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停了下來，一座難求，人群蜂蛹過去。

    一雙手狠狠推著江琬婉，推得人整個(gè)后背都生疼，直到將她推到車上。

    她還在喊叫：“我不走，不走！”

    “琬婉？”

    耳邊的聲音喚了兩次,江琬婉才一個(gè)激靈,完全清醒過來。

    身下黏糊糊的，都是汗,她起身望向身邊人,額角的汗珠往鬢角滑。

    顧清影側(cè)坐在炕上,瞧著她：“做噩夢了？”

    “嗯?！苯駪?yīng)著,忽然感覺身下有種撕裂般的疼,“嘶……”

    顧清影伸手扶住她：“你慢一些?！?/br>
    江琬婉有些別扭起來：“三小姐，我身上都是汗,不干凈?！?/br>
    女人好整以暇地看她：“不扶你,可起得來么？”

    女孩深吸了口氣,就著手肘上的力道下炕。

    幸虧昨晚三小姐有數(shù),及時(shí)收手,不然現(xiàn)在就不只是酸痛這么簡單了。

    她違心道：“也沒有……那么疼嘛?！?/br>
    “嗯?！鳖櫱逵皾M眼是笑意，她收回手,“今兒向二少爺邀我們?nèi)タ磻?，本不想去，小廝說晚上有宋玥先生的場，所以來問問你意愿?！?/br>
    宋玥是當(dāng)今北平最紅的小旦，他人也清塵超俗，從未聽聞與哪個(gè)誰有染。

    聽見戲，江琬婉整個(gè)人仿佛都染上光彩，可是轉(zhuǎn)瞬又有些失落。

    “那……”江琬婉試探問，“向二少爺也去么？”

    “嗯，他也在。”顧清影看女孩小心翼翼的樣子，心中一窒。

    她心里很明白，自己和向興只是有名無實(shí)的關(guān)系，所以做事說話捎上他，比起不捎上他沒太大差別。

    可是女孩什么都不知道，因此聽著總是不舒服。

    “那，便去吧?！苯裥Φ梅氯魺o事。

    “你若不情愿，那便不去。”三小姐終是不愿勉強(qiáng)她，“我有別的安排?！?/br>
    早飯她是同顧清影一塊吃的，幾碟清涼小菜和糕點(diǎn)，江琬婉吃了一些，三小姐的筷子卻沒怎么動過。

    “你……胃口不好嗎？”江琬婉問。

    “嗯。”顧清影索性擱下筷子，“通常少吃些，餓一餓就好了?！?/br>
    “嗯?！苯竦皖^，用筷子默默扒碗里的菜，翻過來覆過去。

    “你若是覺著悶，可以在這院里走一走?！鳖櫱逵敖淮f，“不要過東西廂房便好。我還有事，先去書房了?！?/br>
    “好，三小姐先忙?！?/br>
    女孩看一眼鐘表，今兒是馮夏來上課，還有半個(gè)多時(shí)辰才能來。

    綠袖進(jìn)來收拾飯桌，她湊過去問：“這邊的廚房在哪兒啊？”

    綠袖看她：“你問這個(gè)做什么？”

    江琬婉：“我看三小姐幾乎沒怎么吃飯，所以想做點(diǎn)吃的給她?！?/br>
    “你呀，就別cao心三小姐了。”綠袖吐吐舌頭，“上回我被罰了反省，剛能出來呼吸點(diǎn)活的空氣，就被三小姐叫去，又挨了一通罵，以后可不敢再同你頑?！?/br>
    江琬婉驚訝：“三小姐還會罵人么？”

    “也不是那種罵，”綠袖哀怨，“我夸大些，讓你體會一下這種痛楚。”

    江琬婉：“……那，我給你道個(gè)歉？”

    “往后可別說這樣的話，沒了主次。”綠袖將碗筷收拾好，給一旁的小丫鬟?！敖〗?，你真要去？”

    連“琬婉”都不敢叫了。

    “嗯?！?/br>
    “好吧，那我?guī)闳?。”綠袖嘆了口氣，“最近院子里安穩(wěn)多了，也沒什么不可以的?！?/br>
    “好?！苯衤冻鲆粋€(gè)感激的笑，“謝謝你啊綠袖?！?/br>
    綠袖腹誹：別的小姐謗上三小姐，那都是來享清福的，江琬婉怎么還專門往煙熏火燎的地兒跑。

    “跟我走吧，你記得早些回來，別誤了上課?！?/br>
    江琬婉有心不張揚(yáng)，讓綠袖在門口候著，自己同丫鬟說。

    哪想，她跨進(jìn)門了，里面三兩個(gè)人毫無察覺，仍在各說各的。

    ……

    “這顧家真是大變天了?！?/br>
    一個(gè)丫鬟說。

    “是啊，jiejie，我今天去顧老爺那邊送飯，你猜我看到什么？”

    “別打啞迷，不然下次我就不帶你出去逛廟會了。”

    “好好好，我說。除了管家都換人了，就連近身伺候顧老爺?shù)男P都是生面孔，我私下里猜，是為上次小戲子的事?！?/br>
    第三個(gè)丫鬟說道：“我倒不覺得單純?yōu)榱诉@事兒，說明往后三小姐掌家，咱們得好生伺候著?！?/br>
    ……

    江琬婉不禁止了腳步，聽著。

    下人都換成顧清影的人，難怪，三小姐今早晨說“你可以在這院里走一走”。

    綠袖也說，“這院子里安穩(wěn)多了”。

    三小姐連隨口一句，都是大有深意。

    可那丫鬟說的也對，三小姐那樣的人，怎么可能只為了江琬婉去換掉那些小廝呢。

    她這是在掌家。

    ……

    小丫鬟繼續(xù)說。

    “誰敢不好生伺候著，要是觸了三小姐逆鱗，你瞧，如今就連顧老爺也不好過。不過依我看吶，三小姐這樣也不是沒個(gè)由頭，二小姐為人那樣和善，又與三小姐一同長大，你都不知當(dāng)時(shí)有多慘烈，滿地的血啊……”

    “哎喲喲，你快住嘴，這話可不能再提了！”丫鬟匆匆忙忙打斷，“呸呸呸，哪有什么二小姐，顧家沒有二小姐?！?/br>
    “錯(cuò)了錯(cuò)了jiejie，這確是不能提的禁話，不過我們這樣說，沒人聽見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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