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煜輝看著【劉隊長您好！】這五個字有一會兒，起身去洗了把臉，再坐到電腦跟前：【是不是個著自家交關聰明？（滬語：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聰明？）】發(fā)了過去。他從煙盒里摸出一根煙銜在嘴里，點上火，邊抽邊望向窗外，今日天氣好，陽光被窗欞割成一條條的，滿桌的斑馬紋。他煙抽掉大半根才見有新郵件返來，也并不急著打開看，直到抽完丟進煙缸里，才點了下鼠標。

    【我不聰明，勝在守紀律和夠堅韌?！砍天陷x想還怪有自知之明：【劉隊長，局里有內(nèi)鬼。秦北是劉蒙坎集團上海販運毒品的新任組織者，巴黎春天取貨失敗，余下的四十五公斤毒品他急于脫手，敏昂、杜強和蕭龍在物色買家。我的手機號碼是......我不便打給你，除非關及生命，你也勿打給我?！?/br>
    看到最后一句，程煜輝的臉色變得凝重，手機號碼是她的，早爛熟于心，在玩密室逃脫游戲時，他幾乎已確定臥底就是她，但仍抱著一線僥幸，而此刻，也不得不面對現(xiàn)實，很匪夷所思......他從沒有回一封郵件這樣的艱難過，寫了又刪，刪了又寫，折騰大半天也沒寫出個所以然來，倒又收到她的郵件：【我在燉紅燒rou，走開一會兒，如不能及時回郵件，劉隊你別著急上火！】

    程煜輝不禁笑了笑，想想又惘然，他寫道：【訊息收到！你，保護好自己！】點了發(fā)送才后知后覺，會不會寫得太短了，該多說兩句的，可又不知該說什么，他現(xiàn)在才發(fā)覺自己原來是這么無趣的一個人。

    虞嬌看著郵件嘆口氣，劉隊長挺無趣的，還是她的程煜輝最好，把在黑黢黢的箱子里倆人親密舉動回味一遍，咂咂嘴走到廚房里，掀開鍋蓋，濃油赤醬的紅燒rou一塊塊燉的軟爛噴香，她專挑最好的五花挾到飯盒里，擺滿后再澆上幾勺醬汁。忽然聽到有人摁門鈴，透過貓眼看是蕭龍，忙開門讓他進來，一邊好奇地問：“你怎么來了？”

    蕭龍吸口氣問：“好香！紅燒rou？！”

    虞嬌笑著嗯一聲，打著蛋液說：“在這吃飯吧！再做個番茄炒蛋就好?！?/br>
    蕭龍解開袖扣卷到手肘，握住鐵鍋柄湊到水龍頭下清洗  ，來了興致：“看我露一手?！?/br>
    虞嬌就去剝了兩個皮蛋，切成小瓣用醋香油拌了。再去盛兩碗飯，等著蕭龍端來一盤熱騰騰的番茄炒蛋，虞嬌挾了一筷子吃，笑著稱贊：“真不錯呢。”蕭龍一口一個紅燒rou：“你這個還欠點?！?/br>
    虞嬌的臉紅了紅，嘴里不服氣：“程煜輝說我燒得最好吃！”

    “他的話你也信啊。”蕭龍嗤笑一聲：“下次我來做，讓你嘗嘗什么叫最好吃的紅燒rou?！?/br>
    飯吃過半，虞嬌正色道：“我回來就和劉隊聯(lián)系了。”她去取來電腦打開了郵箱。

    蕭龍很仔細地全部看了一遍，皺眉想會兒說：“依我對劉隊的了解，是個爆脾氣，心直口快，對你給的這么重要的訊息，應該連珠炮轟炸才對，但回郵件的人明顯性格內(nèi)斂，謹慎  ，趨保守態(tài)度。  ”他問虞嬌：“你怎么認定他就是劉隊？而不是程煜輝？”

    程煜輝？！虞嬌怔了怔，下意識道：“肯定不是他！”又解釋：“你記得秦北試探劉隊么？問他是否是我請他來的？他不但否認，還說是林玫她們要來玩。如果他不知內(nèi)情，何必要扯謊。”

    蕭龍不以為然：“他是警察，見到我們保持高度的戒備，左右言他是職業(yè)習慣，不足為奇。”

    “我也試探過他，感覺他了然于胸的態(tài)度。和秦北之間火藥味很濃?！?/br>
    蕭龍看著她笑了笑，虞嬌知道這不算什么，抿唇道：“按照局里規(guī)矩，老馮沒理由去找個法醫(yī)做我們的接頭人。你看我發(fā)郵件給他時，他也沒否認自己是劉隊?！?/br>
    蕭龍暗忖如果是劉隊，老馮何必舍近求遠搞出郵箱聯(lián)絡這一套。但再爭辯下去于事無補，他們現(xiàn)在唯有這一根救命稻草，只能死馬當活馬醫(yī)。他囑咐道：“你們以后往來的郵件都給我看一下。”虞嬌點頭：“那是當然。”

    蕭龍又去盛碗飯，看看墻上的鐘道：“劉璦六點返滬的飛機，打電話讓我去接她。”

    虞嬌沉默一下才說：“今天回來時我路過菜場，遇到了丹妮。”

    “這么巧?！彼蛔杂X就笑了：“你認出了她？比照片更漂亮吧?！?/br>
    “漂亮極了?！庇輯煽聪蛩骸安贿^她今天受了委屈?！?/br>
    蕭龍神情瞬間凝肅：“誰敢欺負她？”

    “也不是欺負......”虞嬌便把丹妮錢包丟失、鹵鵝老板不許她走，她替其付錢簡單述了一遍。蕭龍聽得蹙眉，沉著臉沒多說什么，問鹵鵝多少錢，他還給她，虞嬌笑著拒絕，忍不住說：“我有錢，程煜輝給了我兩萬塊?！?/br>
    蕭龍?zhí)嵝阉骸八裉鞄笥褋恚∷_啟了新的感情生活，你還要這樣嗎？”

    虞嬌悶聲沒說話，蕭龍點到為止，盡管胃口盡失，還是把碗里的飯吃光了。

    他倒在沙發(fā)上閉起眼睛，想休息會兒，意識不覺就漸朦朧，聽到躡手躡腳走動聲，刷鍋洗碗水流嘩嘩聲、窗簾斯拉闔起聲，開門關門聲，后來所有響動都遠去了，他睡著了，不知過去多久，他陡然驚醒坐起，風吹的窗簾微微飄蕩，太陽的余暉染的地板金黃，身上不知何時蓋著薄毯，虞嬌不在。

    蕭龍看看鐘，正指向五點，他去衛(wèi)生間洗個澡，神清氣爽的出來，心底做下決定。

    同樣做下決定的還有程煜輝，開車跑了半個上海停在某個小區(qū)外面，不遠有家賣水果的攤子，他稱了香蕉蘋果橙子一大袋，又買了一盒獼猴桃，提著走進小區(qū)，很快來到十八號樓，踩著樓梯上到三樓，摁響了門鈴，不多時有人來開門，看到他有些驚訝，笑著問：“你多久沒來了！”順手接過水果，房里又走出來個人，背著手問：“是誰來了！”

    換好拖鞋的程煜輝喊了聲：“宋叔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