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yǎng)狼為患 第32節(jié)
長順還有點(diǎn)猶豫,陳小刀就利落地“哎”了聲,拉著他往下走,咕咕噥噥的:“正好,我和廚房打聽打聽明天吃什么,我家公子也有許多不能吃的……” 人聲遠(yuǎn)去了,陸清則拿起象牙筷,夾了點(diǎn)嫩白的魚肚,天氣燥熱,用姜蒜絲去了腥清蒸,醬油提鮮,軟嫩鮮美。 他吃了兩口,才發(fā)現(xiàn)寧倦還是沒動,納悶地夾了一筷子到他碗里:“這是怎么了?” 寧倦依舊沒吭聲,看到陸清則往他碗里夾了菜,默默拿起筷子,夾進(jìn)嘴里,動作霎時(shí)凝滯。 然后他忽然迅速起身,趴到船舷上,哇地就吐了。 陸清則:“…………” 陸清則一時(shí)槽多無口,哭笑不得地放下筷子走過去,扶著他拍了拍背:“你暈船怎么不早說?!” 寧倦吐完了,只覺得丟臉程度堪比上次在陸清則面前流鼻血,悶悶地別開臉:“我沒事,老師去用晚膳吧?!?/br> 陸清則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寧果果,你不會覺得你在這兒吐著,我還能吃得下吧?” 寧倦思考了一下,虛弱但倔強(qiáng):“那我換個(gè)地方吐。” 陸清則:“……” 這孩子,讓他說點(diǎn)什么好。 他把寧倦按坐下來,彎腰仔細(xì)看了看,孩子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臉色已經(jīng)慘白一片,欲吐又止,估計(jì)之前下棋時(shí)就不適了,但硬撐著沒吭聲。 少年的目光躲躲閃閃的,嘴唇抿得發(fā)白,八成是覺得丟人。 陸清則哭笑不得,看他耳尖都紅了,善良地離遠(yuǎn)了點(diǎn),折身去叫人。 趁著陸清則離開,寧倦迅速倒了兩杯茶水,趴在船舷邊漱了漱口,小心翼翼地呼了口氣,感覺沒什么味道,才松了口氣。 陸清則一轉(zhuǎn)身就看到這一幕,眼底漫上笑意。 跟只開屏的小孔雀似的。 這幾噸重的偶像包袱到底哪兒來的? 在他面前都這樣,往后在喜歡的姑娘面前,還不知道會成什么樣了。 原文里,暴君大概是因?yàn)椴恍湃稳魏稳?,所以不近女色?/br> 陸清則忍不住猜測了下寧倦會喜歡什么樣的姑娘。 再往后一暢想,說不定等寧倦有了自己的孩子后,他還可以退休返聘呢。 知道這個(gè)年紀(jì)的少年臉皮薄、自尊心強(qiáng),他等寧倦坐回去了,才端著兩樣?xùn)|西走過去,放在桌上:“讓人拿了點(diǎn)酸蘿卜和山楂上來,能緩解一下?!?/br> 寧倦還是覺得丟臉,咯吱咯吱咬著脆脆的酸蘿卜不說話。 不過吃了幾根酸蘿卜后,那股胸悶惡心的暈眩感果然消了幾分。 直至這會兒,寧倦才終于開了尊口,依舊十分倔強(qiáng):“老師,我好了?!?/br> 陸清則笑罵了聲:“再吃點(diǎn),我還會嘲笑你嗎?出息!” 寧倦蔫蔫地又吃了點(diǎn)山楂。 就算陸清則不嘲笑他,他也不想在陸清則面前丟臉。 看寧倦死要面子的,陸清則好心地沒告訴其他人陛下暈船了——免得隨行的人把這事記進(jìn)去,將來史書上也會載上這么一筆。 磕磕絆絆地吃完了晚膳,寧倦仍是有些不舒服,忍著反胃感,把鄭垚叫了上來,吩咐他安排好到臨安府后接應(yīng)一事。 