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實回答您，老爺。我跟您身邊這么久，因您的慷慨，我現(xiàn)在識得幾個字，會算幾個數(shù)。

    “我還是想再多認(rèn)識幾個字，或許您會覺得沒有必要吧……讀書，其實是想多知道一點老爺?shù)氖澜??？茨袝r候因一件事所困擾，我也很是揪心，就像現(xiàn)在。

    “彼時，您也會向我詢問一點問題?？晌疫B大字都不識幾個，沒法想得如您一樣深，所以愚蠢得無法作答——當(dāng)然，這也是沒有必要的事情?！?/br>
    伊西斯翻過身，面對麥倫坐著的方向。這兒伸手不見五指，但他好似偏偏能夠透過黑暗，瞧見管事眼里的光。

    “我想，如果多讀一點書，是否就能多為老爺分擔(dān)一點憂愁？而且我已成家，妻子在鄉(xiāng)下生活。若是妻子也能識得一點字，我們也許可以互相寫點信……無須多的，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孩子有沒有生病就足夠啦……

    “對不起，老爺，我一不留神說得有點多了。這就是我的全部想法——是的，如果可以，我想讀書。感謝諸神?！?/br>
    伊西多似乎已經(jīng)陷入沉睡，直至清晨，他們二人再無對話。

    第75章 沖動

    遺落島的上層圈子，近日彌漫著一股濃重的氣息。

    這氣息沒有味道，融于每一個人的鼻端，使人說不出話，只顧得屏息。它還具有重量，擠在貴族們的心頭。

    僅僅過去一日，消息已漫進(jìn)各個角落。

    伊西多沒能睡好，他面色蒼白，略微偏黃，眼睛底下盡顯疲態(tài)。他天還未亮便早早起床，一直呆在書房，坐如針氈等待消息。

    果然如昨天談話中的那樣，領(lǐng)主大人將會在接下來五天，收取來自島內(nèi)各界符合布告條件的薦函；同時，龍翼堡也將向名冊在內(nèi)的諸位貴族發(fā)放聘書。

    他派人四處奔走，遣人送信、收信。他打聽到，自己的不少好友都對此事秉持沉默態(tài)度。

    原因無他，他們忌憚念華……不，應(yīng)該說黑魔法。

    所以他們幾乎按兵不動，打算靜觀其變。

    可時間不等人！算上今天，只剩下六晝五夜了。

    與伊西多情況相仿的大有人在，而完全持反對意見的，也基本占據(jù)一半左右。

    后者認(rèn)為，書室完全是無稽之談，簡直荒誕可笑。教育的繩頭怎能輕易松手？即使那并不算正經(jīng)育人的學(xué)堂。

    奇怪的是，反對之聲固然存在，那為何上下一片緘默，湖面靜得砸一顆石頭進(jìn)去都會悄無聲息地被吞沒。

    ——“松與不松繩頭，并不影響他們對活字印刷術(shù)的垂涎欲滴?！?/br>
    霍利曾這樣向威爾默解釋道。

    ……

    不計其數(shù)的蠟燭融化，只三日過去，關(guān)于黑魔法事件的聲討日益減少。

    呼聲掉了個頭——不少貴族急迫地需要知道，念華的酒究竟有沒有問題。

    他們因另一間事而密切關(guān)注此事，猶如無數(shù)雙眼睛，死死瞪著念華，以及光明教廷在遺落島的教區(qū)。

    霍利這邊好整以暇，他忙著搗鼓新玩意。

    酒坊被叫停，只是停止對外運貨販?zhǔn)郏]有阻止他們內(nèi)部繼續(xù)釀制酒飲。

    倒是有回鬧出烏龍，險些釀成大禍。

    事情前因是這樣的：在多諾萬布告發(fā)出當(dāng)天，彼時謠言風(fēng)波有愈演愈烈之勢，許多義憤填膺的人被煽動，跑到念華門前扔?xùn)|西。

    墻倒眾人推。

    先開始——準(zhǔn)確來說是上午，威爾默在正門口發(fā)現(xiàn)幾片爛菜葉。

    他一聲不吭地拾起扔掉，然后告訴霍利。

    誰知后者聽了，絲毫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負(fù)面的情緒，甚至饒有興趣地叫他不要扔。

    “你要做什么？”威爾默瞧見霍利嘴角泛起詭異的弧度，心下一突，知道對方肯定要搞點什么駭人聽聞的事情出來。

    “哎，做什么？做菜啊。”霍利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

    每隔一段時間，霍利就差人去把門前的所有東西撿進(jìn)屋里。

    于是，當(dāng)著一眾在酒館練習(xí)手藝的廚娘廚師們的面，他挑挑揀揀，一些尚且算好的食材留下，另一部分完全壞掉的東西收去施肥。

    緊接著，霍利燒起一爐灶，拿那些食物……做菜。

    眾人：……

    你清醒一點啊?。?！老板?。?！他們心中暴喝。

    他們看得心驚rou跳，不是因為這種稀奇古怪的行徑，而是老板他做得十分投入，看著頗為愉悅。

    不僅如此，做完菜，霍利還讓人往正門架張桌子，抬菜到門口。

    一部分有點上年紀(jì)的瞅著胸口疼，他們紛紛將目光投向威爾默，寄希望于老板他弟，想讓他勸說勸說老板。

    然而威爾默雙臂抱于前胸，木頭似的杵在邊上。他視若無睹，唇角漾著笑意。

    眾人：……這一家子都怎么回事，被刺激得神經(jīng)失常了還是怎么的。

    念華酒館門外，一票打算來扔?xùn)|西的人看傻眼了。

    他們直盯著那幾碗菜，一頭霧水。

    “這是什么……？”有人問。

    “不是說不讓賣食物嗎，擺這些東西出來做什么？”

    半晌后，一個路過看熱鬧，會做菜的主婦湊上前，稀奇道：“哎呀，聞著怪香的。但菜怎么那么不新鮮！”

    “不新鮮？”有人訥訥重復(fù)。

    空氣凝滯片刻，旋即爆發(fā)一陣議論！

    “這念華老板是瘋了嗎？！竟然……竟然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