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念回去隔壁的自己房間，隨手從衣柜里拿了件常服換上。

    再出門時，沙弗萊已經(jīng)在走廊等候了。

    從管家口中，沙弗萊得知大鵝王子被關(guān)押在中庭，大皇子親自帶路，領(lǐng)著陳詞前去。

    整個皇宮就沒有不豪華的地方，王子的牢房也是如此。

    它有一片近百平米的活動場所，中央還挖著水池，靠墻的石槽里是新鮮割下來的青草，在如今土地面積小到不能再小的時代，簡直算得上奢侈。

    要知道先前在地下城，陳念想吃蔬菜都得算著價格幾兩幾兩的買呢！

    鵝搖晃著屁股，優(yōu)哉游哉地踱著步，水塘里還游著小魚，想吃rou的時候一伸脖子就能抓到。

    甚至還有專人負責(zé)照顧它，給它打掃衛(wèi)生，安排飲食。

    陳念看到這幅景象，就氣不打一處來。

    王子能得到如此優(yōu)渥的待遇，完全因為它是皇子妃養(yǎng)的鵝。

    陳念覺得不公平。

    他打開欄桿的門，跨步走了進去。

    “小心點?！鄙掣トR出聲提醒，雖然在見過陳念手擒大鵝后，他不覺得王子能夠傷到陳念。

    王子顯然還記得陳念，立刻張開翅膀，做防守狀。

    “喂?！标惸钤诰嚯x它還有三米處停下，他指指外面的沙弗萊，道，“你知道你對他做過什么嗎？”

    鵝：“嘎嘎。”

    陳念挑起一邊眉毛：“還不知錯？”

    他冷下臉來，對負責(zé)照顧王子的侍者道：“以后不要給它放吃的，每天我會過來喂。”

    “是，殿下?！?/br>
    陳念又轉(zhuǎn)向大鵝：“現(xiàn)在明白了嗎？”

    鵝警惕地盯著他：“嘎?！?/br>
    雖然知道陳念是故意玩的，沙弗萊還是在心中輕嘆一聲，同樣走過欄桿，來到陳念身邊。

    “它能聽懂就怪了?！?/br>
    “你真無聊?！标惸钇财沧欤氨緛砭褪窍胝尹c事情消磨時間的，干嘛提醒我?！?/br>
    沙弗萊：“你可以換點有意義的事情做?！?/br>
    陳念：“比如？像你一樣整天晚上窩在房間里打游戲？”

    “比如去夜市逛逛?！?/br>
    沙弗萊沒有錯過那一瞬間陳念眼中閃過的驚喜，他微微笑了下，道：“走吧?！?/br>
    陳念立刻跟上沙弗萊，也顧不得什么調(diào)教大鵝了。

    他發(fā)現(xiàn)身份暴露之后，沙弗萊好像變了挺多，往常悶聲不響一心向宅的alpha竟然知道主動帶他出門了。

    好事。

    辰砂頂層還有許多東西陳念都沒見過，沙弗萊不知道這場離奇的互換何時會被戳穿，起碼這段時間里，他能盡可能帶陳念多領(lǐng)略一些。

    至于原因……沙弗萊說不上來。

    他對陳詞一直心懷愧疚，得知陳念身世后，更覺得這對雙子遭受了太多不該有的磨難。

    但很奇怪，他同情陳詞，卻一點也不可憐陳念。

    十八年來生活在地下城的少年落落大方，是毫不吃虧的潑辣性子，甭管omega還是alpha，都別想在他手里討到丁點便宜。

    他是勁風(fēng)中的野草，火燒不敗，風(fēng)吹不倒。

    當(dāng)他故作無辜，展示伶牙俐齒時，就算清楚知道這些都是陰謀，也很難讓人真正生氣，甚至說就連腦袋里垃圾泡沫劇引起的奇思妙想，都顯得可愛起來。

    如果少年知道有誰可憐他，一定會不屑的啐上一口，反駁道：你才需要可憐，你全家都需要可憐。

    還真是和陳詞截然不同的性格啊，果然后天的成長環(huán)境才是決定一個人性格的主要因素。

    如果陳詞也能在更正常一點的環(huán)境里長大，是不是也會變得更活潑點？

    沙弗萊徑直把陳念帶去了他的車庫。

    庫門打開，陳念立刻被里面數(shù)輛豪車閃到了眼，其中甚至還有臺私人飛行器！

    是那種能迅速在信標之間往返，特別先進的飛行器！

    媽的，萬惡的封建貴族。

    沙弗萊：“喜歡哪一輛？”

