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先前更寂寞。

    張向陽不知道自己坐在電腦前要做什么，手指放在鍵盤上敲了兩下，等他反應(yīng)過來時，他面前的網(wǎng)頁上已經(jīng)跳出了一條條新聞。

    他搜了兩個字。

    “騙婚”。

    *

    暴雨過后，第二天天氣好的出奇，天藍(lán)得像水洗過一樣，只有地面殘留著昨天暴雨過后的痕跡。

    共享單車在昨天的狂風(fēng)中倒了一大片，張向陽順手把車都扶了起來，掃了一輛，騎車去地鐵站。

    雨后所謂的清新，張向陽一點(diǎn)都沒聞到，只聞到了下水道和垃圾的臭味，他用力騎著車，快速地在街道穿越，去趕早班的地鐵。

    張向陽還是部門里第一個到公司的，泡咖啡的時候，秘書辦的人送來了兩盒感冒沖劑。

    “贊助商送的，每個部門小組兩盒，最近流感盛行，小心感冒。”

    “謝謝?！?/br>
    張齊輝進(jìn)來聞到了甜甜的橘子味，問是什么，張向陽回答：“是感冒沖劑?！?/br>
    “你感冒了??？”他放下包，隨口道，“好像嗓子是有點(diǎn)啞啊，昨天晚上加班淋雨了吧？”

    張向陽道：“還好?！?/br>
    “最近流感盛行，秘書辦給每個辦公室都送了兩盒感冒沖劑，我放在茶水間了，你們誰要喝，我可以去沖?！?/br>
    “我不喝，”張齊輝擺了擺手，又是一臉驕傲，“你嫂子說了，藥不能亂吃，家里有感冒藥，我只能吃家里那種?！?/br>
    張向陽“嗯”了一聲，陸陸續(xù)續(xù)的有同事來上班，都問了那奇怪的橘子味，有兩個人說也要喝，張向陽給他們沖了兩杯。

    他喝完了沖劑，身體感覺熱了點(diǎn)，精神也振奮了不少。

    到了中午，張向陽沒去吃午飯，他推脫有事，悄悄地拿了藏在角落里的傘，悄然地上了樓。

    午飯時間，樓上幾乎沒什么人，坐在工位上的人基本都在加班，沒時間也沒精力注意張向陽，張向陽繞到陳洲的辦公室前，深吸了一口氣，輕敲了敲門。

    他敲了兩遍沒人應(yīng)，擰了下門，門推開，辦公室里沒人。

    這在張向陽的預(yù)料之中。

    這個時間點(diǎn)，陳洲應(yīng)該在食堂吃飯，他故意挑了這個時間過來。

    把傘靠在茶幾邊放下，張向陽退出了辦公室，關(guān)上了門。

    與來時一樣，張向陽悄然返回，沒人在意他，他轉(zhuǎn)到安全通道的樓梯下樓，他低著頭腳步匆匆，回到他那一層，剛要推門，門卻被從里面推開了。

    張向陽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

    推開門的是陳洲。

    又碰面了。

    和那天在“雨棚”幾乎一樣，明明想躲開，卻總是忽然就遇見。

    張向陽有點(diǎn)慌，“陳工……”

    “沒去吃飯？”陳洲語氣自然。

    張向陽怔了怔，緩了下心情，“嗯”了一聲，“陳工也沒去？”

    “嗯，”陳洲道，“找老張聊聊項(xiàng)目的事，他人不在?！?/br>
    張向陽道：“張哥小孩生病，他上午請假回去了?！?/br>
    “知道了?！?/br>
    “陳工，你傘我給你放辦公室了?！?/br>
    “行?！?/br>
    張向陽又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謝謝陳工。”