鄭垚恭聲應(yīng)是,見寧倦捧著個(gè)空茶杯在摩挲,又上前來想給寧倦倒茶。 恰巧船身忽然一晃,活像壓下來的最后一根稻草,寧倦猛地抓緊了茶盞,低低干嘔了聲。 鄭指揮使晴天霹靂! 鄭垚顫巍?。骸氨荨菹??” 陛下難道是嫌他惡心嗎! 陸清則實(shí)在是看不下去了,哭笑不得道:“沒事,陛下被風(fēng)吹得有點(diǎn)不舒服,不是鄭大人的問題,一會兒歇歇就成?!?/br> 頓了頓,又道:“不用把那些臉生的全部攔在三層外,偶爾放他們進(jìn)來看一眼?!?/br> 這樣衛(wèi)鶴榮才會安心。 鄭垚破碎的糙漢心拼了回去,松了口氣:“好,我明白了?!?/br> 寧倦臉色發(fā)青,繃著臉道:“下去?!?/br> 陛下沉下臉來太恐怖了,也只有陸太傅消受得住。 鄭垚心里嘀咕一聲,迅速溜走。 夜色徹底沉了下來。 船上人多眼雜,倆人也不方便睡在一起。 寧倦洗漱了一番躺下,想到陸清則就睡在隔壁的艙室,心情才好受了點(diǎn),面朝著陸清則的艙室躺下,蜷成一團(tuán),緩解著胃里的不適。 外頭嘩嘩的水聲陣陣,樓船在長河上前進(jìn)著,微微搖晃,上下巔動著起起伏伏,白日里感覺還沒這么明顯,夜里靜悄悄的,感官就被放大了無數(shù)倍。 寧倦閉上眼,強(qiáng)迫自己休息。 他正有些迷迷糊糊,半夢半醒間,聽到了艙室的門被輕輕推開的聲音,刻意放低的腳步聲隨之傳來。 刺殺? 衛(wèi)鶴榮瘋了嗎,竟敢對他下手? 寧倦腦子里竄過這兩個(gè)念頭,在那道腳步聲靠到床邊的瞬間,少年的動作絲毫看不出暈船帶來的影響,翻身而起,利落迅疾似一匹頭狼,寒光一閃,匕首將將要刺出去的瞬間,一股毛骨悚然的危機(jī)感隨即浮現(xiàn),讓他硬生生止住了手。 旋即熟悉的梅香拂到鼻端。 陸清則站在原地一動未動,夸了句:“警惕性不錯(cuò)。” 寧倦瞬間滿頭滿背的冷汗,后怕得整個(gè)人都發(fā)起抖來,眼眶一下就紅了:“老師!你、你,你為什么不出聲!” 萬一他刺下去了呢?! 陸清則也有點(diǎn)驚魂未定,但習(xí)慣使然,并沒有太大幅度的動作,兩指夾著匕首,輕輕移開,無奈道:“我在外面叫過你一聲,沒回應(yīng),以為你睡著了?!?/br> 寧倦?yún)s沒聽他解釋,不聲不響地?fù)涞剿麘牙铮眢w還在發(fā)著抖,死死將他扣在懷里,幾乎有些哭腔,每一個(gè)字都在顫抖,咬牙切齒的:“陸懷雪,你要嚇?biāo)牢?。?/br> 陸清則怔了怔,沒想到他反應(yīng)這么大,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好了好了,我這不是沒事嗎?” 暈船的暈眩感好像消磨了寧倦的意志,被他溫聲一哄,平時(shí)總喜歡裝得成熟穩(wěn)重的少年大力攥著他的衣角,哭腔徹底放了出來,因?yàn)榍榫w的巨大起伏,呼吸的頻率錯(cuò)亂,劇烈地倒抽著氣,肺腑仿佛要隨之炸掉一般,聲音控制不住地放大:“你差點(diǎn)就死了!” 陸清則還是頭一次被寧倦吼,愕然地還想繼續(xù)哄,就察覺到脖頸間有什么熱燙的東西滴滴落下。 他靜了靜,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那是少年皇帝的眼淚。 他看著寧倦長大,從未見他掉過淚。 