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年輕的面孔，也就剛二十出頭，模樣頗為英俊，起碼比那群手腳不干凈的混混順眼多了。

    更讓陳詞一下注意到的是alpha眼睛，他左眼是很正常的黑眸，右眼卻是燦爛的金色。

    alpha臉上帶著禮貌的笑容，邀請的手停在空中，耐心等待著陳詞答復(fù)。

    ……共進(jìn)午餐嗎？

    陳詞想到賬戶里的那0.11奧吉，以及還要至少三個小時的回家路程，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午后，早飯不足以支撐到晚上。他很餓。

    他略一思量，在挨餓和alpha之間，選擇了免費(fèi)的飯票。

    如果對方想借機(jī)動什么歪心思，下場就在他身后。

    陳詞從口袋里摸出一張面巾紙作為阻隔，將手輕輕放在了alpha掌心。

    “你的榮幸?！?/br>
    alpha笑了，那笑容爽朗，似乎又含著幾分得逞之后的不懷好意。

    在被他握住之前，陳詞迅速將手收回，把面巾紙折好重新放回口袋。

    “我叫傅天河?！盿lpha向他介紹自己，“我看到你進(jìn)餐館很快又出來，覺得是不是遇見什么困難了，沒好意思立刻問，才稍微跟了一下?！?/br>
    陳詞倒沒注意之前的餐館里有這樣一號人物，他輕輕應(yīng)了一聲，道：“我叫……我叫九月?！?/br>
    九月是他出生的月份，雖然他現(xiàn)在用著陳念的身份，卻不想告訴傅天河，突然遇到一個陌生的alpha，還是不要暴露那么多信息比較好。

    這名字一聽就是個假名，傅天河倒是不介意陳詞的防備，問他：“想去吃什么？”

    “都可以?！?/br>
    “那就跟我來吧，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家還不錯。”

    跟隨著傅天河，陳詞來到了附近一條較為寬敞的街道，在地下城無論什么時候都像身處夜市，有種頗為不同的奇妙感覺。

    他們走進(jìn)一家店，挑了一張空桌子坐下。

    很快店主的妻子過來，用抹布迅速擦過桌子，潮濕的布料擦過，在桌面留下些微油光。

    看起來不太衛(wèi)生，也不是很講究。

    不過陳詞可以接受，他沒有潔癖，只是單純討厭和人產(chǎn)生身體接觸。

    “看看想吃什么?！备堤旌訉⒉藛谓o他，陳詞看過一番，很多都是他沒見過的食物。

    有人請客也不代表陳詞就能逮著這位免費(fèi)飯票使勁薅，他選了一份價格友善的單人餐，抬頭的那一刻，正對上傅天河注視他的目光。

    偷看被當(dāng)場抓包，alpha臉上有一瞬窘迫，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掩飾失態(tài)。

    陳詞卻不羞赧，反倒盯起了傅天河。

    那只金色的眼睛著實(shí)引人注目，經(jīng)過這一番觀察，陳詞確定那是只義眼。

    義眼做得逼真，但在傅天河眨眼時，仍能看出閉合度不如左邊真正的眼睛。

    傅天河右邊的眼球應(yīng)該因?yàn)槟撤N原因被摘除了。

    也許是受傷，也許是生病。

    點(diǎn)的餐很快就上來，賣相當(dāng)然不如他平日里吃的那些，陳詞嘗了一口，這樣的“地攤食品”對他而言是格外新奇的味道。

    很好吃，甚至要勝過皇家主廚精心烹飪的松露鵝肝。

    陳詞悶頭吃飯，他坐在吵鬧又不太干凈的小餐館里，對面也不再是所謂的未婚夫，而是一個才認(rèn)識不過十幾分鐘的alpha。

    他只知道對方名叫傅天河，有一只義眼，除此之外，別無所知。

    兩人都很安靜，也許因?yàn)樘幵诔臭[餐館里，還有許多其他人，倒也不顯得尷尬。

    陳詞吃光盤子里的最后一點(diǎn)食物，終于填飽肚子，他放下餐具，用紙巾擦干凈每一根手指，對傅天河道：“謝謝。”

