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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姑娘,”聞人婉拉了她一把卻沒拉住,終究不放心她,跟在后面喊了一句,“快回客棧吧,別在外面亂逛!” “快回客棧吧,別在外面亂逛,”宋瑜兒怪里怪氣地學了一句聞人婉的語氣,憋著氣跑開了,自言自語道,“你們讓我老實待著,我就偏要溜出去看看。這么怕我去看,不會真是在打什么小算盤怕我戳穿吧?” 她越想越覺得很有可能,眼珠一轉,跟在一隊正往城墻上搬運石頭的百姓身后,向北城門的方向走去。 此時城門打開,大楚軍鎧甲整齊地騎馬出城,守城門的士兵正忙著指揮百姓把石塊搬到城樓上的投石機旁備用,宋瑜兒大著膽子,借著馬匹遮擋,混出了城門。 ——— 于大楚軍而言,這不過是與北戎無數場戰(zhàn)斗中的一次,無論參戰(zhàn)人數、戰(zhàn)況還是對方的排兵布陣上,都沒有什么新奇之處。 只是北戎人撤退時,距離較近的士兵們聽到敵軍陣中傳出來一個女子凄厲的喊叫聲:“救命!曲紅昭,衛(wèi)瑯,救我!” “宋瑜兒?”曲紅昭遠遠看過去,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姑娘到底是何時溜出來的?又是怎么落入北戎軍手中的? 但眼下不是糾結原因的時候,她果斷下令:“追!” 曲紅昭領著一支小隊綴在北戎人身后,在馬背上搭箭拉弓,一箭射出,正中了帶著宋瑜兒那匹馬的馬腿,但另一個北戎士兵眼疾手快,把宋瑜兒撈到自己的馬背上繼續(xù)疾馳。 大楚軍又向那匹馬射箭,但北戎人似乎鐵了心要把宋瑜兒搶回去,又把她扔到另一人的馬背上。 曲紅昭縱馬追趕,眼看距離逐漸縮短,副將攔她:“將軍,不能再追了!” “……”曲紅昭又何嘗不懂,萬一前方有埋伏,她豈不是要為了救一個宋瑜兒賠上一隊士兵的性命。 只是被北戎人帶走的女子會有什么下場,她實在太清楚不過。這份清楚,讓她不得不全力救援。 她微微閉目,再睜開眼時,用盡全力地將弓弦拉至最開,一箭破空而出,風吹電閃般射向了前方。 只是這支箭不是沖著北戎人去的,也不是射向馬腿的,它破空而來,一箭貫穿了宋瑜兒的胸膛,帶著余力,把她射下馬,整個人釘在了地上。 見此,北戎人終于放棄了她,縱馬繼續(xù)奔逃。 連大楚陣中都有人為曲紅昭這瞬間的決斷微驚,衛(wèi)瑯疾馳過去,飛身下馬,試了試宋瑜兒的鼻息。 “還活著嗎?”曲紅昭端坐于馬背上,沒讓任何人看到自己微顫的手。 這畢竟是她第一次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無辜女子出手,而且一出手就是殺招。 她盡量避開了要害,但要在疾馳的奔馬上射中目標談何容易,她當然沒有萬全的把握。 “還有呼吸?!毙l(wèi)瑯高聲答道。 曲紅昭下馬給宋瑜兒點了幾個止血的xue道,沒敢拔箭,只是折斷了一部分箭尖,小心翼翼地把人抱了起來:“帶回去施救。” 怕奔馬顛簸,她運了輕功把人一路抱回了城。 經歷了一場戰(zhàn)斗,又運輕功跑了這么遠的路,把人放下時,曲紅昭幾乎力竭,強撐著才沒有當場倒下去。 只可惜,宋瑜兒還是沒能熬過來,雖然曲紅昭的確沒有直接命中要害,但她平日鮮少鍛煉,體質本就較虛,最終,受傷之后的發(fā)熱要了她的命。 一個年輕姑娘就這樣香消玉殞,將軍府內與她接觸過的幾人都有些心神不寧。 曲紅昭掉了一滴淚,抬手抹掉后,又恢復了近乎漠然的堅定。 軍師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側:“怕他們看到你落淚?” “我是將軍,我若亂了,他們也要跟著亂了。” “不是你的錯。” “畢竟是我殺了她?!?/br> “我剛剛安慰了衛(wèi)瑯和聞人婉,可別讓我再安慰你,”軍師看著她,“他們兩個都在內疚不該把人帶回邊城,這也就算了,難道你曲紅昭也要因為宋姑娘之事躲起來哭鼻子?” 曲紅昭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也不止是因為她,我是覺得自己無能為力?!?/br> “事實上,那是非常優(yōu)秀的決斷,”軍師嘆了口氣,“那種情況下,你能迅速做出射她下馬的決定,相當了不起?!?/br> 曲紅昭苦笑:“宋姑娘大概不會這樣認為?!?/br> “我們都很清楚,若她落在北戎人手里,那就是生不如死,”軍師輕聲道,“我還記得我年輕時剛到邊關那會兒,有一次北戎人在兩軍陣前向我們扔過來一具赤身裸體的女尸,那是當時邊城守將的夫人,之前意外被他們捉走的,那副樣子非??刹溃切﹤谶€有斷肢……我這么多年來都無法忘懷?!?/br> “……” “宋姑娘這樣心高氣傲的人,就這樣去了,總比遭受那種非人的折磨好得多,”軍師按了按她的肩,“事實上,哪怕你當時是為了讓她免于受辱,以至于抱著殺意向她射出那一箭的,我也會稱贊你這是為將者的決斷。你沒有錯,別再想了。” “我會為她報仇的。”曲紅昭堅定道。 “這才是我的好將軍,”邵軍師贊道,“現在我們要做的,是應付至元伯那邊的責難。” 邊城里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宋瑜兒的身份,反正她是私奔出來的,他們當然可以隱瞞不報,讓她就此埋骨于一座無名孤墳之中,也讓至元伯一家永世不知他們那嬌養(yǎng)大的女兒如今身在何處、是死是生,而他們的所有怒火都只能向那帶她私奔的男子傾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