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外公也想做手術(shù)，估計是疼的難受，腫瘤科的醫(yī)生說做手術(shù)就不需要放療了，上一次放療他有些撐不住，如果能切除是不是也會好一點？之后也不用放療不用吃藥，想著他負擔能少一些，但這邊泌尿科兩個醫(yī)生一個說做一個說不做，我們也不知道?！?/br>
    “如果外公也想做的話，我建議你們還是轉(zhuǎn)泌尿科做一下檢查，考慮下病人的意愿，病人的心態(tài)比較重要，具體的還要看情況，外公現(xiàn)在的情況應該還需要做檢查探腫瘤是兩邊都有還是只有一邊，還需要做骨掃描看原發(fā)腫瘤的具體位置和大小和擴散的情況?！?/br>
    鐘媽大概懂了，就是這手術(shù)也不是說做就能做的。

    “那就是還要做檢查是嗎？”

    “是，如果檢查結(jié)果繼發(fā)性數(shù)量不是很厲害，我個人也會傾向于做手術(shù)一些。”

    鐘媽嘆了口氣：“謝謝你啊?！?/br>
    “應該的，阿姨，妍妍說你們在人民醫(yī)院是嗎？”

    “是的，天齊不是普通病癥不能報嘛?！?/br>
    “我明白，我會跟人民那邊的醫(yī)生打個招呼，馬上幫你們轉(zhuǎn)科室，早點做檢查?！?/br>
    鐘媽說了兩句就掛電話了，鐘妍有些郁郁寡歡，原本從懷疑骨髓瘤到查出前列腺癌，以為是老天爺眷顧，前列腺癌的壽命相對骨髓瘤長很多，人也會輕松很多，哪里知道才過去半年，便控制不住了。

    沈聽瀾摸了摸她的頭：“別擔心?！?/br>
    他拿手機找了下電話，不知道給誰打了過去，說了些鐘妍沒聽進去的話，然后掛了電話，鐘妍想了想跟他說：

    “我先回去，我怕我媽忙不過來，我小姨是個糊涂的，我大姨，算了吧，靠不住，我外公你也知道，除了我家里都順著他，到時候不肯吃飯不肯吃藥還得了?！?/br>
    沈聽瀾點頭，坐在她身邊：“好，我明天請個假，送你去機場 ?！?/br>
    她窩在他懷里靠著他：“不用了，我自己可以?！?/br>
    鐘妍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這種感覺說不上來，有一點點的悶：

    “其實我知道，生死有命，他已經(jīng)快八十了，很正常的一件事對不對？你說他偏心，無非也是因為我大姨跟我哥過的差，家長都會想幫過的不好的那一個，我當初何必跟他吵架?！?/br>
    他摟著她，有些歉意，

    “我還有半個月就回去，對不起，這種時候不能陪在你身邊?！?/br>
    鐘妍勉強的笑了笑，

    “你去了也是做檢查，還浪費了你的時間，我每天給你打電話?！?/br>
    “好?！?/br>
    鐘妍下午回的文華市就去了醫(yī)院，外公狀態(tài)很好，估計以為做了手術(shù)是不是會不疼了。他看到鐘妍的時候很高興，像個小孩子一樣笑的眼睛都瞇起來了，有些俏皮的問：

    “哎，你怎么來了咧？”

    鐘妍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表情，心里像是被無形的手捏了一下，有些酸麻，又有些溫熱，她面上沒有什么反應，把包包放在椅子上，假裝兇狠的說：

    “我聽小姨說你又不吃飯，過來治你?！?/br>
    “哎，你來了我就吃，我要下館子。我要吃辣椒炒rou?！?/br>
    小姨立馬出聲制止：“你還能吃辣椒炒rou？”

    鐘妍其實問過沈聽瀾，沈聽瀾說對他們癌癥患者后期嘴里都沒有味道，喜歡吃重口點的東西，只要不是太辣，讓他吃一點點，除了雞公，什么都可以吃，沒有忌口，越吃的好其實對他們越好。

    “好啊，那就辣椒炒rou，你把衣服穿著，我?guī)阆吗^子，給你機會宰我?！?/br>
    外公還真笑嘻嘻的穿外套，穿鞋子：“你有幾多錢嘛，上班了？”