這是第一次。 上一世因心臟病,陸清則從小就學(xué)會控制自己的情緒,長大后也已成了本能,看似和藹近人,其實(shí)情緒是很淡漠的,骨子里的溫和與冷靜雜糅,習(xí)慣了與旁人保持看不見的距離,無論發(fā)生什么事,他都是最冷靜的那個(gè)。 所以他對情緒的感知能力,其實(shí)是比較弱的。 就像剛才,他只是以為寧倦被嚇到了,直到寧倦哭了,他才恍惚意識到,寧倦好像不僅僅是被嚇了一跳。 陸清則安靜下來,回?fù)е鴮幘?,輕輕拍著他的背,等待他慢慢從情緒里抽離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寧倦極度紊亂的呼吸漸漸平復(fù)下來,抬起頭,眼尾濕漉漉的,勾著濃墨般驚人的黑,俊美的臉?biāo)催^似的,渾似只可憐兮兮的落水小狗。 他又仔細(xì)地打量了一圈陸清則,小心地伸出手,從溫?zé)岬哪橆a摸到完好無損的喉嚨,又貼近他的心口,聽到里面一陣一陣的、雖不算強(qiáng)勁,卻足夠規(guī)律的心跳聲,才終于從魘住了般的恐懼狀態(tài)里脫了出來。 只是腦子里依舊還在嗡嗡的發(fā)麻,心情就如身下的樓船,在水里漂浮不定,游移著不安。 陸清則被他摸得癢癢的,喉結(jié)滾了滾,忍著沒動,看他平靜下來了,才伸手給他擦了擦臉:“冷靜了?” 寧倦的嘴唇動了動,依舊攥著他的衣角沒吭聲。 未來幾日,如果陸清則不在他身邊,他恐怕是再也睡不著了。 陸清則順勢把他往里面推了推,鉆進(jìn)了被子里:“別想太多,我好好的,也不會離開,本來就是來看看你的情況的?!?/br> 說著,陸清則把手放到他胃部的位置:“還難受嗎?” 寧倦蒼白著臉搖搖頭。 經(jīng)過那驚魂一嚇,什么凡塵俗事都被拋到了腦后,剛剛他太陽xue突突直跳,只感覺如果再吐,恐怕是該吐血了。 他現(xiàn)在滿心只有陸清則。 平時(shí)睡一起,一定要劃個(gè)楚河漢界的陸清則這會兒也不嫌寧倦熱了,主動摟著這個(gè)已經(jīng)比自己還高大的少年,一手替他捂著胃,一手輕輕拍著他的背,嗓音柔和:“安心睡吧,最近幾日,我都陪你睡?!?/br> 清冷的梅香縈繞在身周,伴隨著淡淡的清苦藥味。 寧倦默不作聲地將陸清則又往懷里按了按,深深地、長長地呼了口氣。 太好了,陸清則沒有事。 艙室內(nèi)重新靜下來,陸清則容易感到疲憊,加之輕輕搖晃著的船艙天然帶有催眠力,沒有多久,便恍恍惚惚地睡了過去。 聽著身邊均勻的呼吸聲,寧倦終于敢再近一步,低下頭,與他額頭相抵,闔上微顫的眼睫。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陸清則的安危原來對他這么重要。 陸清則若是死了,他恐怕會瘋掉的。 他簡直想把陸清則圈起來。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么,寧倦才平和下去的心跳陡然又加速起來。 他在做什么?他想做什么? ——陸清則可是他的老師。 作者有話要說: 陸清則:淺死一下。 寧果果:qaq??? 第二十六章 大概是被嚇得狠了,寧倦的暈船癥狀居然很快就好了,沒再出現(xiàn)劇烈反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