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孫鶴這樣躺在這也不是辦法，回頭該被凍病了?！?/br>
    孫大娘哭嚎：“不找他找誰，就是他的藥讓我的鶴哥兒變成這樣的?！?/br>
    “他們的癥狀明明一樣，我都看過了，一樣的泡泡，一樣的疼痛?！?/br>
    “一開始用了這藥，鶴兒臉上的泡泡都開始結(jié)疤了，眼見著在轉(zhuǎn)好，疤掉了卻又出現(xiàn)這樣的小臉?！?/br>
    村長用拐杖敲了敲地，“散了散了，大家都散了?！?/br>
    又留了三五個青壯在原地，其中宋四豐也被村長叫住了，“你們幾個好好看著?！?/br>
    說到這，意有所指的看了地上，被他們叫做孫鶴的少年郎。

    “一定別讓他進(jìn)村，這模樣怪邪門的?！?/br>
    說完搖了搖頭，“這恐怕不是病，是邪！”

    宋延年拉了拉他爹的手。

    宋四豐彎腰，“延年怎么了？”

    宋延年指了地上的孫鶴，小聲的對他爹說道，“這人身上血孽氣重，應(yīng)該是有命案在身?！?/br>
    他低頭看了看懷中的陶罐，“這是苦主來討債了?！?/br>
    “人臉生鬼瘡，除了生死大仇，這人應(yīng)該還對苦主做了窮兇極惡之事。”

    所以，那人才會舍了輪回，甘愿受那穿心剝臉之苦，也要將自己的魂化為瘡，長在仇人臉上。

    生生世世與其糾葛。

    宋延年扭頭，不再看那孫鶴，他怕看多了這種心臟的人，眼睛會壞掉。

    “爹，我們也回去吧?！?/br>
    這時，孫大娘帶來的人里，一個年輕的婦人指著地上的孫鶴，驚恐的開口。

    “動了動了?！?/br>
    恐懼會傳染，大家的心都跟著揪了起來，眼睛卻有自己的意識，向這婦人手指的方向看去。

    宋延年低聲：“苦主睜眼了！”

    在看到孫鶴右臉頰上的眼睛睜開時，所有人不由得秉著了呼吸。

    片刻后，人群里又有一句不一樣的聲音，突兀的叫了起來。

    “囡囡，那是我的囡囡。”

    第41章

    那是一雙漂亮的眼，濃密如鴉羽的睫毛下，是小貓樣的大杏眼。

    眼仁極黑，黑白分明的眼珠，本來該是一片明澈，靈動。然而此時這雙眼卻像是染上了一層陰霾，如死水一般。

    隨著它的睜眼，孫鶴也恢復(fù)了知覺，他捂著疼痛的額頭，一步三晃，跌跌撞撞的站了起來。

    “我這是在哪啊，娘？”

    孫鶴看到后退的眾人，有絲摸不著頭腦。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孫鶴身上，宋延年也不例外。

    他看了孫鶴一眼，這才看清這滿身血孽之氣的少年郎到底是什么樣子。

    都說眼睛是五官之首，此言當(dāng)真不虛，他還是頭一次看到有人用一雙眼破壞了一張臉。

    這孫鶴昏迷閉眼時，那閉著眼的樣子看過去還能說是生的不錯。

    這下他睜開了眼，反而讓那股少年氣變沒了。

    只見他的雙眼呈三角的形狀，眼皮往下塌拉，眼仁較常人更小，這讓他的眼白也比別人更多。

    眼睛的左右和上方，都是眼白，被他這么一看，只覺得他眼無神又帶著天然的兇狠。

    倘若面無表情，就更像是一雙蛇眼。

    宋延年恍然記起云崖散人的札記中，就有提過這樣的面相。

    原來這就是上三白眼，惡人之相??！

    孫大娘見孫鶴醒來，剛要上前扶住他，就見孫鶴臉上那鬼臉的杏眼也跟著看了過來。

    她的心抖了抖，下意識的和眾人一樣后退了兩三步。

    孫鶴暴躁，“娘？”

    他暴戾的環(huán)顧了四周一眼，其他人都是一副害怕又戒備的模樣看著他。

    往日里，他最喜歡看到別人對他的害怕，但此刻，卻怎么看怎么不爽！

    孫大娘小心的看著孫鶴，在原地踟躕了一下，“鶴兒，你沒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不提還好，一提孫鶴就覺得頭疼的厲害。

    他疼的是齜牙咧嘴，“我的頭怎么這么疼，臉也有點(diǎn)疼，還有點(diǎn)木木的。”

    一邊說，他一邊伸手去摸那疼痛的右臉。

    這一摸不得了，“??！”他發(fā)出驚天慘叫，“這是什么鬼東西。”

    手上的凸起告訴他，他臉上又長了一個鼻子一個嘴，明明他先前只是長了一些泡泡的！

    他捂著臉又摸索了一下，“我的臉，我的臉。”