    “不客氣。”傅天河已經(jīng)吃過，所以只是一邊看陳詞吃，一邊喝茶。

    他付了飯錢，問：“現(xiàn)在要去做什么？”

    陳詞略一遲疑，回道：“我想回家?！?/br>
    “離這邊遠(yuǎn)嗎，需不需要我送你？”

    從這里到陳念的住處步行需要至少三個小時，而陳詞身上連坐車的錢都沒有。

    “方便嗎？”

    “當(dāng)然方便，我現(xiàn)在也沒什么事?！备堤旌诱酒鹕?，“走吧?！?/br>
    別管傅天河到底存了怎樣的心思，起碼行為舉止至今還沒讓陳詞覺得冒犯，暫且能劃分在好心路人的行列。

    陳詞告訴他住處所在的街區(qū)，在傅天河要打車時，把他叫住了：“不用，坐電車就好?！?/br>
    地下城打車應(yīng)該挺貴的。

    正好附近就是站臺，等車的功夫里陳詞看著站牌研究，對眾人來說那么稀松平常的事情，在他眼中卻十足新奇。

    站牌上文字因電車的臨近而變化，傅天河招呼道：“車來了?！?/br>
    陳詞跟在他身后上了車，這個時間點(diǎn)人不多，有很多空座位。

    陳詞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默默地偏頭望向窗外，周圍景物正隨著電車啟動開始移動。

    或新或舊的金屬結(jié)構(gòu)，縱橫交織的線路管道，無處不在的燈投射著光亮，形形色色的人們穿著各式服裝，行走在人造光和黑暗之中。

    到處都是吵嚷?lián)頂D的，這是地下城居民習(xí)以為常的生活。

    陳詞一轉(zhuǎn)不轉(zhuǎn)地望著窗外，在電車穿過黢黑隧道的那刻，透過窗玻璃上的倒影，注意到旁邊的傅天河正在偷偷看他。

    陳詞一愣，alpha自以為隱秘的注視中，他仍安靜望著窗外，等待電車從隧道駛出，假裝什么都沒注意到。

    半個小時后，陳詞在離住處最近的站點(diǎn)下了車，他不覺得把詳細(xì)地址暴露給一個剛認(rèn)識的alpha是個好決定，便道：“謝謝送我回來?！?/br>
    傅天河聽出了陳詞背后的意思，雖然有點(diǎn)遺憾不能把人送到家門口，還是道：“沒事，那個……方便留一下通訊名錄嗎？萬一下次在遇見什么麻煩，可以隨時來找我?！?/br>
    對方眼中的期盼讓拒絕話語無從出口，陳詞換了另一種更加委婉的說法：“如果下次還能遇見，再交換聯(lián)系方式吧?！?/br>
    “好?！备堤旌記]再堅(jiān)持，笑道，“那就等下次再見面了?！?/br>
    陳詞點(diǎn)頭，他最后看了眼這位在困難時刻主動幫了他的alpha，轉(zhuǎn)身朝著住處所在的方向走去。

    走出去幾十米，陳詞突然聽見身后傳來一聲大喊。

    “九月！”

    陳詞反應(yīng)過來那是自己的假名，回過頭就看到alpha仍站在原地，朝他大聲道：“我叫傅天河！”

    陳詞被這撲面而來的傻氣驚到了，他明白傅天河大概是想再提醒他一下，別把名字忘記，但這肥皂劇一樣夸張的方法讓他很不適應(yīng)。

    喊聲引得不少人朝這看來，在被更多人注意到之前，陳詞趕緊點(diǎn)了下頭，道：“我會記得的。”

