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雀雨 第34節(jié)
“……” 夏郁青走到吧臺那兒去一看,陸西陵已經(jīng)不在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想,他是不是跟哪位漂亮jiejie單獨喝酒了。 找了個空位坐下,夏郁青將方才打好的腹稿又在心里過了一遍,正要開口,坐旁邊高腳椅上的一個陌生男人瞧過來,笑問:“第一次來酒吧?” “嗯?!?/br> 男的又手臂一撐,傾身靠近,“自己點過酒嗎?” “沒有。” “那我請你喝一杯吧。”他完全不給夏郁青發(fā)表意見的機(jī)會,直接沖酒保說:“給這位年輕女士來杯four loko?!?/br> 說完,又看向夏郁青,笑說:“這酒幾乎都是果汁,沒什么酒味,你一定喜歡?!?/br> 夏郁青轉(zhuǎn)頭,看向這男的,“你是在欺負(fù)我不懂嗎?” 男人瞇了瞇眼。 “給第一次來酒吧的女生點‘失身酒’,我是不是可以懷疑你沒安好心?” 男人訕笑,“說什么呢!來這兒的都是體面人,誰會……” 夏郁青打斷他:“但你好像有點不體面——不要跟我說話了,再sao擾我會叫保安?!?/br> 吧臺后方的酒保笑了一聲。 男人悻悻地坐了回去。 夏郁青這時才面向酒保,說道:“麻煩請給我一杯金巴利兌可爾必思和蘇打水。” “這么喜歡這酒?” 微沉的聲音,自身后傳來。 夏郁青倏然回頭。 不知道陸西陵什么時候過來的,就站在她側(cè)后方。 “陸叔叔……” 方才搭訕的那男的,聽見夏郁青如此稱呼,詫異地往這邊看了一眼,隨即沖陸西陵露出個賠笑的表情,“抱歉陸總,喝醉了,方才失禮了?!?/br> 他不待陸西陵開口,從椅子溜了下去,乖覺地跑了。 夏郁青覺察到,陸西陵的手掌撐在她坐著的高腳皮椅的邊緣,他穿著襯衫的手臂挨著她,淡淡酒氣罩了過來,連同他皮膚上的微微熱度。 他笑了聲,語氣有些?。骸安诲e,都知道four loko是什么酒了,進(jìn)步很快。” 夏郁青總覺得,喝了酒的陸西陵,與平常有些不一樣,多了幾分懶散與戾氣。 “怎么不在樓上玩?”陸西陵又開口。 夏郁青實話實說:“……好像有點玩不到一起去?!?/br> “是嗎?!标懳髁曷曇艉艿?,“那跟我呢?” 他說話時,帶酒氣的呼吸拂過額際,夏郁青差一點縮起肩膀。 陸西陵像是并不需要她回答,又問:“酒吧好玩嗎?” 夏郁青搖頭,“暫時沒有找到什么樂趣。” “那走吧,送你回去?!?/br> “可是……” “不想走?” “笙笙姐說晚點切蛋糕?!?/br> “你想吃蛋糕?” 夏郁青搖頭。 陸西陵伸手,將她手腕一捉,從高腳椅上拽了下來,幾分不容拒絕的強(qiáng)勢。 “我的包和衣服還在休息室……” “去拿?!?/br> 陸西陵松了手,一手抄袋,大步朝休息室走去。 夏郁青只得快步跟在他身后。 拐角處碰上洗手間回來的周潛,他一下剎住腳步,“陸總?!?/br> 夏郁青說:“我跟陸叔叔可能要先走了?!?/br> 周潛愣了下,征詢的目光看向陸西陵,“要我跟著走嗎?” 陸西陵十分不耐煩:“你他媽是不是什么事都要問我的意見?” 夏郁青頭回聽陸西陵講粗口,抬眼看去,他眉頭緊擰,臉上浮著一觸即發(fā)的怒氣。 周潛不敢再捋虎須,無聲地往旁讓了讓。 到了休息室門口,陸西陵不再進(jìn)去,就等在過道里。 