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母不慈 第39節(jié)
然后她又彎起眼,吹捧道:“祖母,同樣的膳食,味道也相同,可孫媳吃著只覺得您院里的要更好吃幾分,定是因為您老人家慈和,孫媳心里敬慕,所以才會如此。” 隨即,尹明毓說出主要目的:“祖母,孫媳明日也想來?!?/br> 謝老夫人:“……” 尹明毓濡慕地看著她,“祖母……” 謝策小口嚼著菜,左看看右看看,咽下菜后,也學著她的樣子,眼巴巴地喊:“曾祖母……” 謝老夫人受不住,攬住曾孫,邊輕輕為他擦嘴角邊妥協(xié)道:“好好好,曾祖母答應還不成嗎?” 膳后,尹明毓腳步輕快地離開謝老夫人院子里,教銀兒去膳房點了幾個她愛吃的菜,明日一并端到老夫人院子里用。 之后,尹明毓若是在莊子上吃,頓頓飯都在正院用,吃了兩天之后,謝老夫人瞧著她來氣,便讓廚房做成全素宴來吃。 尹明毓照樣不含糊,一樣吃得極香,倒教老夫人一拳打在棉花上,十分憋悶。 而尹明毓自那日去過桃林后,便開始在附近游玩兒,不過只入繁華或是無人之地。 期間,她一封信都沒給謝欽送過。 而謝欽每日回府,皆會問一句:“少夫人可有送信回來?!?/br> 每每回答便是“沒有”。 謝欽對此……并不意外。 他想過,身為男子理應主動些,先寄一封信過去,不過除當年回鄉(xiāng)參試給祖母、母親寄過家書,他從未與女子送過書信,此時未尋到合適的理由,實在不知如何啟言。 這一日,他從外歸來,已見夜幕,心念一轉,便走到東院。 東院婢女們未曾想他會突至,驚了一瞬才恢復如常,前來伺候。 謝欽擺手,只教青玉替他點了書房的燈,走到尹明毓的書架前,抽出她的詩集,打算坐下讀片刻。 本是紅綢去為郎君斟茶,然紅綢還未至,朱草便先一步敲響了正房的門。 青玉開門后見到她,瞬間便皺起眉。 然而青玉婉拒的話還未出口,朱草便先聲奪人,輕柔卻清晰地說:“郎君,婢子來為您奉茶?!?/br> 謝欽仍沉浸在詩集之中,冷漠道:“青玉,教她回去,關了角院的門?!?/br> 朱草霎時臉色蒼白,便想要軟下身求情。 青玉一把扶住她的手臂,不再客氣,直接道:“請回吧,莫要惹郎君生怒?!?/br> 紅綢端茶過來,正瞧見這一幕,美眸一瞪,將茶交給青玉,直接伸手扯住朱草,又召來婢女,將她帶回角院去。 夕嵐和石榴聽到動靜,全都隱遁起來,當作沒有聽見。 郎君貫來不留情面,容忍朱草乃至于這些陪嫁婢女,已是看在已故大娘子的份兒上,朱草還這般膽大,石榴現(xiàn)下也不敢有任何同情憐惜之意,只恨不得她們沒有任何牽連才好。 而謝欽本有些不悅,待到視線落回到詩集之時,忽然念起,便有了寫信的由頭,立即叫青玉為他研磨。 他只略加思索,便寫出一封有理有據(jù)的信,待到陰干,親手塞進信封,命人明日一早送往莊子。 第38章 前幾日,尹明毓在附近的縣里買了三只風箏,今日有風,正適合放風箏。 謝老夫人不甚愛動,但謝策撒嬌拉曾祖母一起出去,她只能迅速投降,眉開眼笑地隨著他出去。 尹明毓以前沒少帶著三娘和四娘放風箏,她不需要旁人的輔助,稍稍疾走幾步便讓風箏迎風而上。 小孩子贊嘆一切未知的東西,風箏還只升到她頭頂上,謝策就已經(jīng)給予最熱烈地歡呼,氣氛給足。 尹明毓左手輕微扯動風箏線讓風箏不掉下來,右手慢慢放線,仰頭盯著風箏越來越高,嘴角上揚。 “母親!”謝策舉起手,“想!” 尹明毓遞給他,拿起另一只風箏走遠些,又重復先前的動作。 謝策一兩歲的孩童,哪會放風箏,而且力氣也小,風無需多大便已經(jīng)抓不住,幾息之間,風箏便開始在空中忽悠忽悠地晃蕩。 他有些著急地看向尹明毓,“母親!” 金兒就陪在他旁邊兒,馬上蹲下來幫忙調整,幾下便穩(wěn)定下來風箏。 謝策瞬間忘了方才的焦急,便是金兒握著他的手控制風箏軸,亦是興奮不減。 而尹明毓升起第二只風箏之后,本著不能厚此薄彼的心,拉著風箏退到羊羔身邊兒,沒有系在它身上,而是將風箏軸的柄放到它嘴邊,示意它叼著。 小羊羔吃草吃得好好的,嘴邊兒忽然戳了根棍兒,毫無防備地張口咬住。 