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紅昭悄無聲息地接近：“你最近似乎很關(guān)注她?！?/br>
    軍師已經(jīng)被她的突然出現(xiàn)嚇習(xí)慣了，連白眼都懶得給她一個：“近日空閑時我一直在觀察二妮?！?/br>
    “哦？觀察出什么了？”

    “她和你、和我, 都不同?！?/br>
    曲紅昭覺得她簡直是說了一句廢話。

    軍師繼續(xù)道：“我教她習(xí)了些字, 讀了一段文章，發(fā)現(xiàn)她頭腦不夠聰慧, 沒什么讀書的稟賦。徐姑娘在這里時教她認草藥, 她也是費了好大工夫才記得住。筋骨一般, 于習(xí)武一途亦毫無天資。性情軟弱, 唯唯諾諾，不夠討喜，長相也頂多算個清秀。”

    “但是？”曲紅昭以為這是欲揚先抑。

    “沒有但是，我試著發(fā)掘過, ”軍師遺憾地說, “但她就是這樣的普通人。”

    “她總有優(yōu)點的吧？”

    軍師聳肩：“如果認死理也算是個優(yōu)點的話?！?/br>
    “……所以，我們兩位加起來年紀有她幾倍大的成人, 站在這里就是為了對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評頭論足貶低一番？”

    “確切來說, 這不算貶低，我只是陳述事實?！?/br>
    “這就是你觀察數(shù)日得出的結(jié)論？”

    “沒錯, 我猜如果沒有遇到你，她大概也會和她那個叫作大妮的jiejie一樣，早早嫁人生子, 一輩子都過著極其平庸尋常的生活。”

    曲紅昭沒有去點評尋常的人生是好是壞，只是拿起小火爐上的茶壺，給自己斟了杯茶：“遇到我會有什么不同？”

    “這就是我感興趣的東西了?！?/br>
    “哦？”

    “我想看看一個在各方面都平平無奇毫無天資的普通人，最多可以成長到什么程度?！?/br>
    “我見過非常有天賦的人最終選擇了平凡的生活，”曲紅昭難免想起了師姐，“人各有志，我一向認為，能夠決定人生際遇的，除了天賦，還有選擇?！?/br>
    軍師點了點頭：“這話有幾分道理?！?/br>
    曲紅昭笑了笑：“你倒是閑適得很，別忘了下午還要去軍中和幾位副將進行沙盤推演?！?/br>
    “忘不了，”軍師看著吳二妮，“這種感覺真是奇妙。”

    “什么感覺？”

    “你看著一個孩子，想象著她的未來，她可能會嫁給一位販夫走卒，可能會得到榮華富貴，可能寂寂無名了此余生，也可能會做出令人敬服不已的大事，”軍師輕聲道，“這真奇妙?！?/br>
    “……”

    曲紅昭離開院子時，回身向吳二妮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的父母正在坐牢，除非遇到大赦天下，不然十年之內(nèi)是出不來了，這個小姑娘哭了幾場后，也漸漸接受了現(xiàn)實。知道是爹娘做錯了事，她倒也沒有仇恨曲紅昭。接下來，她大概會在將軍府與她們相伴很久。

    女孩兒很瘦，即便穿了厚實的衣物，身影仍略顯單薄。

    那一瞬間，曲紅昭心下突然也生出了幾分好奇，想知道這個女孩兒被自己插手后強行改變了的命運軌跡，最終會走向何方。

    ———

    軍營。

    曲紅昭和幾位副將推演了一盤戰(zhàn)況，就留下軍師幾人在帳中，自己則在軍中隨處走走。

    經(jīng)過安頓村民的營帳附近時，順便聽了士兵的匯報。

    被施了宮刑的一行人已經(jīng)恢復(fù)好了，據(jù)看守營帳的士兵說，這段時日他們一直面如死灰，甚至嚷嚷著要自盡，但沒人真正付諸行動，連飯都沒少吃幾碗。

    士兵還說他們商量著想報復(fù)，但只是喊得響亮，問誰要參與的時候，他們又都沒了膽子。

    其他士兵都知道這些村民是為了什么被拉進軍營的，平日就算不說排擠，至少也有防備。他們此前搬運糧草的時候更是有人看得緊，若想報復(fù)，其實也沒什么機會。

    曲紅昭頷首，讓他盡快安排這些人恢復(fù)勞作，便不再關(guān)注他們，順路去存放糧草處轉(zhuǎn)了一圈。

    北戎軍試圖潛入軍營燒掉他們的糧草已經(jīng)不是一次兩次了，這里的守衛(wèi)極多極嚴。

    曲紅昭見他們絲毫未松懈，點了點頭，又轉(zhuǎn)路去了校場。

    場中有幾隊人馬正在訓(xùn)練，也有人坐在場邊休息，三三兩兩地隨口聊著天。

    曲紅昭從這些人身后經(jīng)過時，偶然聽到了幾句。

    并非她刻意偷聽，實在是正說話那人是個大嗓門。

    “我真的特別喜歡她，能把命都給她那種。我對那女的一片真心，又送香包又送帕子的，還總拉著同營的那些人去她老爹食攤上照顧生意，但她就是不肯答應(yīng)嫁給我，我能怎么辦??？”

    他的同伴出著餿主意：“你親她一下試試?！?/br>
    “她不同意，我還能硬親??？這不是耍流氓嗎？”

    “為啥不能？說不定她就是……那個詞咋說來著？對了，欲拒還迎！”

    “?。空娴陌。俊?/br>
    “試試又不虧，”同伴擠眉弄眼，“難道她還能因為你親她一口就去報官不成？”

    一道聲音在他們身后幽幽響起：“我?guī)湍愠鰝€主意怎么樣？”

    這個聲音可就太熟悉了，兩人悚然回頭：“曲將軍！”

    被將軍抓到在校場說閑話，他們都有些不安。

    曲紅昭倒沒追究這個，只是難以置信道：“你們兩個光棍，倒是一個敢教，一個敢信？”

    兩人都挺尷尬，低了頭不說話。

    曲紅昭看向那位求助者：“給你一點小建議，如果你一直把她稱為‘那女的’，你可能一輩子都娶不到心愛的姑娘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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