    鐘妍拿起包，大方的說：“沒有，不過我股票賺了錢，你隨便點?！?/br>
    外公和財迷樣的，笑瞇瞇的用文華市的話問：“賺了幾多？”

    鐘妍仰頭，故意小氣的說：“我才不告訴你，告訴你你亂點菜?！鞭D(zhuǎn)頭看了眼小姨，“小姨，走吧。我叫個車，去好一點的餐館?！?/br>
    外公看著小姨說：“算了，就前幾天跟小四去的那家。”

    鐘媽在家里排行第四，家里都喊小四，小姨想了下確認一遍，

    “是不是醫(yī)院后門那一家？”

    外公點點頭，鐘妍帶著他去，老人嘴上說的厲害，實際還是省錢的，就點了兩道菜，鐘妍偷偷的讓服務員加了好幾道，難得他愿意吃。

    還算不錯，吃了兩個炊餅，牛rou豬蹄花都吃了不少，看上去狀態(tài)比上一次住院好了很多，鐘妍也稍微放心了些。

    她也就是嘴硬心軟，吵架的時候再氣，也免不了擔心，也許這就是親人，血濃于水逃不開的親人。

    鐘妍帶他吃了飯就回去了，醫(yī)院里小姨在守，她沒回沈聽瀾那邊，回了自己家，也是怕鐘媽有什么事找不到她人。

    晚上十一點，鐘媽和鐘妍都已經(jīng)睡了，突然接到了小姨的電話，說外公改口不愿意做手術(shù)，外婆也變了掛，要明天回外公家，一家人開個會討論討論這手術(shù)做還是不做。

    鐘妍想了無數(shù)種外公不想做手術(shù)的可能，怎么也沒有想到，她跟鐘媽趕回去聽到的是這樣的答案。

    “不能切，那是男人的尊嚴，你爺爺以后心里會不舒服的?！?/br>
    鐘妍看著一臉正經(jīng)的大姨說不出話。鐘媽連著一年的壓力，此刻聽到這話已經(jīng)連脾氣都沒有了，她有些疲憊的坐在沙發(fā)里，語氣不耐煩的問：

    “你是不是跟爸爸說了什么？你不要把你自己的想法強加爸爸身上?！?/br>
    說到這小姨也有些來氣，語調(diào)高揚很是不滿：

    “她跑去嚇爸爸，說以后就會跟太監(jiān)一樣，娘里娘氣的，說話聲音會變細，搞得爸爸不肯做了?！?/br>
    荒唐，什么叫荒唐？

    鐘妍活了二十多年在今天終于知道了什么叫荒唐。

    她以前覺著，這個詞多數(shù)就是個夸張的語氣詞，奶奶不承認她被罵過的時候，她哥罵她的時候，大姨下跪的時候，她從來都沒有覺得荒唐過，那不過是人性的自私。

    但今天她真的覺得古人這詞，實在是形容的過于恰當。

    荒唐，這就是荒唐。

    鐘媽似乎也覺得可笑，氣笑了。

    “你是不是有病啊你，你電視劇看多了吧，就算是真的，你跑去跟爸爸說干什么？你怕他病的不夠重是吧？”

    大姨聽了還有些生氣，外婆也有些著急的跟鐘媽解釋著：

    “還有啊，不是還說要是切了，今生身體不完整，來生就會缺那個，你爸爸要是下輩子冒得那兩個東西是怎么活啊，不能切不能切?！?/br>
    鐘妍腦子木了一瞬，啼笑皆非看著外婆，

    “誰說的？”

    外婆的眼神不言而喻，鐘妍實在想不到有什么能形容比荒唐更荒唐的詞？荒謬絕倫？貽笑大方？謬之千里？

    鐘妍冷笑了兩聲，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寒意：

    “你們是不是有?。克緛砭托睦镓摀?，你還去嚇他，想把他弄死？來生？還來生？你今生都要顧不過來了，來生有沒有還不確定，尊嚴重要命重要？今生重要來生重要？”

    大姨還說的一本正經(jīng)：“你小孩子不懂，你曉不曉得有的男人八十多了都還能生孩子?！?/br>
    鐘妍實在是形容不了自己聽到這句話時的心理：

    “你想要個弟弟還是要個meimei，他就算有性能力外婆還能不能生？他現(xiàn)在這樣上廁所都疼，你還指望他生孩子？”

