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姜曼華年輕時太像了，不管是皮膚、五官還是神態(tài), 都讓姜曉菁回想起年輕時堂姐的模樣。

    有那么一瞬間, 姜曉菁都要懷疑這小姑娘是不是堂姐的閨女。但轉(zhuǎn)念一想, 堂姐只結(jié)過一次婚, 生過一個孩子，而那唯一的一個孩子已經(jīng)夭折了。

    公安同志來了，姜曉菁不能再死皮賴臉地待著，她黑著臉收拾好東西，臨出門時，又看了楚婉和姜曼華一眼。

    歲月并沒有在姜曼華的臉上留下殘忍的痕跡，卻讓她像是變了一個人。要說姜曉菁從來沒見過堂姐年輕時的樣子，那么她和這小姑娘站在一起，就說不上有多相似。

    姜曉菁估計，就是自己想多了。

    這滿腦子亂糟糟的想法毫無意義，現(xiàn)在也不是cao心這事的時候，姜曉菁搖搖頭，不再考慮。

    將一切行李收拾好之后，陳小茹說道：“姨媽，我們一時半會帶不走這么多東西，接下來可能還要回來幾趟。”

    “明天下午我有時間?！苯A沒有再給她們?nèi)魏渭m纏下去的機會，直接說道，“明天下午你們多找?guī)讉€人，把該拿的全拿走，過了明天就別再過來了?！?/br>
    “我們好歹姐妹一場，你實在是太不近人情了！”姜曉菁怒聲道。

    等到母女倆離開姜曼華家之后，鄰居們才慢慢散去。

    “這不就是升米恩斗米仇嗎？”

    “這么多年，曉菁一家住在人家的屋子里，說是給人看管房子，實際上早就惦記上了?！?/br>
    “連房子都想占為己有，還真沒見過臉皮這么厚的一家人！”

    “倒也不是一家人都臉皮厚，我看小茹還行，硬是把她媽給拉走了?！?/br>
    楚婉也沒想到自己只是路過這四合院，居然還能吃到一口新鮮的瓜。

    當(dāng)時她一眼看見姜曼華，想起這是在教委見到過的同志，對方被人胡攪蠻纏，她看不過眼，才站了出來。

    “謝謝?！苯A說，“同志，初次見面，你怎么會愿意幫我？”

    畢竟，當(dāng)時小姑娘應(yīng)該就不清楚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想都沒想就站在她這一邊，最后發(fā)現(xiàn)幫錯了人該怎么辦？

    楚婉笑了笑：“雖然第一次見面，但不知道為什么，覺得您很親切?！?/br>
    姜曼華和平常一樣，臉上沒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聽見她這番真誠的話，心間像是被什么柔軟的東西撫過一般，微微一動。

    她盯著楚婉看了一會兒，此時，房門敞著，隔壁院子里的鄰居們?nèi)栽谧h論。

    “小茹都十七八歲了吧，不想著工作，也不想著去考大學(xué)?！?/br>
    “就是啊，她畢竟也是有初中文憑的，我還以為她要報名參加高考呢，沒想到居然還是成天在家里睡覺?！?/br>
    “這孩子不爭氣啊?！?/br>
    這番話順著風(fēng)，飄進楚婉的耳中。

    下一刻，姜曼華看見這小姑娘突然著急起來：“不好意思，我得先回家復(fù)習(xí)的?！?/br>
    姜曼華想起對方在教委對其他同志說自己一天到晚都在學(xué)習(xí)的實誠樣子，唇角不由牽了一下：“今天的事多謝你了，我是京市大學(xué)的老師，你如果有時間，在高考之前可以經(jīng)常過來，我可以幫你抓一抓復(fù)習(xí)的重點。”

    “這太麻煩了，不用——”

    “不要緊，我不喜歡欠著人情?！?/br>
    三言兩語之間，楚婉能感覺到對方是一個干脆利落的人，表面上雖拒人于千里之外，實際上是外冷內(nèi)熱。

    高考對于她而言實在是太重要了，對方能給她抓復(fù)習(xí)重點，楚婉不舍得錯過這個機會，就和她約好，學(xué)校放假時就過來。

    “請問我怎么稱呼您？”楚婉說。

    “我姓姜，你可以喊我姜教授?！苯A說道。

    楚婉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回大院推自行車。

    上了車之后，她回頭擺了擺手：“姜教授，那我過幾天就來！”

    小姑娘的聲音軟軟糯糯的，很好聽，抬高音調(diào)說話時，連語氣都是上揚的，看起來樂觀而又可愛。

    姜曼華站在門邊，望著她騎車離開時的背影，過了許久，才收回視線。

    雖然是為了不欠人情，才讓這小姑娘來自己家里學(xué)習(xí)，可實際上，姜曼華還人情的方式有很多，就算給幾張糧票糖票也是可以的。

    但不知道為什么，她就是喜歡這孩子。

    那是一種微妙的熟悉感。

    ……

    接下來的幾天，顧營長一家仍舊不讓楚婉干活，下班回來的她，會被兩個小家伙壓到書桌前，兩個孩子的“服務(wù)”非常到位，安年給她拿紙筆和書，歲歲給她捧來搪瓷杯，之后，每當(dāng)她想站起來放松一下，都會被板著小臉的兄妹倆嚴(yán)肅拒絕。

