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現(xiàn)在。”那目光掃過在座的所有老師，瞿陽明都好像被什么蟄了一下，道：“時間只剩下一周了，而且他的手也因為刷題而過度勞損，今天睡覺的時候一直發(fā)漲，我不認為白櫻櫻值得他拼上一只手的代價去戰(zhàn)勝?！?/br>
    廖芳菲道：“江照……”

    “既然廖老師說我是他的監(jiān)護人?！苯照玖似饋?，一字一句地道：“那么從現(xiàn)在開始，除非他自愿，我不允許任何人因為任何原因再把他當做斗獸放在競技場上。”

    “江照?！迸Ｖ魅慰戳艘谎埚年柮鞯哪樕?，沉聲道：“你在挑釁校方的規(guī)則嗎?！?/br>
    一陣動靜，郁里站了起來，面容軟嫩晶瑩。

    有老師在他擺弄手表的時候微微松了口氣。

    江照這孩子太難管了，還是郁里乖……

    郁里一邊舉起手表，一邊拉過江照的手。

    眼前的一切重新被染上色彩。

    “失·去·我·和·江·照·只·會·是·?！し健さ摹p·失。”

    “請·搞·搞·清·楚。”

    第40章 反向壓榨。

    電子音響徹在校長室里, 方才幾個松口氣的老師齊齊麻了。

    這小朋友長得這么軟嫩乖巧，沒想到平時不聲不響，可一旦開口說話居然比江照還絕。

    直接就開始威脅校方了。

    牛主任的臉青了一下, 一時半會兒卻找不到合適的話去接, 郁里來京朔的確屬于自愿，他想要退學也完全自由, 而且他這邊退學, 那邊只怕就有無數(shù)個高中甚至高校搶著想要接收他。

    他下意識去看瞿陽明。

    后者自打江照開始說話，就一直十分凝重地望著郁里，這會兒見到他起身，也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當年郁彬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只是本人渾然不知, 沒想到兒子也不遑多讓。

    看那軟糯的小表情, 好像也沒覺得自己說了多么戳校方心窩子的話。

    郁里不管他們的臉色, 直接推開身后的椅子，拉著江照就往外走。

    “對不起?！焙蠓胶鋈粋鱽淼穆曇糇寖扇她R齊停下腳步。

    在場的老師表情更加震驚了。

    在這個學校, 如果說誰能代表絕對的權利, 那絕對是瞿陽明了。他長袖善舞能言善道, 學校很多活動都是他一手策劃，包括這次國際性的高中數(shù)學奧林匹克聯(lián)賽，也是他親自跑了幾趟國外, 主動積極溝通所得。

    學校的體育館都是他當年剛?cè)胄５臅r候到處拉投資擴建的，為京朔學子提供了很多課外活動場地, 大到心理輔導室, 小到校園綠化, 他素來比誰都上心。

    所以整個教導班子也都服他。

    但現(xiàn)在, 他居然在向一個學生道歉，哪怕是一個天才。盡管瞿陽明平時在小事上表現(xiàn)的有些隨心所欲，可到底是一校之長，他這么服軟，在學生眼里算什么？

    牛主任道：“校長……”

    “對不起，郁里?！?/br>
    郁里回頭，看到他深深鞠了一躬。

    瞿陽明重新直起身子，校長室已經(jīng)落針可聞。

    他拉開椅子，繞過會議室向郁里走來，一路停在他面前，凝重的臉色中帶著一抹自責。

    “可以讓我看看你的手嗎？”

    郁里有點懵，遲疑片刻把手遞過去，瞿陽明輕輕托了一下他的微腫的手指，擰眉道：“我并不知道你的身體已經(jīng)不堪重負，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提議，這一點是校方的疏忽，我們會在日后的工作中時常反思，保證不會再犯?！?/br>
    江照一把將郁里的手抓了回來，臉色依舊冷漠。

