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眼前的是格外詭異的一幕——那包煙被血霧迅速裹住，又一點一點融化，終于也變成了血霧的一部分。

    第8章 不存在的公寓（五）

    “看?！绷杷莼剡^頭，告誡身后的莊迭，“吸煙有害健康。”

    宋淮民：“……”

    莊迭認真點頭，在袖口上寫了兩筆。

    保險起見，莊迭一直站得離門很遠，透過凌溯肩膀往外瞄了兩眼：“這大概就是第三種選擇的發(fā)展了。”

    他們既沒有始終躲在隔間里，也沒選擇與那團怪物同化，夢境原本的循環(huán)也由此被打破。

    只是這樣的影響就是公寓消失，他們暫時被困在了漂浮的盥洗室里，一時還無法判斷這條新支線會通向什么樣的結局。

    “的確?！绷杷葙澩?，“在當事人的潛意識里，原本大概也不包含這種選擇?！?/br>
    “臥室可以解讀成對學校生活的抗拒和逃避，被胡亂涂鴉蓋住的獎狀應該也是在表達這一點：表現(xiàn)良好、得到獎勵和表揚，在這件事里其實毫無幫助?！?/br>
    凌溯走到莊迭身后，一起研究鏡子里的影像：“有辦法把讓他校服脫下來嗎？”

    莊迭搖了搖頭：“不行，我試過做脫衣服的動作，他沒有反應?！?/br>
    雖然名義上是他的影子，但鏡子里的男孩并不能和他每個動作都同步。

    在第二次被抓回盥洗室的時候，莊迭就從頭到尾試了一遍，在嘗試到金雞獨立和大鵬展翅時，鏡子里的畫面放棄了對他的模仿。

    “有沒有可能，夢的主人現(xiàn)在就被關在這面鏡子里？”宋淮民忽然冒出一個新想法。

    “醒醒，老宋?！绷杷菖牧伺乃募?，“這又不是恐怖片?！?/br>
    凌溯一邊提醒他，一邊找了根斷裂的水管，挑起地上又開始蠕動的怪物觸手沖進廁所。

    宋淮民心情有些復雜，按著胃牢牢閉上嘴。

    凌溯不斷按著沖水鍵，他的聲音被水聲蓋得斷斷續(xù)續(xù)：“就算躲也該躲在臥室，對當事人來說，臥室顯然要更加安全。”

    畢竟學?？倳艑W，只要撐到放學就能回家，就意味著又熬過了一天。

    殘酷的是，這種逃避畢竟是暫時的——第二天只要回到學校，依然會被人打得鼻青臉腫、渾身上下也被弄得一團糟。

    而下午四點一到，就又會掉進新的噩夢里。

    “臥室整潔到了有潔癖的地步，應該不是他自己收拾的，不然他也不會穿著被弄成這樣的校服……”

    莊迭對著鏡子，仔細研究著身上的校服，試圖看清被那團墨水蓋住的?；眨骸皶撬母改竼?？”

    “很有可能?！绷杷莼卮?，“要求嚴格、過度干涉，有輕微潔癖的父母——他在夢里的臥室墻上亂畫，還弄亂了自己的衣柜，也可以理解成某種對抗和情緒的發(fā)泄?！?/br>
    凌溯停止了沖水，從隔間里走出來：“臥室是他最后的避難所，所以會在這場夢中頻繁出現(xiàn)，用來對抗盥洗室代表的壓抑恐懼?！?/br>
    這些都不難分析得出，但還有件事，凌溯依然怎么都想不通：“怪物被嚇走，盥洗室理論上就也變得安全了，這里繼續(xù)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么……”

    “等一下?！彼位疵袢滩蛔〈驍嗨麄儍蓚€，“比起這個，是不是應該先研究公寓去哪了？我們就在霧里飄著嗎？”

    莊迭揉了揉眼睛，從鏡子前起身。

    ?；毡荒诘脟绹缹崒崳词苟㈢R子盯得得兩眼發(fā)酸，也依舊無濟于事。

    莊迭有點猶豫要不要教鏡子里的影子洗衣服：“本來就沒有公寓?！?/br>
    宋淮民有些錯愕：“什么？”

    “你們那場模擬，用電鋸去切天花板，鋸片會從地板里鉆出來，說明樓層的概念是不存在的。樓梯通向的終點不斷變動，也就意味著樓梯根本沒有實際意義?！?/br>
    凌溯走過來解釋：“其實還有很多細節(jié)暗示，走廊和盥洗室的地面用的是同樣的瓷磚，樓梯和臥室的衣柜材料一樣。走廊的地面破裂會溢出綠色液體，和衛(wèi)生間水龍頭滴出的一樣……”

    家中的臥室和學校的盥洗室原本就不會出現(xiàn)在一起，現(xiàn)在看來，這場夢并不是在拼接場景，也沒有把它們凝縮進一幢公寓里。

    所謂的新場景，其實都是已有場景的不斷重復和變形。

    宋淮民認真聽了半天：“翻譯成人話呢？”

    “……”凌溯：“這座公寓是被活生生跑出來的。”

    被扯進夢里的人看見怪物，第一反應當然是盡全力逃跑。

    過于強烈的情緒和意愿反向影響了夢境，利用夢中的各種“材料”拼湊出了走廊、樓梯和新房間。

    困在夢中的人越是瘋狂逃命，就越會生成新地圖，這幢“公寓”變得越來越混亂復雜——而公寓越混亂、越復雜，逃出去的難度就變得越來越大，只能更拼命地逃下去。

    “意外的很有隱喻效果?！?/br>
    凌溯被自己的解釋打動了，摸著下巴沉吟：“拼盡力氣也想要逃離的恐懼，居然是自己親手建成的圍城……”

    宋淮民有點想踹他一腳，礙于還有準員工在，硬生生把腿按?。骸罢者@么說，我們和廁所一起在霧里飄著倒是正確發(fā)展了？”

    凌溯點了點頭：“可以這么說?！?/br>
    莊迭的反其道而行逼退了怪物，也在某種程度上結束了這個噩夢循環(huán)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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