    陳念仔細看過一圈，頭一回出現(xiàn)了選擇困難癥，他干脆一閉眼，隨手指了個方向。

    是輛銀白色的跑車。

    “好?！鄙掣トR答應(yīng)下來。

    大皇子殿下親自充當(dāng)司機，帶著皇子妃，準確來說是皇子妃的弟弟，去逛夜市。

    夜市在距離皇宮挺遠的地方，逐漸遠離皇宮所在的區(qū)域，路上行人也多了起來。

    陳念坐在副駕駛，琥珀色的瞳眸中映出窗外的街道，突然問：“頂層的人們是因為什么能生活在這里的呢？”

    “一般都是祖輩留下來的資格?！鄙掣トR回道，“信標建造完成時候，陸地上絕大多數(shù)地方都已經(jīng)被淹沒，還活著的人遠沒有想象中那么多，可以全都遷移至信標?！?/br>
    “幸存的人們按照所掌握的技能進行社會分工，大部分腦力勞動者被分在靠近中上的部分，支撐實驗室，凈水系統(tǒng)和生產(chǎn)車間的工作?！?/br>
    “在最開始，大家完全無法適應(yīng)信標頂層的海拔，強烈的紫外線和稀薄氧氣讓想要開發(fā)頂層大片區(qū)域的人們望而卻步?！?/br>
    “直到凝膠層的研制成功，有效隔絕了過強的紫外線，讓這片天空之下的樓頂變得適合人類居住。”

    “頂層被改造的越來越好，更多技術(shù)工人和科研人員搬過來?！?/br>
    “后面發(fā)生的你應(yīng)該也知道，意識形態(tài)沖突導(dǎo)致的內(nèi)戰(zhàn)，在生產(chǎn)力無法達到相應(yīng)水平的情況下，文明倒退得理所當(dāng)然?！?/br>
    “世界上重新有了貴族，皇室，選帝侯，也鮮明地分成了頂層區(qū)和地下城?！?/br>
    身為最大的貴族，沙弗萊語氣格外平靜，闡述著百年來信標上的世事變遷。

    陳念聽得認真，他當(dāng)然上過學(xué)，也許老師上課曾經(jīng)講過，但被他忘記，或者睡覺錯過了。

    “之后會一直這樣嗎？”陳念問，“地下城的人們世代生活在地下城，而頂層的人永遠都在頂層?！?/br>
    “不會的?！鄙掣トR輕聲回道，“沒有任何人能永遠享受著最好的資源，當(dāng)無法做出相應(yīng)的貢獻時，終有一天會回到他該在的地方?！?/br>
    第47章

    沙弗萊的這番話值得深思，蝸居在信標之上的人類實在太過缺少各種資源，不然也不會出現(xiàn)長達千年的礦石崇拜了。

    六大信標全都以礦石命名，而貴族家庭更是讓孩子的名字也和礦石有關(guān)，沙弗萊便是其中之一。

    人類能獲取的主要能源只有從海里抽取的能晶流質(zhì)，經(jīng)過過濾和加工，輸送往信標的各處。

    當(dāng)一個人能夠創(chuàng)造的價值不能和他消耗的資源對等時，他就沒有資格繼續(xù)享受安逸的生活。

    過著最奢華生活的皇室，其實一直以來都承擔(dān)著六大信標的系統(tǒng)修復(fù)與平衡，集結(jié)人類全部力量抵御原初生物的重任。

    沙弗萊對計算機和網(wǎng)絡(luò)系統(tǒng)的精通就來源于此，他從小就被要求學(xué)習(xí)復(fù)雜的計算機知識，還好大皇子本身就對這些東西非常感興趣，也不排斥，五歲時就寫了自己的第一份完整代碼。