    隨著他的慘叫，似乎是驚動了他臉上那無神的鬼面。

    只見那原本形狀袖珍精致的小嘴，瞬間張大，露出內(nèi)里尖利的白牙，一口咬住了孫鶴的手掌。

    手掌上的血rou就像是脆皮的一樣，瞬間被咬破，流下淋淋的鮮血，滴里答噠的落在小源村褐色的土壤里。

    大家躲得更遠(yuǎn)了。

    孫林拉了下還呆愣在原地的孫家二嬸。

    “娘，快快，我們也躲遠(yuǎn)一點(diǎn)?！彼睦锩囊?，都不敢看孫鶴了。

    孫家二嬸就是方才在人群喊了一聲囡囡的人。

    她沒有被孫林拉動，反而一把抓住了孫林的手臂，“孫林，你看，那是不是囡囡？”

    “沒錯，它就是囡囡的臉，囡囡的眼睛就是長這樣的?！?/br>
    她越說越肯定，更是不肯往后退了，甚至抬起腳，想要更靠近孫鶴一些，好看的更清楚。

    孫家二嬸常年勞作，一把力氣并不輸男人，此時孫林就覺得自己這雙手，就像是被鉗子夾住了。

    “痛痛?！睂O林見他娘拖著他要往孫鶴方向走，不要命的掙扎了起來。

    不，他不要過去！

    好不容易才將自己的胳膊掙脫出來，孫林用力的甩了幾下胳膊，眼里還帶著驚恐，抱怨，“娘你想干什么，痛死我了！”

    “你醒醒，孫鶴臉上那東西那么邪門，怎么會是囡囡！”

    旁邊孫二嬸還一直盯著孫鶴，確切的說，是孫鶴臉上的那張小臉。

    孫林無奈，“娘，你魔怔啦，囡囡是丟了，你不能看到漂亮的眼睛就說是囡囡的?！?/br>
    “還真有幾分囡囡的樣子?！焙竺娑愕眠h(yuǎn)遠(yuǎn)的一個胖大嬸，探出腦袋插話。

    孫二嬸像是突然得到了肯定，急切的回頭看胖大嬸。

    “大牛家的，你也覺得像是吧！這就是我家囡囡！”

    說完，她用手指了指，“你看，我家囡囡的眼睛就是這么漂亮，眼尾還有一粒褐色的小痣，看過的人誰不說她以后是個美人?！?/br>
    大家又跟著孫二嬸的動作看了過去，那鬼臉眼尾確實(shí)一粒小痣，幾不可見。

    平里鎮(zhèn)來的眾人沉默了，孫二嬸口中的囡囡是她家大兒的遺腹女。

    孫二嬸這輩子就得了兩個兒子，大兒子是個貨郎，一次去了偏遠(yuǎn)的山村，被狼叼走了，家里找到的時候只有一些破碎的衣服和零零碎碎的商品及兩個破籮筐。

    不遠(yuǎn)的地方還有一攤血。

    大兒出事時，囡囡還在她娘肚子里。

    因為自小沒有了爹，娘又改嫁，孫二嬸待囡囡極好，可夏日的一個中午，孫二嬸睡了個午覺，六歲的囡囡就不見了。

    她找了又找，到處都找不到。

    大家都說囡囡給拍花子的人拍走了。

    而這些，都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大虎聽到這些緣故，抱著手，斜睨著那被咬得鮮血直流的孫鶴，“這囡囡肯定就是被這孫鶴給害了。”

    聽過張婆收水鬼的他，對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可是半點(diǎn)沒有懷疑。

    平里鎮(zhèn)的人聽到這話，一片嘩然。

    “這不可能！”孫林?jǐn)蒯斀罔F，“孫鶴可是囡囡的叔叔。”

    是的，孫二嬸和孫大娘是同一個公婆的妯娌，兩家親的不能再親，所以在孫鶴這事發(fā)生后，她才會拖上孫林一起來小源村。

    要知道現(xiàn)在的孫林，可是孫二嬸的獨(dú)苗了，平日里更是看的跟寶貝一樣。

    這要不是親堂弟，兩人怎么可能來給他出頭。

    孫林警告的在大虎面前揮了揮拳，“小孩，我可警告你，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

    平里鎮(zhèn)的其他人也一同點(diǎn)頭，“是啊，就算不是親叔侄，五年前，這孫鶴也才十一二歲吧?！?/br>
    “十一歲，他和我家小兒同年。”另一個大嫂子插嘴。

    “是啊是啊，這十一歲的孩子，怎么就害得了六歲的孩子？”

    宋延年拉過大虎，直接對視孫林，“是與不是，囡囡她自己會說。”

    孫林聽完這樣一句話，心不受控制的砰砰亂跳。

    他還想跟上前再多說幾句，就見又一個身姿挺拔，體格健壯的漢子，一副保護(hù)者的姿態(tài)走到了這個孩子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