    因為兄妹倆最近聽爸爸一說，才知道，原來婉婉jiejie只有考上京市大學(xué)，才能經(jīng)常和他們見面。

    這可急壞了他們，京市大學(xué)是怎么都得讓婉婉jiejie考上！

    今天顧營長回來得早，買了菜，準(zhǔn)備做簡單的晚飯。

    安年在廚房給顧爸爸打下手。

    歲歲不愿意閑著，也想當(dāng)一個有用的小人兒，便拿著鍋鏟子在邊上揮舞，給顧爸爸和哥哥鼓勁。

    “好棒！好棒！”

    “好香哇。”

    “爸爸和哥哥最了不起啦！”

    小團子的身影和聲音都格外活躍，她蹦蹦跳跳的，一臉興奮，卻不想顧爸爸把手一攤。

    “歲歲，你拿著鍋鏟，我怎么做飯？”

    歲歲把鍋鏟交出去，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她是一個幫不上忙的小人兒！

    ……

    楚婉晚上在家里復(fù)習(xí)，白天則去學(xué)校上課。去了學(xué)校之后，她聽周茵茵說起才知道，辦公室里的同事們被校長狠狠批評了一頓。

    “為什么被批評啊？”

    “他們嚼你舌根唄。”

    難怪她覺得怎么這辦公室的氣氛奇奇怪怪的，原來是大家因為她被訓(xùn)了一頓！

    在背地里嚼舌根被批評的同事不值得同情，楚婉就是有點好奇，問道：“他們嚼舌根就嚼舌根，是怎么被校長發(fā)現(xiàn)的？”

    周茵茵抿唇一笑：“這就得去問你們家安年了?！?/br>
    楚婉聽之后茵茵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都說了一遍，才知道，原來是安年趁著自己不在的時候，幫她出了一回頭。

    這小家伙，真是長大了。

    看著楚婉唇角盈盈的笑意，周茵茵說道：“感覺你們辦公室的老師們挺傻的?！?/br>
    “可能是第一次在背地里嚼舌根，沒什么經(jīng)驗。”楚婉說。

    周茵茵被楚婉逗笑了。

    剛進學(xué)校的時候，他們這一幫老師怎么會覺得楚老師好欺負呢？

    事實證明，不光是楚老師不好欺負，就連他們家小孩子，都是懂得為家人出氣的小男子漢。

    辦公室的老師們是頭一回嚼舌根，沒什么經(jīng)驗。

    但第一次就付出了慘痛的教訓(xùn)，估計他們往后再也不會在背地里說人家閑話了。

    ……

    歲歲每天的生活變得好枯燥。

    白天的時候，她在托兒班和小朋友們玩跳皮筋的游戲。

    歲歲并不喜歡跳皮筋，她是托兒班里特別小的孩子，皮筋總是會勾到她的小短腿。但她又不好讓其他小朋友們都不玩這游戲，因此就只能成天托著腮，坐在小板凳上看著人家玩。

    放學(xué)回家，也沒什么樂趣。

    小團子不能再整天纏著婉婉jiejie了，便去找顧爸爸和哥哥，可他倆也沒什么能讓歲歲幫忙的。

    歲歲委屈巴巴的，只盼著婉婉jiejie趕緊考試。

    如果明天就高考就好啦！

    快要吃飯了，楚婉放下書本消化了一下剛才復(fù)習(xí)的內(nèi)容，回頭一看，見小團子耷拉著腦袋的樣子。

    “歲歲怎么了？”

    “婉婉jiejie，歲歲是個小閑人哇?！?/br>
    楚婉既好笑又心疼，因此第二天一早，她準(zhǔn)備出門去姜教授家之前，被歲歲攔住時，實在不忍心拒絕這小團子。

    “可是我去別人家里，就已經(jīng)怪打擾的了。如果歲歲也去，我擔(dān)心——”

    “歲歲不說話！”小團子把自己的嘴巴捂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

    楚婉輕輕掐了掐她的小臉蛋：“好吧，上車?！?/br>
    歲歲坐在女式自行車的后座小筐里，腳丫子一晃，小手始終捂著自己的嘴巴。

    楚婉被她逗笑了：“現(xiàn)在還沒到姜教授家，可以說話。”

    “婉婉jiejie，姜教授是什么哇？”

    “她是一位姓姜的教授?！?/br>
    “姓姜和生姜是一樣的嗎？”

    最近歲歲經(jīng)?？础妒f個為什么》里的插畫，滿腦子都是問題。

    “就是生姜的姜啊?！背裥χf。

    “我姓紀(jì)，爸爸姓顧，婉婉jiejie姓楚，沒有人姓姜哇！”歲歲說。

    楚婉實在不知道小團子哪兒來這么多的話，無奈道：“有很多人都姓姜的。”

    她的親生母親就姓姜。

    雖然因為姜教授的姓氏，楚婉覺得她更加親切了，不過她并不會因為這個而胡思亂想，“姜”并不是一個多罕見的姓氏，姓“姜”的人多的去了。

    更何況，四合院里的人說，姜教授一直都是在對岸生活的，不管是離京市還是北城，都太遙遠了。

    ……

    姜曼華擅長下廚，在楚婉來之前，她準(zhǔn)備好了待客的小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