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幺說：“你自己花。”

    “我不。”陳疆笑嘻嘻地晃著腿，吃著李幺給他買的冰棒，說，“就給你?！?/br>
    這一年，陳疆給李幺講了很多他的家里事。

    陳疆告訴李幺，他的父母每天都會吵架，很小的事也會吵起來。

    陳疆說到最后，話鋒一轉(zhuǎn)，變成：“所以我從小就很討厭吵架，那些高年級的學(xué)生來要錢，我為了不吵架，只好給他們啦?！?/br>
    陳疆神色飄忽地說：“可不是因為害怕！”

    那是李幺第一次露出笑臉，他抿了下唇，說：“這樣吧，你給我保護費，以后有什么事跟我說，我來解決。”

    陳疆當(dāng)時正抿著李幺給他買的冰棒，吸吮的動作頓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順著李幺看過去，問：“那你要多少啊……”

    他怕太貴，自己拿不出來。

    李幺從陳疆剛才像上供似的塞給他的一摞現(xiàn)金中抽出十塊錢，說：“一年十塊。”

    然后把剩下的錢還給陳疆，說：“一年一交。”

    他們每次見面都有這個過程，陳疆把所有的零花錢給李幺，李幺不收，陳疆很委屈。

    那天分別后，李幺用從陳疆那收來的“保護費”買了兩件厚衣服，現(xiàn)在是夏天，去舊物市場買冬天的衣服很便宜，不入流的大概兩塊，有點圖案的也不過七八塊。

    李幺是提前為今年的入冬做準(zhǔn)備，他去年沒弄到羽絨服，差點凍死在路邊。

    雖然也不是不能死，但現(xiàn)在有陳疆了，那是個小嬌包，動不動就要哭的。他那么容易受欺負(fù)，李幺得在他長大前，時不時去看看他。

    初二的時候，期末考試成績發(fā)布的那天，李幺來找陳疆。

    這是兩人第一次約好見面時間，是上一次見面的時候，陳疆說這個下午可以不回家，問李幺能不能多陪他一會兒。

    李幺第一次看見陳疆的試卷，他問：“你考多少分？”

    陳疆從沒想過李幺會問這個，他以為李幺從來不在意成績的，陳疆臉紅了紅，沒說話。

    李幺問他“怎么了”，陳疆小聲說：“我下次再告訴你?！?/br>
    從此以后，陳疆的成績再也沒跌出過學(xué)年前三。

    成績好起來之后，注意陳疆的人也多了起來，他原本在學(xué)校一言不發(fā)，沒什么存在感，考上班級第一的那天卻忽然被老師叫去問話。

    老師問他：“說吧，你成績是怎么來的？”

    陳疆說：“考來的?！?/br>
    旁邊一個正好被叫來挨罵的不良學(xué)生笑話他：“人家是問你怎么抄的?！?/br>
    陳疆便又說：“我沒抄?！?/br>
    班主任說：“好，你來當(dāng)著我的面把這幾道題解開。”

    陳疆低頭一看，沒兩分鐘就寫完了演算過程，班主任瞠目結(jié)舌，無話可說，旁邊的不良學(xué)生又打趣他：“老師，你要查查陳疆是不是談戀愛了，看這樣子是正在為了小姑娘發(fā)憤圖強呢。”

    這句話有一半是對的，陳疆確實是在發(fā)憤圖強，但不是為了小姑娘，他是為了李幺。

    他漸漸開始明白，李幺并不是不愿意告訴自己他住在哪，李幺是真的沒有地方住。他看起來跟自己差不多大，就算搶睡覺的位置，也是搶不過那些成年人的。

    所以陳疆想給李幺一個家。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學(xué)習(xí)，因為陳倩答應(yīng)他，每次考第一就給他五百塊錢。

    陳疆在攢到三千塊錢的時候，又見了一次李幺。

    那時陳疆初三的課業(yè)剛結(jié)束，暑假開始之前，陳疆頂著一頭汗水，把一個包了好幾層的紙包遞給李幺。

    他眼睛亮的不行，滿心都是歡喜，他拉李幺的手，讓他一定要收，結(jié)果這一拉，李幺的袖子被拉上去，露出一段青紫的手臂。

    陳疆當(dāng)時嚇壞了，他以為李幺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癥，立刻就要帶李幺去醫(yī)院，李幺卻拉住陳疆，說：“我沒有身份證，去不了?！?/br>
    那時陳疆才知道李幺的過去。

    他是被拋棄的，流浪的小孩。

    陳疆不管，說李幺的病一定要治，多少錢都治，李幺沒辦法，只能告訴了他實情。

    他的傷是被人打的，就是初一剛?cè)雽W(xué)時，搶過陳疆錢的那幾個人。當(dāng)時李幺暗算了他們一次，一挑三打的不落下風(fēng)，現(xiàn)在他們升了高中，勢頭更勝，路上碰到李幺，報了當(dāng)年的仇。

    陳疆哭的喘不上來氣，李幺有點煩了，說他：“你能別哭了嗎？這么點傷哭什么？”

    “那……那你……把這個拿走，我就不哭了。”

    陳疆說著，又把裝了三千塊錢的紙包推給李幺。

    李幺看了看，接了過去。

    陳疆果然漸漸收了哭聲，他拉著李幺，說：“一年十塊，你要保護我三百年呀?！?/br>
    李幺沒什么浪漫情節(jié)，他從來沒見過“浪漫”這種東西，他的人生充斥著陰暗和仇恨，但看見陳疆一張哭花的小臉，李幺還是用拇指替他擦了下掛在臉上的淚珠，說：“三百年我早死了。”

    “死了也有下輩子。”陳疆說，“我要一直跟你在一起?！?/br>
    陳疆那時還不知道什么是喜歡，他只想永遠(yuǎn)跟李幺在一起，最好以后不用一個星期才能見一次面，每天放了學(xué)，一回家就能見到李幺。

    陳疆發(fā)誓，他永遠(yuǎn)也不要跟李幺吵架，他要每天都抱抱李幺，給他講有趣的故事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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