    陳洲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側(cè)過身拉住門。

    張向陽又說了聲謝謝，走了進(jìn)去。

    安全通道的門關(guān)上，張向陽回頭看了一眼，低下頭回了辦公室。

    辦公室沒人。

    空調(diào)吹著桌上的綠植，葉子悉悉索索地亂抖。

    張向陽坐在工位上發(fā)呆。

    發(fā)了一會兒呆之后，他拿出了手機(jī)。

    微信群里又刷了百來?xiàng)l。

    拇指在屏幕上滑著，紅色的請柬再次映入了眼簾。

    張向陽盯著那張請柬看了很久。

    新娘笑得很甜。

    張向陽攥緊了手機(jī)，眼睛微微發(fā)脹。

    他想了一晚上。

    如果是最壞的結(jié)果……如果他默不作聲，自私地當(dāng)作什么也不知道……

    若她受傷害。

    他亦是幫兇。

    張向陽仰頭閉了閉眼睛。

    他對自己說:張向陽，勇敢一點(diǎn)。

    退出微信，張向陽打開了撥號鍵盤，凝視了屏幕片刻，指尖緩緩地、有些顫抖地按下了那串他從未忘記過的數(shù)字。

    電話撥通了。

    嘟——嘟——嘟——

    像他的心跳聲，緊張得快要忘記呼吸。

    “喂？”

    張向陽胸膛繃得死死的，他張口，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發(fā)不出聲音。

    “喂？”

    電話那頭又喂了一聲，似乎是與手機(jī)拉開了一點(diǎn)距離，呼吸聲由近變遠(yuǎn)，片刻后，又再次靠近。

    笑聲傳入張向陽的耳畔，很輕柔，尾音微微上揚(yáng)。

    “陽陽？”

    第5章

    手機(jī)屏幕黯淡下來，一張?bào)@慌失措的臉孔映入了張向陽的瞳孔。

    ——那是他自己的臉。

    在聽到賀乘風(fēng)叫他名字的那一瞬間，他想也沒想就掛斷了電話。

    漆黑的屏幕上隱隱約約映出他面頰的輪廓。

    那樣模糊……又那樣清晰地照出了他臉上的恐懼。

    張向陽握緊手機(jī)低下了頭。

    眼眶微微地發(fā)著燙，肩膀也在跟著細(xì)碎地顫抖。

    他還是很害怕。

    很害怕……聽到那個聲音。

    吃了飯的同事們陸陸續(xù)續(xù)地回來了，張向陽強(qiáng)忍著內(nèi)心的波瀾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可面對著電腦上的工作，他完全沒有辦法集中精神，眼睛忍不住地看向反扣在桌面的手機(jī)。

    張向陽掌心握著鼠標(biāo)，一點(diǎn)一點(diǎn)滲出了汗。

    與賀乘風(fēng)的戀愛對張向陽來說就像一場突如其來的旋風(fēng)。

    狂風(fēng)過境，一片狼藉。

    他收拾了五年殘局，也還是沒收拾干凈。

    他原以為往事會如舊膠卷般慢慢褪色，留下并不鮮艷但雋永朦朧的輪廓，成為他生命中或許不美好但值得紀(jì)念的一部分。

    可現(xiàn)實(shí)卻狠狠地在上面插上了一刀。

    刺眼的紅一直在他的腦海中若隱若現(xiàn)。

    婚禮就在半個月后。

    ……沒多少時間了。

    張向陽深吸了一口氣，再次拿起了手機(jī)。

    沒有回電，也沒有回信息。

    很像賀乘風(fēng)的風(fēng)格。

    分手前，賀乘風(fēng)與他冷戰(zhàn)了兩個多月。

    毫無征兆，毫無緣由。

    那時候張向陽還太小，又是第一次戀愛，甚至可以說是他第一次與一個人走得那么近，他性向少數(shù)，不敢跟人交心，也沒什么朋友，那時賀乘風(fēng)幾乎可以算是他的全部。

    他常發(fā)出一條信息就拿著手機(jī)傻乎乎地等回復(fù)，有時候想多發(fā)幾條他又怕打擾賀乘風(fēng)。

    他根本都沒意識到那是在冷戰(zhàn)。

    他像一條擱淺的魚，賀乘風(fēng)發(fā)來的一個句號都被他視作救命的水泡，能讓他繼續(xù)呼吸很久。

    過了這么久，張向陽再次試圖向那個號碼編輯信息時依然會有當(dāng)初那種缺氧般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