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已三十有七，依然美艷動人，只是多年在宮中的生活讓她表情缺乏，只會板著臉不茍言笑，好在工作能力十分出眾，只要交給她的任務(wù)，都會想盡辦法按時保質(zhì)保量地完成。

    就像這次朱厚照提出讓她們制作的考生專用夾襖，以前都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只是聽他那么比劃幾下，提出既要保暖，還要寬松舒適，柔軟輕薄，方便考生們坐臥書寫，穿著是棉袍，脫下來就是小被子。

    若是換一個人提出這么麻煩又毫無美感的制衣要求，萬彩兒肯定連理都不理，可小太子在宮中這半年所作所為，眾人都看在眼里，這不光是為她們這些女官和宮女謀生計，也是為天下考生提供的福利。

    就算她們自己無法參加科舉，可對于讀書人的好感和尊敬是一直刻在大明百姓骨子里的，都知道科舉難科舉苦，她們能為這些舉子們做一點事，讓他們在春闈的寒風中能夠得到一點溫暖，自己都感覺很有成就感。

    等做出成品之后，朱厚照讓魏發(fā)達試穿并演示了一番，確認完全符合他的要求后，就讓他去聯(lián)系京城最大的幾家制衣坊。

    畢竟尚服局的宮女人數(shù)有限，加上其他局司退休愿意加入工坊的宮女，總?cè)藬?shù)也就一百掛零，要在短短一個月內(nèi)做出四千套(加余量)考生套裝，需要的人工布料輔料都不少，讓這些優(yōu)秀的管理人才干女工的活，還加班加點的趕工，這種吊燈資本家朱厚照是不當?shù)?，找人合作擴大生產(chǎn)才是他的目標。

    他身為東宮太子，未來的一國之君，與民爭利只會被御史們逮著彈劾，讓皇家工坊負責研發(fā)產(chǎn)品，民間商戶接單定制，這才是共同發(fā)展共同富裕之路。

    幾家制衣坊的東家收到東宮太監(jiān)的邀請函，先是嚇了一跳，再仔細看看，是東宮有請，不是東廠有請，就松了口氣。

    小太子的大手筆他們也是有所了解的，只是跟會試有關(guān)的一向都是文墨書坊行業(yè)，跟他們制衣坊是八竿子打不著，突然被請到皇莊來，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等看到了小太子讓人展示的會試考生專用套裝，從褻衣褻褲到棉袍棉靴，發(fā)冠腰帶，一應(yīng)俱全，雖然款式有點普通，用料也不算上乘，但對于應(yīng)試的舉子來說，已經(jīng)是十分體面的保暖套。

    何況除了這身會試套裝外，還有專門參加殿試的進士套裝，就比會試舉子套裝要高檔得多，那是要穿著在保和殿應(yīng)試面君的禮服，已經(jīng)有點官服的性質(zhì)，自然做工要精致得多。

    至于最后打馬游街的三甲套裝，就只給這些人看看，全部由尚服局的宮女們親手縫制，并不假手外人。

    朱厚照讓制衣坊的人看了宮女們打樣的套裝后，就安排他們投標接單，由宮女們分組指導和監(jiān)工，務(wù)必在會試之前完成。

    以最小的本錢，博最大的利潤，四兩撥千斤的技術(shù)，大家都想要，可真正能做到的，世所罕見。

    深受震撼的戶部尚書周經(jīng)，仿佛看到了新世界的大門打開，感覺自己的靈魂受到了洗禮，在進入貢院命題的環(huán)節(jié)，毫不猶豫地提議：

    這次會試，考一考舉子們的經(jīng)濟之道如何?

    李東陽摸摸胡子，十八位同考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沒提出異議，只是開始挖空心思想，如何能把這題出的更實用，更刁鉆，更能選出那個未來可以幫他們接受小太子挑戰(zhàn)的同僚來。

    兵部員外郎趙璜自從去年從楊廷和那接了小太子要求的以羊換馬的任務(wù)后，就一直被馬政和經(jīng)略草原之事愁得頭禿，干脆就借題發(fā)揮：

    周天子之田方千里，號稱萬乘，萬乘之馬皆具，又有十二閑之馬，而六卿三百六十官，必皆各有車馬，車馬豈不多乎哉?千里之地，為田幾何，其牧養(yǎng)之地又幾何，而能容馬若是之多乎哉?千里之地，為田幾何?馬之法又如何?今天下廣矣，?；紵o馬，豈古之善養(yǎng)馬而今不善乎?宜有說以對也。(注2)

    戶科給事中趙士賢，提議以晁錯《守邊備塞疏》，論當世之邊防策略。

    翰林院修撰劉春出的題目倒是中規(guī)中矩，樂者敦和，率神而從天;禮者別宜，居鬼而從地。故圣人作樂以應(yīng)天，制禮以配地。(注3)據(jù)此以議禮。

    周經(jīng)則很是簡單粗暴地從賈誼的《論積貯疏》中摘取了一段夫積貯者，天下之大命也。茍粟多而財有余，何為不成?以論經(jīng)濟之道。(注4)

    李東陽十分欣慰，作為小太子的老師，本屆科舉會試的主考官，他給的是策論題目：君子中立而不倚，完美收場。

    剛剛享受了京城貢院貼心暖心服務(wù)的一眾考生們，看到題目后，先是兩眼發(fā)直，繼而這氣死風燈咋就這么亮呢?亮得連對面考號考生臉上流的淚，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想必，自己也一樣。

    今年會試提供的草稿紙質(zhì)量真好，十分貼心，一邊做題一邊擦眼淚的時候，剛剛夠用，巡考的考官路過時，還很關(guān)心地問需不需要追加草稿紙

    原來今年會試提供這么好的待遇，就是怕我們落第后連衣服都沒得穿嗎?

    看來是因為吃得太好穿的太暖，以至于我只能在考號里坐著，看考題。

    沒凍著沒餓著沒臭著沒生病的考生們，在享受了有生以來最為舒適的一次考試后，依然面無人色地離開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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