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搖晃晃的夜 第6節(jié)
她一向自詡淡定,但人生中為數(shù)不多的慌亂時刻,卻偏偏如數(shù)被他撞見。 也不知道這算是哪一種緣分。 窗外日落降臨,黎初月又思緒飄飛地彈了一會兒,終于熬到下班的時間。 臨走之前,她特意去跟餐廳經(jīng)理再次道歉,不過眼瞧著經(jīng)理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黎初月疑惑道:“您還有事?” 女經(jīng)理笑著點點頭:“剛剛替你彈琴的、就是你的那個朋友,是學(xué)古典鋼琴的嗎?他有沒有興趣來我們這長期做啊?” 黎初月聽她提起了薄驍聞,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女經(jīng)理又趕緊補充:“工資的話我們可以再商量,給他提高一些也是沒問題的。主要是他彈的時候,氛圍確實蠻好。好多客人都在偷偷地拍照錄像。” 黎初月不置可否地抿抿唇。 像薄驍聞那樣的人,怎么可能會來這里兼.職呢? 恐怕以他的家世背景,分分鐘就能把整間餐廳都買下來。 但經(jīng)理似乎并不死心,接著爭取道:“黎小姐,要是你不方便問,你把你朋友的電話給我,我們直接溝通?!?/br> 黎初月無奈地笑笑,只得隨便搪塞幾句,就跟經(jīng)理告了辭。 拖著一身疲憊回到學(xué)校后,黎初月推開宿舍的門,看到室友鐘瑜正在擰著眉頭嚼著蔬菜沙拉。 黎初月勉強一笑:“哎,我這悲慘的一天?!?/br> 鐘瑜拿叉子拌著沙拉,回道:“你也是夠倒霉的了,一學(xué)期就逃了這一節(jié)選修課,偏偏趕上隨堂考試。怎么樣,餐廳老板沒罵你吧?” 黎初月?lián)u搖頭:“還算幸運,有人幫我替班了。” “那就好。”鐘瑜一邊說著,一邊愁眉苦臉地咽下了一片生菜葉。 黎初月笑言:“你這怎么開始吃草了?” 鐘瑜癟癟嘴:“還不是要減肥!眼看就是期末匯報演出了,我可不想在臺上太圓潤。” 下個月,大三昆曲系的學(xué)生,要統(tǒng)一進行專業(yè)匯報演出,每個人都要參演一出劇目。 這也是大家第一次在有觀眾的情況下,作為主角登臺表演。 鐘瑜是北京土著女孩,早就邀請了親朋好友來觀看演出。 她放下塑料叉子,朝黎初月笑笑:“小月兒,你家人到時候也會過來吧?” 黎初月垂下眼簾,聲音變得很小:“到時候再看吧。” 言畢,黎初月在自己的桌前坐下,從外套口袋里拿出失而復(fù)得的身份證,小心翼翼地放進抽屜。 這小小的卡片上,似乎還帶著薄驍聞的氣息。 像薄驍聞這樣的男人,任哪個女孩子遇上了,怕不是都會動點小心思。 黎初月望著自己的身份證,心里思考著,他特意幫她送來,還替她解圍彈了琴,怎么說也要好好謝謝人家。 是不是最好請他吃個飯呢? 黎初月沒有過多猶豫,直接拿出手機點開了兩人的對話框。 沉思片刻,發(fā)過去了一條短信: “薄先生,今天謝謝您,改天您有時間我請您吃飯。” 信息發(fā)送出去的那一刻,黎初月忽然如釋重負(fù),但又莫名地隱隱擔(dān)心他的回復(fù)。 黎初月平躺在床上,一只手伸出被子舉著手機,困意悄然間襲來,手機也從掌中滑落到枕邊。 “砰?!?/br> 翌日清早,定時的鬧鐘將她叫醒。 黎初月習(xí)慣性地抓起手機,屏幕上真的有一條來自薄驍聞的消息。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點開來看,只見薄驍聞回復(fù):“好啊?!?/br> 雖然只有短短兩個字,但黎初月的唇角卻不自覺地上揚,就這樣莫名地?fù)碛辛艘徽斓暮眯那椤?/br> 只不過這條消息之后,兩人又是好久沒有再聯(lián)系。 隔周的周六是圣誕節(jié),大街小巷都點綴著紅色元素,商場超市里循環(huán)播放著圣誕主題的歌曲。 黎初月照例去給薄家老太太上門表演昆曲。 這一天薄家別墅里還是一如既往的肅靜,絲毫沒有什么節(jié)日的氣息。 黎初月想想也是,像薄家這種傳統(tǒng)家庭,應(yīng)該也不能過所謂的“洋節(jié)”吧。 踏進薄家大門的那一刻,黎初月很難說自己的心里到底有沒有隱隱的期待,她會不會再遇見某個人? 然而今天,薄驍聞確實不在家。 黎初月這一次唱了很久,還陪薄老太太喝了一會兒茶。 