誕生的名人們道了個歉。

    無論是在哪片大陸,歷史的彎都不是在我這兒拐的,如今我不過是想叫它拐的幅度更大些,應(yīng)當(dāng)也沒什么的吧?

    穆空青只用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開解好了自己,同錢大人一起拿著茶盞當(dāng)酒杯。

    瓷器相撞,發(fā)出叮當(dāng)一聲脆響。

    第134章 一艘新船

    改造蒸汽機(jī), 試造新式海船,即便永興帝早就有過明令,為造新式海船不惜成本, 但這么大一筆銀子支出去, 保險起見還是需要向永興帝報備的。

    這也就讓蒸汽機(jī)的存在, 被提前送到了永興帝跟前。

    只要有足夠的燃料和水, 無需人力也可驅(qū)動海船行駛,這話聽起來便如同天方夜譚一般。

    可事實擺在眼前, 由不得人不信。

    永興帝看著那艘小船在御花園的湖上輕松轉(zhuǎn)了個來回,便將錢大人,連帶著穆空青和謝大人一起,召入了宮中。

    三人應(yīng)召入宮后, 同永興帝盤算了一下國庫的銀兩,以及近兩年的收支狀況。

    穆空青還捎帶著提了一嘴,若是要將這新式海船改造出來, 約莫需要砸進(jìn)去的銀兩。

    三人走后, 永興帝盯著湖面上的小船看了許久。

    第二日,戶部和工部同時收到圣旨, 內(nèi)容同先前幾乎一般無二。

    為造新式海船, 不惜成本。

    只是這次眾人都知曉,這個新式海船的重點,已經(jīng)不在“船”上了。

    已知結(jié)果后逆推過程,和不知結(jié)果緩慢試錯所需要的時間是完全不同的。

    蒸汽機(jī)的基礎(chǔ)工作原理, 已經(jīng)經(jīng)由那位老鐵匠的口,被傳到了工部眾人耳中。

    再加上如今已有的蒸汽機(jī),已經(jīng)具備了一定的實用價值,這令工部的工匠們在改造時避開了許多彎路。

    開春后, 穆空青便從張華陽那兒得知了工部將要試船的消息。

    第一艘新式海船嘗試下水,恰在官員休沐那日。

    工部一眾人等,連帶著穆空青同錢大人,都連夜出城趕去了津沽造船司衙門,只為了瞧瞧這吞金巨獸長成之后是何模樣。

    新式海船如今還是戰(zhàn)船模樣。

    漆黑的船身上附著鐵皮,模樣十足猙獰。船身上同桅桿們一起豎立的,還有一支黝黑的煙囪。

    而此時,煙囪里正向外冒著濃煙。

    一陣宛若遠(yuǎn)古巨獸的轟鳴聲響起,船身動了。

    沒有船槳,沒有劃船的船夫力士,甚至沒有揚(yáng)帆。

    那冒著濃煙的巨船用一種令人驚嘆的速度,向遠(yuǎn)處駛?cè)ァ?/br>
    好在新式海船的建造尚未公開,試船的地點也選在荒蕪之處,不然這猙獰的鋼鐵巨獸攜著滾滾濃煙自行遠(yuǎn)去的場景若是叫人瞧見,怕是要當(dāng)它是什么妖魔鬼物。

    船只航行時發(fā)出的轟鳴聲巨大,但卻蓋不住岸邊眾人的歡呼。

    即便是從頭到尾都未曾露過面的錢大人,在見到這神異的一幕時,也禁不住深深吸了口氣。

    若說在場誰最得意,除卻親手將它制造出來的工匠們,那便得屬老當(dāng)益壯的工部尚書了。

    要知道,當(dāng)初穆空青送給工部的那個蒸汽機(jī),只能算是初始版本。

    但凡它的體型再大一些,使用的時間再長一些,就很可能會出現(xiàn)爆缸的風(fēng)險。

    而如今這個可以驅(qū)動龐大海船的蒸汽機(jī),都是工部的匠人們這幾個月來反復(fù)推敲改進(jìn)出的,連模樣都與最初的那個大相徑庭。

    工部尚書捋捋胡子,雖說這個頭也是穆空青給起的吧,但至少成品出來后,得有他們工部七成的功勞在。

    他們工部,終于不再是跟著人家后頭吃現(xiàn)成的了!