夏郁青飛快拿了衣服和包走出來,跟在腳步急促的陸西陵身后,幾乎一路小跑地穿過了走廊和酒吧大廳,到了門外。 陸西陵打了個電話,片刻,司機(jī)把車開到了路邊。 陸西陵拉開車門,一手掌住,叫她先上車。 夏郁青坐下以后,給陸笙發(fā)了條微信消息,告知她自己和陸西陵先走了。 手機(jī)鎖屏后,她往右邊瞥了一眼,陸西陵歪靠著座椅,從口袋里摸出煙盒,敲出一支點燃。 車子啟動后,他打開了車窗,不同以往,那煙他要抽不抽地拿在手里,這回他抽得很急,深吸一口,又沉沉吐出。 好半晌,他只是抽著煙,一聲不發(fā)。 等將一支抽完,他碾滅了煙,依然不說話,只抱住手臂,闔上了雙眼。 陸西陵似乎沒有聽音樂的習(xí)慣,他的車?yán)?,車廂一貫安靜得只聞胎噪和引擎嗡響。 夏郁青手掌撐著座椅,看著似已睡著的人。 他醉得很厲害的樣子,似是難受得眉頭緊縮。 他的煩躁情緒仿佛將空氣浸染,讓她呼吸間也無端跟著心緒不寧。 如果她能知道他為什么不開心,就好了。 他為她做了那么多事,她也想能回饋于他,哪怕一分一毫。 漫長的一路。 無聲中,車子開到了校門口。 車停時,夏郁青恍然回神,轉(zhuǎn)頭輕聲說:“陸叔叔,我到了?!?/br> 陸西陵沒有反應(yīng)。 夏郁青伸手,輕輕推一推他的手臂,“陸叔叔。” 陸西陵倏然抬手,捉住了她的手腕,一把往他跟前一帶。 這一下猝不及防,夏郁青只來得及伸手在座椅上撐了一把,幾乎整個人都朝陸西陵倒去。 陸西陵不耐煩地“嘖”聲:“別吵。” 夏郁青將要推開的動作就停了下來,慌張地朝前方駕駛座望一眼。 陸西陵的手臂,正虛虛擁著她的后背。 她不敢動彈,這狀況讓她大腦主板直接燒壞,徹底死機(jī)。 陸西陵已經(jīng)清醒了。 在他半醒之際,鬼使神差地一把拽過了夏郁青,手掌輕觸到她衣服后背鏤空下的那片皮膚時,他就被燙著似的遽然驚醒了。 他不怎么愛喝酒。 因為清楚酒精會削弱自己的判斷力,就像此刻。 清醒理智的情況下,他做不出這么叫人不齒的事。 他知道,她正一只手用力撐著座椅,避免自己整個地跌下來,他也能察覺,她渾身僵硬,一動不動。 這叫他更為自己感到不齒。 那夏日皂香的氣息,叫他很想湊近深嗅,但還是松了手,緩緩睜眼,清清嗓,若無其事地問:“到了?” 他看見她松了口氣,似乎確信他方才只是醉得厲害。 “嗯!” 陸西陵撐起身體,將窗戶徹底落下,四月的夜風(fēng),只有一種微醺的溫?zé)?,混雜白日曬出的腥烈草木氣息,反倒叫人神思更顯混沌。 但他還算清醒,也無法不清醒。 他比誰都清楚,倘若他以“長輩”身份干涉,夏郁青必然會照做,跟那個男生斷絕來往。 他怎會看不出,她對他有一種近乎虔誠的信賴。 正因為如此,他不能這么做。 她才十八歲,不到十九歲。 那么努力地從艱苦的境遇里走了出來,她鮮活而開闊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不管友情還是愛情,她應(yīng)該自由享受她的青春。 他不能放任自己后知后覺的、渾濁的占有欲,去干涉她的選擇。 他清楚自己并不高尚,倘若讓一切自由發(fā)展,勢必會走到這一步。 “夏郁青?!?/br> 他看見她像是被點名了一般,一下便打直了后背。 他冷靜地說:“之后很忙,不見得常常有空見你。你……自己的生活自己好好把握?!?/br> 夏郁青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