    陳詞不知道傅天河能否聽到，反正等他再匆忙邁開步子時，alpha沒再把他叫住。

    陳念住的這地方在地下城里都應(yīng)該算貧困區(qū)，陳詞抬腳小心跨過地上的污水，上方不知從哪兒露的水滴卻砸下來，落在肩頭，讓他只能加快腳步，從這條小道穿過。

    空氣中是各種垃圾混合產(chǎn)生的味道，陳詞屏住呼吸，悶頭行走，終于找到了72-01的樓道口。

    他走上三樓，樓梯間的墻面斑駁，墻皮掉在地上，白花花一小堆。

    而在三樓的門邊，用彩筆畫著很多簡筆圖案，有些年頭了，一看就是小孩子手筆。

    是陳念曾經(jīng)畫的嗎？

    陳詞仔細(xì)看了一會兒，才將手按在指紋識別器上，短暫識別后，顯示驗(yàn)證失敗。

    果然。

    他和陳念是相似到近乎鏡像的雙生兄弟，但就算基因相同，指紋也不可能完全一樣。

    兩人從小就生活在不同環(huán)境中，在后天環(huán)境因素的影響下，指紋會產(chǎn)生微小區(qū)別。

    他們兩個在交換智能手環(huán)時，將對方的指紋也錄入到了自己的終端里，確保萬無一失。

    但陳念家的門還未錄入陳詞的指紋，將他擋在了外面。

    陳詞按下門鈴，幾秒鐘后門內(nèi)傳來聲音：“誰啊?！?/br>
    “姜叔，是我?！标愒~學(xué)著陳念說話的強(qiáng)調(diào)，“門鎖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不識別了?！?/br>
    他耐心等待，過了一會兒，門被打開。

    中年男人有許多白發(fā)，他大半張臉和手臂上全都是燒傷留下的暗紅色疤痕，佝僂的脊背流露出不符合年紀(jì)的蒼老。

    檔案照片上三十多歲的男人已經(jīng)年邁，但陳詞仍然第一眼就認(rèn)出，他就是當(dāng)年葬身火海的陳家管家，陳岱。

    “今天回來的這么早?！?/br>
    姜岱不會想到只是一個早上，他從小養(yǎng)到大的孩子就換了另一個人，他甚至沒有仔細(xì)去看陳詞，就要去研究門鎖：“指紋識別出問題了嗎？”

    “我來看看吧?！标愒~將活攬過來，見姜岱穿著睡衣，道，“打擾您休息了嗎？”

    “沒有，我剛打算躺下。”

    “那快去休息吧，我過會兒也歇著?！?/br>
    姜岱應(yīng)了聲，回去房間，陳詞打開房子的安全系統(tǒng)，迅速將自己的指紋和虹膜信息錄入其中。

    ——這樣就沒什么問題了。

    第7章

    姜岱去休息了，陳詞站在玄關(guān)處大致看過一圈，房子處在貧民區(qū)，面積有限，但收拾得整潔，倒也不顯擁擠。

    他走進(jìn)陳念的臥室，輕輕關(guān)上門，坐到床邊。

    被子亂七八糟堆在一起，顯然他的主人今早起床時隨意掀開就走了。

    床鋪上沾染著晚香玉的味道，那是陳念殘留下的信息素，和陳詞相同的味道。

    上了數(shù)道防護(hù)鎖的窗戶緊緊地關(guān)著，仍能隱約聽到從外面?zhèn)鱽淼膭屿o。

    水滴從管道接縫處啪嗒滴落的聲響一刻不停，連同電機(jī)運(yùn)轉(zhuǎn)的低聲轟鳴，已然成為這里的“白噪音”。

    窗戶被窗簾嚴(yán)實(shí)遮住，還有特質(zhì)的鎖加護(hù)，否則很難說會不會有alpha從中爬進(jìn)來。

    陳念的桌子同樣也不怎么規(guī)整，各種亂七八糟東西堆放在一起，一款樣式老舊的光腦埋在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