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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沉默的片刻間隙,曲紅昭已經(jīng)開口問道:“按理說,先帝的六皇子養(yǎng)在您膝下,輩分更為合適,為何反而要讓貴妃來撫養(yǎng)他呢?” 太后眼神變得陰鷙:“你這是明知故問。” 曲紅昭不說話,只是靜靜看著她,似乎在等一個答案。 “因為我討厭他,這個答案你滿意嗎?”太后緊盯著她,仿佛在發(fā)泄自己在敬國公面前沒能發(fā)泄出的情緒,“我的兒子死了,憑什么他能活著?憑什么他有機會做皇帝?” “他就算做了皇帝,也是傀儡而已?!?/br> “那又如何?他還活著,就是他最大的罪孽!” 比起以往的謹(jǐn)慎,這一次,太后話語間再不掩飾。當(dāng)然,不管尹家這次是成是敗,她的確都沒有再掩飾的必要了。 成了,自然沒人敢去挑她的錯處;敗了,也不會有比謀朝篡位更重的罪名。 “看來你并不認(rèn)同敬國公想扶六皇子上位的做法?!?/br> “不用搞離間這一套,不管哀家喜不喜歡他,都不會拖尹家的后腿?!?/br> 曲紅昭嘆了口氣,換了話題:“太后娘娘,我聽說過宮中的一樁舊事,此時不說,以后就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和您這樣談天了。” 你管這叫談天?太后沒好氣:“你想說什么?” “我聽說,德太妃她……在自縊前,曾給您留下過一封信?!?/br> 這是李嬤嬤曾對曲紅昭提起過的一樁舊事,當(dāng)年,由于德妃從中挑撥,讓太后產(chǎn)生誤解,以至于恩將仇報,親手殺死了自己的一位關(guān)系很好的小姐妹。 李嬤嬤還說過,那人和曲紅昭有點像,很熱心,對宮里其他女人并不設(shè)防,還曾拼命保護過太后的孩子。 德妃臨死前,把這件事的由來寫進了信里,命人交給太后。不知是存心想最后刺激這個老對手一回,還是臨終前起了善念,想還世間一個真相。 只是那封信至今下落不明。 太后已經(jīng)狠狠一拍椅子扶手:“在哀家面前提起德妃,你好大的膽子!” “若我一定要說呢?” 太后看著她,神色間漸漸起了變化,半晌后竟是笑了起來,輕聲反問:“你是說那封寫著哀家殺錯了人的信嗎?” 這一次,曲紅昭是真的很驚訝:“……原來你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怎么,很驚訝?”太后看著她的神色,笑得竟有兩分愉悅,“在德妃那個賤人自縊后不久,那封信就落到了哀家手里。” “所以你知道,你殺錯了人?!?/br> “殺錯了人?麗妃,你是搞錯了什么嗎?”太后繼續(xù)反問,“德妃那個賤人說我殺錯了,我就真的殺錯了?你怎么知道這信里說的一定就是真相,而不是德妃對哀家的報復(fù)?” “我不知道,”曲紅昭搖頭,“但我認(rèn)為你知道,只是繼續(xù)堅信你殺掉的是一個背叛了你的壞人,能讓你覺得好受些罷了?!?/br> “你沒見過先帝的后宮,不知道那有多亂,你沒資格評判哀家。” “我并不是要評判你,我原本只是……想讓你知道真相而已?!?/br> “什么真相不真相?”太后決然道,“我不需要你用你的虛情假意來襯托哀家的卑劣!” “我的虛情假意?” “難道不是嗎?你竟和那些人做朋友,仿佛下定決心要把哀家襯得多么卑劣毒辣似的,”許是終于不用顧忌,太后說得很直白,“從你入宮起,哀家就討厭你,恨不得把你笑著的臉皮整張扒掉的那種討厭。” 曲紅昭用那種“你一定是在妒忌我的美貌”的眼神看著她。 太后嗤笑:“別以為你的這張臉有多了不起,哀家在宮里這么多年,什么樣的美人沒見過?先帝后宮里,不知多少難得一見的美人,最后都成了枯骨?!?/br> “……” “也別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先帝后宮里誰手上沒沾過幾條人命?你以為那些枯骨都要歸罪于哀家?” 曲紅昭搖頭:“既然后宮里已經(jīng)有了那么多枯骨,也許先帝本就不該再繼續(xù)納新美人?!?/br> “他?有些美人他寵過一次就忘到腦后,他大概都察覺不到后宮里消失了很多人,也可能是察覺到了卻懶得理會罷了……” 曲紅昭嘆息:“我簡直不知前者還是后者聽起來更薄情?!?/br> “薄情?對了,就是薄情,薄情又多情,”太后有些出神,“在女人這方面,當(dāng)今皇帝比他強多了?!?/br> “陛下是個好人。” “他的確……還不錯,”太后看著帝王寢宮的方向,半晌后回過神來,“可惜他擋了尹家的路?!?/br> “我不明白,他擋了你們的什么路?難道不是世家要和他作對,他才被迫反擊的嗎?” “他要扶持寒門,就是動了世家的利益。” “扶持寒門是為了大楚江山計,而維護大楚河山本也是你們這些世家該做的,他又不是要對你們趕盡殺絕!” “那又如何?尹家要殺皇帝你覺得不對,哀家殺人你也覺得不對,你到底是天真還是虛偽?”太后笑了起來,“我告訴你,涉及利益,一切都沒什么不對。比如后宮嬪妃,本就是天生的敵人,當(dāng)年我所殺之人既承了寵,懷了先帝的孩子,就是我的敵人。我殺她,天經(jīng)地義!她落得埋骨枯井的下場,只能怪她自己太不小心?!?/br> “……” “她們都化為白骨了,只有哀家還站在這里,足以證明我沒有做錯?!?/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