    大船圍繞這片海域攏共航行了兩個時辰,期間蒸汽機(jī)的運(yùn)轉(zhuǎn)一切正常。

    錢大人和工部尚書兩人就這么盯著這艘船,仿佛在看什么大寶貝似得,余光都舍不得分出去。

    有匠人在激動過后,便帶著小吏在一旁記錄著什么,不時還要比劃幾下。

    穆空青聽了一會兒,對方是在說這船的速度、平衡度等問題。

    聽他們的交談內(nèi)容,船上應(yīng)當(dāng)也有匠人,在記錄蒸汽機(jī)的耗能問題。

    許多東西匠人們自己可以理解,但轉(zhuǎn)述給小吏時,表述便有些不清不楚。

    即便這些小吏都是在工部供職多年,但面對蒸汽機(jī)這種全新的東西,他們一時間也難以理解這些匠人們口中所言“耗物”、“聚物”究竟是何物。

    這些匠人們大多都不識字,他們憋個半天,也只能湊出那么幾句雅詞,偏偏小吏還聽不懂。

    好容易同人解釋了半天,那小吏努力理解了一番,換了個詞兒又復(fù)述了一遍,再反問人家是也不是,結(jié)果便輪到匠人聽不懂了。

    有時這個過程重復(fù)幾次,說得急了,匠人們的用詞也難免粗俗些,便更叫人蹙眉。

    那小吏即便是個芝麻官兒,到底也是個官,哪是他們這些匠戶愿意得罪的,于是這么一來二去,這個將匠人們所言之物記錄到紙上的過程,就變得尤為困難。

    穆空青心念一動,主動替兩邊解釋了起來。

    如穆空青這般能懂文人心思,又能理解匠人們所言之物的人實在是少,有了他的幫忙,這邊兒的數(shù)據(jù)終于被成功落于紙上了。

    只是岸邊記錄的東西到底不是大頭。

    這些匠人們真正需要的,還得是船上得來的數(shù)據(jù)。

    每時每刻須得用多少水、多少煤,載重如何,溫度如何。

    船上可再沒個穆空青幫手了,也不知最終能記出個什么東西來。

    首次試航只行了兩個時辰,船只便靠了岸。

    穆空青只消看看從船上下來的匠人與小吏們的臉色,便知道船上的溝通,必然也是費(fèi)了好大的功夫的。

    穆空青嘆了口氣,同那岸邊的匠人告辭。

    船只靠岸,錢大人也終于分出了一分心神。

    他見穆空青回來了,不由好奇問道:“你方才在同那匠人說些什么?”

    穆空青嘆道:“沒說什么,只是這匠人們都不識字,要將新船的消息落于紙上、寫成公文呈交御前,恐怕還得費(fèi)些功夫?!?/br>
    一旁的工部尚書也聽到了,不禁蹙眉道:“這有何好費(fèi)功夫的?往常工部的公文怎么寫,如今便怎么寫就是?!?/br>
    穆空青搖搖頭,沖工部尚書一拱手:“大人恕下官直言,這驅(qū)動海船之物非同一般,便是翻遍史書典籍,也未必能找到相似之物?!?/br>
    工部尚書與錢大人同時頷首。

    穆空青接著道:“下官方才同那二人交談了一番,許多詞句都是匠人們依據(jù)新船的特性自個兒琢磨著叫的。可匠人們不識字,說不出那究竟是什么字。官吏們不懂船,即便寫了,也多有驢唇不對馬嘴的表述。”

    工部所用的匠人們大多都是世代相傳,畢竟他們手上過的東西,不少都是不能外傳的秘技。而這些匠戶之后,自然也就沒法科舉。不能科舉,又不能改行,那費(fèi)錢讀書做什么?

    工部尚書也是知道這點的,只是他從不覺得匠人們不識字,會對工部辦事有什么阻礙。

    工部尚書微微皺眉,令人將幾個小吏手上的簿子呈了上來。

    這一看,即便是在工部任職多年的老尚書都皺起了眉。

    這紙上寫的東西,每一個字他都認(rèn)得,可合在一塊兒看的時候,別說呈上去給陛下了,就是拿到他跟前,他都要覺得自己是被糊弄了。

    底下的匠人們和小吏看著工部尚書表情不善,一個個也都rou眼可見的緊張了起來。

    穆空青及時截住了將要發(fā)作的工部尚書。

    此事非是匠人們的過錯,也非是小吏們的過錯。

    穆空青著意提起此事,更不是為了叫工部尚書責(zé)罰他們。

    “大人且先息怒?!蹦驴涨嗟恼Z速不急不緩:“此事的根由,還是出在這新船上?!?/br>
    蒸汽機(jī)的出現(xiàn),迫使匠人們不得不造出許多新的名詞,用以表述那些他們從未見過的神奇現(xiàn)象。

    而又因其的作用非凡,須得呈上御案,這些新詞也不能如往常一般,只用于匠人們之間的相互交流,必須強(qiáng)行落于紙上。

    這才造就了這份叫人看了一頭霧水的“天書”。

    穆空青稍解釋了一番,也叫工部尚書的火氣下去了不少。

    “此事若要解決也簡單?!蹦驴涨嗟?。

    “我觀這新船試航還需一段時間,不若大人趁著這段時間,遣人教會這些匠人們識字。屆時即便他們作不出文章來,至少能將自己心中所思所想之物寫下來,將那些莫名其妙的詞兒解釋清楚。”

    這船也就是能下海的程度而已,肯定不能這個時候就報到永興帝跟前去。

    海船每日能航行多遠(yuǎn),機(jī)器能運(yùn)行多久,不同載重下的速度如何,耗能多少,這些都是需要反復(fù)試驗才能得出的結(jié)果。

    這整個試驗周期,至少也得同海船自大炎到番邦,兩邊跑上一個來回所需要的時日相等。

    不然若是蒸汽船開到一半,蒸汽機(jī)先頂不住出了故障,那豈非同草菅人命無異?

    這段時間讓匠人們學(xué)會基礎(chǔ)的常用字,應(yīng)當(dāng)是沒問題的。

    只是,讓朝廷去教這些匠戶們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