    廖芳菲跟著站起身，道：“這件事我要負很大責任，是我沒有考慮到郁里的情況，疏忽了他毫無過渡地來到京朔的重壓之下可能出現(xiàn)的身體不適。”

    “還有我?！表椦芡瑯诱酒?，道：“我的確慫恿了廖老師讓他參加物理競賽，因為我對自己的學生產(chǎn)生了偏袒之心……總之，我也要對此負責，我的確是故意消耗了郁里?！?/br>
    白櫻櫻攥著裙擺，扯了扯嘴角。

    “可是江照。”廖芳菲道：“出現(xiàn)這種情況你怎么沒有及時告訴老師呢？”

    反應是剛剛才出現(xiàn)的，本來正值周末，江照都準備帶人回家了，自然沒想過要匯報。

    江照看上去懶得解釋。

    “他也是心疼郁里?！宾年柮骺闯鰜砹?，道：“其余的就不多說了，反正這次校方做了惡人，只希望郁里，還有江大監(jiān)護人可以原諒，至于白a班長和集訓人員的分配，到時候再由你們的班主任各自告知吧?！?/br>
    他拍了拍郁里的肩膀，溫聲道：“回去吧，好好休息，最近不要再過度用手了，期末考也不必看的那么重要，我還等著你在集訓時候的表現(xiàn)呢?！?/br>
    郁里去看江照。

    江照微微頜首，道：“不管怎么樣，我都希望全校能夠知道，郁里已經(jīng)贏了白櫻櫻，并且是在精力被消耗的情況下贏了她，還有，請懲罰項老師的違規(guī)之舉，我的訴求只有這些?！?/br>
    白櫻櫻嘴唇蠕動了一下，銀牙緊咬，掌心已經(jīng)被掐出血痕。

    江照帶著郁里離開，剛下樓梯，廖芳菲便追了上來：“要不要去醫(yī)務室看看?！?/br>
    “我經(jīng)歷過，這個時候只要多休息就好了。”江照代替郁里解釋，道：“我回去會好好照顧他的?！?/br>
    廖芳菲嘆了口氣，走下來的時候摸了摸郁里的頭，道：“郁里，我必須要告訴你的是，我真的很為你自豪。并且，我也要告訴你我一點低劣的心思，項老師提出物理競賽的時候，我是同意的，并且我想的是，你可以在哪怕是被消耗精力的情況下超過她，我也參與了這一場壓榨的行動之中，真的很抱歉?！?/br>
    郁里點了點頭，舉起手表：“我·沒·指·望·廖·老·師·會·?！ぷo·我?！?/br>
    這話遠比不原諒更加扎心，廖芳菲的呼吸都靜了一下。

    因為沒有指望，也就沒有失望，更加不會有生氣或者怨懟，所以在接到抱歉的時候，也就不必原諒。

    江照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并迅速回憶了一下兩人自相遇之中經(jīng)歷的一切。

    “郁里……老師，以后會注意的?！绷畏挤普Z氣艱難，看向郁里的眼神也變得復雜很多。

    但她到底是個成年人，很快調(diào)整好心情，接著道：“今天的事情，校長跟我之前犯得是同樣的錯誤，他說給白櫻櫻一次機會，也是在拿她激發(fā)你的斗志，想要看到你極限的一面，是真的沒有想到你的手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勞損，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br>
    郁里取出手機打字，這個屏幕大輸入也更加方便。

    接著，他舉起備忘給江照看。

    江照會意，讀道：“請老師放心，我說跟江照一起離開是因為牛主任的氣焰太囂張。”他翹了翹唇角，接著道：“目前為止，我還是很眼饞京朔的資源，尤其期待和國外友人的競賽，所以不會離開?！?/br>
    “還有?！绷畏挤瓶此绽^續(xù)道：“請轉(zhuǎn)告校長，既然我們和校方是互利的關系，就請校方多多拓展資源，提升全體教資力量，如果我有需要也請校方盡力配合，假如有一天京朔沒有什么可以留得住我，即便是高三，我也一樣可以轉(zhuǎn)學?！?/br>
    廖芳菲：“……”

