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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姬可以胡說,因為縱使仙魔界以實力為尊但本質(zhì)還是輕視女人,傳出去一句有臉無腦就可以掩蓋。但他不可以。 好在宗越替他開口。 魔姬您還真是會說話。宗越笑道,就算五百年前,昶雅仙尊重傷魔尊重妄。如今兩界交和,你也不該放在心上。何必錙銖必較口出惡言,傷了兩域和氣。 她何時口出惡言?寒姬張口欲駁,話未出口,就聽宗越諷道。 若昶雅仙尊閉關(guān)不出就是有甚意外,那魔尊重妄轉(zhuǎn)世百年,也不知內(nèi)里,還是不是他。 寒姬訝異抬首,就見宗越勾唇,雪上加霜道:我記得浩浩魔域,多得是侵占軀殼的魔物。殺人取魄,奪舍重生,是為常態(tài)。就連魔姬這身皮囊,應(yīng)該也是竊仙家所有。 寒姬沒想到,這位宋側(cè)妃,不僅靜心沉氣,目光如炬,還牙尖嘴利。 她又輕言諷刺幾句,都被宗越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最后只得懨懨離去。 她告辭后,景燁和宗越道謝。 殿下何必客氣?宗越臉上又恢復(fù)平日里的笑意,語調(diào)嘲諷說,殿下當(dāng)初找我,不就為此嗎? 不方便的話,她說;不方便的事,她做。 有那么一瞬,景燁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錯,對宗越太過苛刻,才會導(dǎo)致宗越如今的冷淡。 回過神,宗越已離開。 殿下。蒼瑤柔柔走上前,面容如華綽帝姬般柔美,我替您抱著吧。 而白璇,則拉緊他的衣袖,抬頭傾慕望他。她習(xí)慣用仰慕的目光看他,也習(xí)慣在他遇責(zé)難時一言不發(fā)。就好像,她生來就是愛他以及受他保護的。 當(dāng)初因她救他心生感動而萌發(fā)的愛意,隨著嬰兒的落地,似乎日漸消散。 有時候他都分不清,他是仍舊愛她,還是習(xí)慣假裝愛她。 她們真是他想要的嗎? - 在白璇院中逗留片刻,景燁就出了門。 桃枝早已在等他,見他出來,迎了上去,向他報告瑣事。 他沉住性子聽,桃枝又道:天機所的星君們,都說愈發(fā)穩(wěn)重,越來越有昶雅仙尊往日的風(fēng)采。 這話往日景燁愛聽,因為他心中最尊敬的人是他伯父。今日卻不知為何不是滋味。 他們尊崇的不是我,而是我伯父的復(fù)刻品。 昶雅仙尊道高魔重,品性尊雅,高風(fēng)亮節(jié)。不僅戰(zhàn)場上身先士卒,私下更是處事光明磊落,待人誠心正意。甚至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愿為整個仙域,犧牲自己鎮(zhèn)壓邪物。 這樣的伯父,景燁自認(rèn)為做不到,也成為不了。他曾以接近伯父為驕傲,如果沒有聽宗越那段話的話。 殿下是殿下,昶雅仙尊是昶雅仙尊,魔姬何必拿昶雅仙尊和殿下共論?難道殿下的長處都是遺傳昶雅仙尊,只有壞處是他自己的嗎? 宗越今日對寒姬說的話言猶在耳,景燁如何也忘卻不了。 這三百年來,年少的刻意放縱也好,如今的矜持穩(wěn)重也罷,他似乎從未做過自己。 以前他是鹿伏鶴行潛伏的雛鳳,如今他是鴻鵠高飛一舉千里的潛龍。 但除去昶雅仙尊親侄子的這個身份,他究竟是誰,他想成為什么,想要什么? 沒人知道,也沒人在意,就連他自己也是如此。 - 宗越不喜出門,喜在偏殿謄抄書籍,偶爾有所悟便打坐修行。 她的寢居位于瑤海云居?xùn)|側(cè),光線很好,向東有一水榭,自寢居沿伸出去,四面環(huán)水,水中栽滿蓮葉菱角。宗越閑來無事時便喜歡倚著水榭闌干,吹風(fēng)觀景。 她生□□靜,不喜歡隨侍跟從,所以坐在水榭時基本一個人。 這日天才剛微微亮,微風(fēng)吹過微瀾的水面,吹碎上面鋪陳的金光,倒映出朝霞的顏色。 正當(dāng)宗越對著水面垂眸沉思,身后卻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她回過頭,看到的卻是頭發(fā)垂散、披著外袍的景燁。宗越猜他大概是有急事想和自己商議,才一副剛醒的模樣跑來偏殿。沒想到景燁竟一句話也沒有,只是陪她坐下來,不遠(yuǎn)不近的,隔著一尺半距離。 宗越只得先開口,慢慢地問:殿下找我,是有要事嗎? 沒有,只是想來看看你。景燁對上宗越的目光,卻下意識避開,我聽仙侍們說,你早上喜歡在這處吹風(fēng)。 宗越微微皺了下眉,心里劃過不好的預(yù)感,冷淡道:殿下如果沒有要事的話,我還有自己的事。 他驀然抬起眼,和宗越目光相對,兩只眼睛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宗越,像是在分辨宗越話的真假。 有那么一瞬,宗越覺得自己在看一只生氣的猴子。 不過她向來沉得住氣,輕描淡寫又坦然地和景燁視線交錯,語氣平靜地問:有問題嗎? 沒問題,能有什么問題?景燁倏地站起來,看來是我打攪你了。 他想拔腿就走,卻又不知道為什么站定在原處。 他低頭俯視著宗越,想宗越怎么著也該跟他道歉。 宗越道:殿下知道就好。 景燁頭也不回地走了。 還真是三百來歲的小屁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