它咬住的一瞬,尹明毓松手,初時風箏也跟謝欽剛接手時那般,似掉未掉,不管的話隨時有可能掉下來。 尹明毓在旁邊兒笑呵呵地看著,掉了也無所謂。 偏偏一陣大風吹過來,風箏扶搖直上,小羊羔倒騰著四條腿就跟著風箏嗖嗖地跑。 尹明毓沒想到這傻玩意兒竟然不松嘴,還去追夢,忙箭步趕上,伸手扯住風箏線。 她控制住風箏,小羊羔張口叫,風箏軸這才掉落在地。 “咩——” 尹明毓蹲下身,也不嫌臟,掰著它的嘴左右看它有沒有劃傷。 “咩——” 小羊羔不領情,左右擺頭,掙脫尹明毓,撒開蹄子向躺在地上的風箏跑去,它一到風箏那兒,四只蹄子便踏上去,噠噠地踩。 尹明毓:“……” 不愧是右相家的羊,不同尋常。 尹明毓抬步,打算去解救無辜的風箏時,遠遠瞧見有人騎馬過來,便又停下腳步。 過了一會兒,馬停在不遠處,馬上的護衛(wèi)翻身下馬,先走到謝老夫人面前拜見,隨后又向尹明毓行禮。 謝老夫人問他何事。 那護衛(wèi)道:“小的奉郎君之令,前來問候老夫人和少夫人,另,郎君說東院有些事,需得少夫人做決定?!?/br> 護衛(wèi)說著,從胸前拿出一封信,呈到少夫人面前。 大郎會給妻子寫信? 謝老夫人眼中有幾分錯愕,隨即不著痕跡瞥看向那封信。 尹明毓莫名地接過信,當著老夫人的面打開來—— “二娘,見信如晤。 近日安好。 吾昨日為尋書回東院,然居頃之,朱草便聞風而來,明面為奉茶,實際其心如何,不言而喻。 謝家家風,素以內帷不修恐禍亂家宅,余亦以為然,宜早置之。 二娘掌東院,遂與卿議。 望復書?!?/br> 一本正經(jīng)的信,尹明毓讀懂了,可她的神情更加莫名。 在等級差異如此明顯的情況下,朱草實在微不足道,為她多費一絲心力,都是尹明毓太閑,況且朱草的那些小動作偶爾也能逗尹明毓一笑。 謝欽若想處置朱草,大可不必與她商議。 不過朱草的身契在她這兒,謝欽興許是顧忌此事。 尹明毓合上信,對護衛(wèi)道:“你回去跟郎君說……” 謝老夫人原本還有幾分好奇,一見她木頭似的,沒好氣地說:“你們夫妻之間,教護衛(wèi)轉達作甚?回去寫一封回信!” 明明沒必要…… 而且,尹明毓抬頭,“風箏……” 謝老夫人:“……” 握著拐杖的手熱了。 尹明毓是還惦記著風箏,可老夫人都這般開口,她自是不好再推三阻四,是以便對護衛(wèi)道:“你且先去喝口水,我去寫回信。” 護衛(wèi)感恩叩謝。 尹明毓拿著謝欽的信回到莊子,順口吩咐婢女再給護衛(wèi)準備些吃食,而后坐到書案后鋪開紙,等銀兒磨好墨便提筆,逐字逐句地回復。 “郎君,展信安。 祖母、小郎君與我皆好。 朱草之事,以謝家和郎君之意為重,如何處置皆可。” 尹明毓寫完落款最后一筆,放下毛筆。 銀兒小心翼翼地覷了一眼,問道:“娘子,可是短了些?” 尹明毓沒直接回答,拿起紙輕輕吹了吹,百無聊賴地瞥一眼謝欽的信,關注點奇特,“你說,謝家家風清正,既以夫妻和睦為興家之始,那位庶出的姑太太是如何來的?” “啊?”銀兒面色為難,不敢說嘴,“婢子不知。” 尹明毓也不是真的要問她答案,更多是在自言自語。 她是有些好奇,可也沒打算追根究底。 老一輩兒如何,謝家上一代的公婆之間,確實沒有旁人,世人眼里,謝家就是頂好的姻緣。 謝欽的品性,單只自律自制這一點,他便強出世間大多數(shù)男子了,除此之外,他還家世不俗、才能出眾、胸懷寬廣、容貌俊美……一細數(shù),簡直是世間難得的男子。 有些瑕疵,可能在當世人眼里,根本算不上瑕疵。 不過人嘛,在平等的審視下才最公允,因為很多人首先就給大多數(shù)男子放在一個極低的標準線上,以至于一個不錯的男人出現(xiàn),哇——驚為天人。 謝欽是好,尹明毓承認,也很高興優(yōu)游卒歲之時有這樣一位伙伴,但在不對等的情況下,僅此而已。 她在保護自己且不侵害別人的前提下,愛怎么樣就怎么樣,這是她的自由。 尹明毓看了看手里簡短的信,微一頓,又重新鋪開來,提筆書下:“只是既無大過,未嘗不可寬和幾分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