    半小時后的校長室，牛主任聽完了廖芳菲的轉(zhuǎn)告，不敢置信地道：“他這是，在威脅校方嗎？”

    “不是威脅?！宾年柮鳑]好氣道：“他不滿我們對他天賦的極端開采，所以這是反向開采，所謂有需要校方盡力配合是什么意思，就是我們集體要隨傳隨到，如果他有需要的資源，即便校方?jīng)]有也要盡力爭取……”

    “瘋了吧這小朋友……”

    齊鑫已經(jīng)樂不可支：“所以現(xiàn)在是怎么樣，我們要不要把他開除？”

    “當然不能開除！”瞿陽明毫不猶豫地道：“他敢這么提，只能說他對自己的能力很清楚，這小孩，長得那么一副乖巧無害的樣子，沒想到比江照還狂?！?/br>
    “何止狂，還狠。”一個老師已經(jīng)忍不住笑出了聲：“京朔素來以魔鬼高中著稱，我還沒見過能反過來壓榨京朔的，還說什么提升教師資質(zhì)，難不成我們還教不了他？”

    瞿陽明面色深沉地轉(zhuǎn)了過來：“不要太得意忘形，這孩子沒有那么簡單。”

    “是啊?！表椦芤贿吙粗鴷r間，一邊道：“他從小鎮(zhèn)過來，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跟上月考的大部隊，達到跟江照的齊名，天賦可以說是恐怖了，真不敢想象，如果他打小就長在北城，會是什么樣子……”

    “所以，如果只是拿學識來論，他在高三的時候超過老師也不是不可能，大家不要掉以輕心，當心到時候真的教不了他?！饼R鑫提醒，發(fā)現(xiàn)瞿陽明眉頭緊鎖，道：“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反向壓榨京朔的人，倒也不是沒有……”他想起那段青蔥歲月，把校長逼到辭職的某位，為避免擾亂軍心，輕咳了一聲，道：“除此之外，他還說了什么？”

    “還有……”

    廖芳菲想起江照當時的表情。

    他眉頭跳了一下，寒下臉去，似乎不愿意再讀，并去拉郁里：“行了，回去吧。

    郁里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很倔強地把手表從腕上拿下來，在出樓道之前對著廖芳菲舉起，因為輸入不便，還缺字少節(jié)：“我·并·沒·有·到·極·限·期·考·等·吧。”

    江照帶著他坐上了韓叔的車，然后便開始閉目養(yǎng)神。

    郁里看著他面無表情的臉，伸手揪他衣角。

    江照不理他。

    再揪，然后坐過去一些，推他。

    江照還是不理他。

    他的手來到江照的手背，在上面敲：“你·怎·么·了?！?/br>
    “手都這樣了，還沒到極限是吧。”江照開眼瞥他：“你真想學廢是不是?！?/br>
    郁里對他伸出了左爪，虛虛抓了兩下，讓他看到自己的靈活。

    江照一把握下來，道：“期末根本沒有那么重要，京朔不會不要你的，而且白櫻櫻已經(jīng)確定會道歉了，她是個重諾的人，不會反悔的。”

    “要·讓·他·們·知·道·我·的·厲·害?！?/br>
    “已經(jīng)都知道你有多厲害了?！苯找贿吙洌贿呌謥斫o他按手指，嘆息道：“休息一下好嗎？”

    郁里任由他揉，拿左手在他手臂上敲：“我·可·以·量·力·不·可·以·放·棄?！?/br>
    “郁卷卷……王金園給你取名字的時候，知道你這么過分嗎？”

    點頭。

    “我·還·會·超·過·你?！?/br>
    江照挑眉：“這算挑釁？”

    點頭。

    “不想跟我做朋友了?！?/br>
    搖頭。

    郁里看上去很認真，也很期待：“要·和·爸·爸·江·叔·叔·一·樣·好?！?/br>
    江照：“……”

    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