    鐘妍拿著包就起身走了，回頭喊了一聲鐘媽：“媽，走了?！?/br>
    鐘妍走到門口，“我跟我媽還有我爸爸都同意做手術(shù)，你們自己投票決定，不要到時候有什么問題怪在我們頭上，我們家只負責給錢，再有這種事電話都不用給我們打?！?/br>
    鐘妍覺得會有這種想法的人已經(jīng)魔怔了，她真的不知道還有什么可以說的，鐘媽覺得心累，跟鐘妍一塊走了。

    檢查結(jié)果卻令人意想不到。

    穿刺穿不到腫瘤，骨掃描只看到了盆腔里繼發(fā)性的病灶，原發(fā)性的竟然看不到。醫(yī)生說這種情況就不能確診為前列腺癌，做不了手術(shù)，但依照所有檢查結(jié)果和他們的經(jīng)驗，百分之九十是前列腺癌無疑。

    小姨聽不明白醫(yī)生的意思，打電話給鐘妍讓鐘妍去一趟，鐘妍也不是學醫(yī)的，她也不一定能聽懂，鐘妍到了醫(yī)院跟醫(yī)生聊了一會就給沈聽瀾打電話。

    他正在開會，看見手機屏幕亮了，立刻就去會議室外面接。

    “結(jié)果出來了？”

    “嗯，醫(yī)生說穿不到腫瘤，骨掃描也沒有看見，跟我們說不能確診，做不了手術(shù)，現(xiàn)在要我們做細胞培養(yǎng)找合適的藥物?！?/br>
    沈聽瀾頓了一下：

    “沒有穿到的情況很少見，若是骨掃描也沒有看到的概率千分之一，在天齊和xh醫(yī)院都很少有這樣的病例。如果真的是這樣，想要確診只能做spect看能不能查出病灶，就算確診了以外公現(xiàn)在的狀況也不能做手術(shù)，確實細胞培養(yǎng)是最后的辦法了?！?/br>
    鐘妍忍不住帶著期望：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看不到是不是證明不嚴重？”

    “也有可能是原發(fā)性長得小，繼發(fā)性長的多，某種方面也算是好事。”

    好事，也有可能就是幸運的那一個？是不是有可能活的久一些？

    “醫(yī)生說是激素抵抗性前列腺癌，聽瀾，大概還能活多久？”

    沈聽瀾頓了頓，聲音很輕：“一般來說，平均壽命大概是12到18個月?！?/br>
    心臟猛烈的跳動了一下，然后又停了兩秒，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不能接受，畢竟去年，外公還在家里爬樹摘枇杷，怎么會這樣？

    “一年到一年半是嗎？有沒有別的可能？我爺爺那時候也查出來胃癌三期，現(xiàn)在都第十年了，當時醫(yī)生也說只有幾個月，是有別的可能的，對嗎？”

    他的聲音很暖，帶著無盡的力量：

    “不排除任何可能性，人在就是希望，是最大的不確定。”

    是啊，人在就是希望，有一萬種可能。

    第91章 鼓勵

    “外公現(xiàn)在的情況要多注意他的胃口，盡量讓他多吃些，吃不進也得吃，然后注意他脊椎骨折，一定要小心，動作都盡量慢一點，后期會很容易脊椎骨折。”

    鐘妍在他溫柔的聲音里冷靜了下來：“我知道了，你忙吧，我去跟醫(yī)生說一聲做細胞培養(yǎng)?！?/br>
    “好。”

    鐘妍剛準備掛電話，那邊他帶著歉意說：“妍妍，對不起，我很快就回來?！?/br>
    鐘妍微微笑了笑：“好?！?/br>
    她轉(zhuǎn)身進了病房：“余醫(yī)生，不好意思麻煩你了，這個細胞培養(yǎng)的事情還請你們盡快可以嗎？”

    “你放心，你外公的檢查結(jié)果都算是出的比較快的了，我們一定會盡快，不出意外這個星期就可以出院了，你們已經(jīng)辦了重癥的話這個spect做不做就隨你們，做主要就是為了確診，確診就是為了辦重癥，也不會改變治療方案，但我聽你家里人說重癥已經(jīng)辦下來了對嗎？”

    鐘妍點頭：“是的，已經(jīng)辦下來了。”

    余醫(yī)生笑了笑：“那做不做就隨你們了，你們這邊是院長打了招呼的，我一定盡快，你們跟院長是什么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