盡管兩個人漸漸熟悉起來,但薄家老太太講話還是十分謹(jǐn)慎,聊天也只限于昆曲和藝術(shù),絕不談及家事。 整個下午就這樣過去了,天色漸漸暗下來。 眼看著時間不早了,黎初月起身同薄老太太告別,同時也向她請了假。 黎初月說:“薄奶奶,接下來的這段時間,我要準(zhǔn)備期末考試和演出,暫時可能沒有時間過來這邊。” 薄老太太表示理解,溫聲道:“沒關(guān)系黎小姐,等你忙完了,隨時聯(lián)系?!?/br> 這一次是薄家的司機開車,把黎初月直接送回了學(xué)校門口。 黎初月下車后,剛帶上車門,包里的手機就毫無征兆地響了起來。 手機屏幕上彈出了號碼備注:“薄驍聞”。 望著這個名字,黎初月忽然心尖一顫,而后迅速地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里,薄驍聞的溫柔聲音響起:“黎小姐,你轉(zhuǎn)一下身?!?/br> 黎初月下意識地回頭,映入視線的,是那輛黑色suv。她見過,在她第一次去薄家的時候。 車窗慢慢降下,薄驍聞側(cè)過身朝她淡淡一笑。 黎初月快走兩步前,心里難免覺得意外:“薄先生,您怎么來了?” 薄驍聞抬眸淺笑:“你之前不是說,要請我吃飯嗎?我可是等了很久,都等不到你的消息?!?/br> 人來人往的校門口,黎初月就那樣愣了一瞬,片刻后她抿唇道:“好,您想吃什么?” 眼下正值晚餐高峰時段,她、黎初月按亮手機屏幕,點開了美食點評軟件,若有所思地開口。 “現(xiàn)在這個時間,我沒有提前預(yù)定,有些店可能會需要等位。” 薄驍聞沒有回答,只是打開車門,直接下了車。 他回身按下了落鎖鍵,轉(zhuǎn)頭看向黎初月:“如果去你們學(xué)校的食堂里面吃,也需要等位嗎?” 黎初月有些難以相信:“你要吃我們的學(xué)生食堂嗎?” “嗯,可以么?” 薄驍聞頓了頓,繼續(xù)認(rèn)真地開口:“外面的餐廳我隨時都可以去,但是你們學(xué)校食堂,我沒有你不行?!?/br> 黎初月猶豫片刻,還是點點頭:“那好吧?!?/br> 薄驍聞隨即上前幾步,走到黎初月的身側(cè)。 他看了一眼她手里提著的戲服,很自然地接了過去:“我?guī)湍??!?/br> “謝謝?!崩璩踉虏]有拒絕。 “今天去我奶奶那了?” “嗯?!?/br> 兩人并排行走在校園的主路上,相隔的距離不遠不近,剛好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 冬日的夜晚寒風(fēng)刺骨,路上的學(xué)生都行色匆匆,也沒人注意到他們兩個。 黎初月帶薄驍聞來到了教工食堂的二層,這里是小炒區(qū),所有菜品都是單點。 倒不是味道有多好,只是人會相對的少一些。 畢竟像薄驍聞這種外形,即便在俊男美女云集的藝術(shù)院校,也算得上是出眾,黎初月很怕引起不必要的關(guān)注。 “薄先生,你喜歡吃什么?”黎初月站在窗口盯著菜單,認(rèn)真詢問。 “我都可以,沒有忌口。”薄驍聞不算是個過分挑剔的人。 “能吃辣嗎?”黎初月問。 薄驍聞笑笑:“可以。” 黎初月點點頭,轉(zhuǎn)身看向檔口阿姨,開始點菜:“大份水煮魚、要微辣的,京醬rou絲,干鍋花菜,清炒芥蘭,例湯再加兩碗米飯,謝謝。” 學(xué)校食堂也不是什么高級餐廳,能做的菜也不過都是家常菜而已。黎初月點的那幾樣,更是格外地接地氣。 兩人挑了一個角落里的座位坐下。 薄驍聞忍不住笑著看向面前的女孩:“都點了水煮魚,還要微辣的,你這不是為難人家?” 黎初月撇撇嘴:“我們這行畢竟是靠嗓子吃飯的,平時還是要多克制些。” 言畢,她又滿臉抱歉地抬起頭:“薄先生,請你吃這些,我實在很過意不去。” 薄驍聞笑著搖頭:“我也只不過是幫你彈了一會琴而已,你兼.職能賺多少錢,不用這么客氣?!?/br> “這不是錢的問題?!?/br> 黎初月忽然一臉鄭重:“是信用的問題。那一天本來就是我上班,經(jīng)理也沒辦法臨時找人替班,如果沒有你,我就要失信了。” “哦?”薄驍聞抬眸迎上黎初月的目光。 只見她語氣嚴(yán)肅,瑩白的臉蛋兒微微泛紅,認(rèn)真起來的樣子倒是有幾分意料之外的可愛。 薄驍聞玩笑道:“要是這樣的話,那你再請我做點別的?” “嗯?”黎初月一時間拿不準(zhǔn)薄驍聞的意思。 他還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