    簡而言之，這是個被程序員統(tǒng)治的世界。

    陳念看向沙弗萊，大皇子進行著手動駕駛，雙目望向前方，神情平靜，紫羅蘭色的眼瞳在夜色中顯得更深。

    也許沙弗萊沉迷神經(jīng)適配器里的游戲世界，并不是偶然。

    他們很快到了目的地，沙弗萊在附近的地下停車場停車，兩人乘坐直梯，先是到達了上面的商場。

    在皇宮住過幾天，陳念已經(jīng)對這些大型商場免疫了，再寬敞明亮都不可能比得上皇宮，反而更想看看頂層的夜市和地下城的有什么區(qū)別。

    從商場出來，旁邊的街道便是夜市。

    沙弗萊沒有提前改變?nèi)菝?，也沒做任何形式的遮擋，就這樣光明正大地帶著陳念走進街道。

    年輕alpha高大的身材，淺色卷發(fā)和罕見眸色都是那么顯眼，更別提他身邊還跟著無比精致漂亮，足以媲美虛擬建模明星的omega少年。

    少年如同懷抱無辜羔羊的圣子，從古典油畫中走出，他有著蓬松柔軟的黑發(fā)，細膩如脂的臉龐，雙眸靈動。

    他抬頭望向街頂懸掛的霓虹燈牌時，纖長脖頸揚起弧線，小巧的喉結(jié)被黑色頸環(huán)襯托，竟讓人想要伸出手，用指尖用力地勾住那道皮環(huán)。

    縱然知曉任何褻瀆的念頭都是無可原諒的罪過，仍按捺不住未知的蠢蠢欲動。

    所有從他們身邊經(jīng)過的人，都忍不住扭過頭來，多看上幾眼。

    如此賞心悅目的光景映在眼中，連心情都變好了。

    沙弗萊的發(fā)色和瞳色是當(dāng)今皇室的標配，不少路人意識到他的身份，卻都非常禮貌地保持距離，沒有貿(mào)然打擾。

    雖然不知道尊貴的皇子殿下怎么突然來到夜市，但他身邊那個正用好奇目光打量一切的少年，應(yīng)該就是從不露面的皇子妃吧。

    此前就連皇家游行中，皇子妃殿下也全程坐在車內(nèi)，連簾子都不掀開一下，如今竟然讓他們在夜市上見到了真容！

    人群微弱的sao動起來，不少攤販更是站起身，期望自己賣的東西能被皇子妃看中。

    沙弗萊的精神力鋪展來開，隨時注意著周圍的動向，任何異動都無法逃過alpha的感知。

    而陳念早就習(xí)慣了成為人群的焦點，無論在混亂紛雜的地下城，還是衣香鬢影的奢華宴廳，他永遠都是最耀眼的存在。

    他坦然接受著各種視線的洗禮，無論心懷不軌，還是單純崇敬，對陳念而言，都沒多少區(qū)別。

    夜市上果真有許多新奇的小玩意，陳念沒走多遠，就被小攤上的物件吸引住目光，步調(diào)放的極慢。

    沙弗萊停住腳步，對陳念道：“小心別走丟。”

    陳念嗯了一聲，仍舊盯著攤點。

    他本能地抬起手想要扯住沙弗萊衣袖，旋即反應(yīng)過來這人是自己哥夫，而不是別的他能隨便撒嬌的alpha，又把手放下。

    攤主是個年齡不大的姑娘，賣用羊毛氈扎成的小玩偶，還有許多植物葉子染色后拼成的畫，每一個都做得藝術(shù)品般細致。

    沙弗萊：“喜歡嗎？”

    陳念點了下頭，終于能說出好多年前就從電視劇里聽到的那句話了：“這些我全都要了，麻煩包一下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