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姑娘在趣園也是招待過不少客人的，眼見裴連瑛如此，都識趣的告辭。

    她們可不敢繼續(xù)得罪下去了，雖然裴輝是裴連瑛的父親。

    裴輝不好挽留，眼睜睜看那兩人離開。

    裴連瑛道：“您的銀子還是白花了。”

    裴輝不肯相信：“連瑛，這兩位姑娘何處不好？琵琶彈得可謂一絕，那詩……詩我不清楚，但我覺著肯定也不差，你真不喜歡？”

    自從陳家來京城后，父親一直致力于阻撓他跟青枝成親。裴連瑛顧念他疼惜自己，沒有說嚴(yán)厲的話，但今日看來，再這樣下去，父親會越走越偏。

    裴連瑛決定讓他死心：“這兩位姑娘很是出眾，兒子也仔細(xì)聽完了，但發(fā)現(xiàn)還是青枝最適合兒子?！敝辽?，比起聽琵琶，吟詩，跟她相處更有趣些。

    裴輝欲哭無淚：“她哪里合適你??？”

    她當(dāng)然很多地方不合適。

    從一開始定親就不合適，只是他們之間有十?dāng)?shù)年的情分，有持續(xù)了九年的婚約，且還關(guān)乎他名聲，這一切都扯不斷理還亂。裴連瑛正色道：“還請父親莫再反對，我不想傷了我們父子間的感情。”

    這句話就有點(diǎn)嚴(yán)重了，裴輝已經(jīng)黔驢技窮，實(shí)在沒有別的法子好使，長嘆口氣道：“你若不是被定親所迫，為父以后再不干預(yù)。只為父想最后問你一次，你真就那么喜歡青枝？以后絕不后悔？”

    喜歡嗎？

    他不知，他根本不知喜歡一個女子是什么感覺，但父親既然問了，他既然要讓父親斷了念頭，便是騙人也要做的，他點(diǎn)點(diǎn)頭：“是，兒子喜歡她，絕不后悔?！?/br>
    第36章

    是有什么陰謀嗎？

    連著兩日趙蕊都沒見到父親, 急得她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她知道父親忙，所以沒有去衙門找他, 但她很想提醒父親, 叫他別上陳念的當(dāng)。

    好不容易到第三天，趙蕊等到亥時終于等到趙廷俊回家。

    她跑著過去，撲到趙廷俊懷里。

    “這么晚都不睡？”趙廷俊摸摸她的頭發(fā), “怎么也不在你外祖母家多待幾日？”

    趙蕊聽了有些傷心：“爹爹總讓我去外祖母家, 是不想見到我嗎？”

    “怎么會？為父早與你說過，為父怕照顧不好你，才讓你去外祖母家?！?/br>
    其實(shí)趙蕊也是明白的，她嘆口氣道：“我太想爹爹了。”

    不知女兒為何那樣依賴他, 完全不像她的母親。趙廷俊想起妻子每每回避他目光的樣子, 眸中閃過一絲的冷。再如何討厭，還不是要嫁給他？

    他牽起趙蕊的手：“快些去睡吧?！?/br>
    趙蕊點(diǎn)點(diǎn)頭, 一邊走，一邊同他說長興侯府的事情, 等差不多時，她就提到蘇起：“爹爹還記得那個織錦的陳姑娘嗎？”

    趙廷俊心頭一跳, 假裝不識：“哪個？”

    父親果然是偷偷跟她私會的，不想讓人知道，趙蕊道：“爹爹不記得也罷了, 反正是個織娘，那織娘不知為何竟然能請得動二舅父給他做織機(jī)。”

    趙廷俊大驚。

    陳念分明說過不想同他有什么牽扯的, 怎么轉(zhuǎn)頭就去勾搭蘇起？

    “你從何處聽來的？”他不動聲色, “或者你聽錯了吧？你二舅父從不給人做木器的。”

    趙蕊撅著嘴道：“我是從外祖母口里聽說的, 怎么會聽錯？二舅父已經(jīng)去陳家了, 還帶了府里的木料，不知要做幾天。外祖母讓管事去請他回來，二舅父也不肯……二舅父以前只給我雕刻小玩意兒?！?/br>
    這么聽，一定是真的了。

    陳念到底想做什么？趙廷俊暗暗咬牙，她那次是在糊弄他嗎？她難道盯上的是他小舅子蘇起？

    怎么，想嫁給蘇起不成？

    趙廷俊心頭冒出無名之火，陳念也不看看自己的歲數(shù)，也不看看自己的家世，她憑什么嫁給蘇起？真是做夢呢，想入侯府！

    “蕊兒，聽為父的話，快些去睡。”他把女兒哄去睡覺，然后馬上派隨從去打探此事。

    快到月中，家家戶戶都開始準(zhǔn)備過中秋。

    衛(wèi)國公府林老夫人的生辰在九月初，因是小生辰，霍老夫人提早就把十方佛錦緞送上了。

    林老夫人笑道：“這幅錦緞我還沒見到就鬧出風(fēng)波，我得仔細(xì)看看?！?/br>
    在林家的客人也隨著她一起欣賞。

    林老夫人用的錦緞好些都出自宮里，故而眼光是極為苛刻的，但這幅十方佛錦緞她竟是挑不出毛病，不管是佛的神情，儀態(tài)，還是衣著，各處的著色，都是恰到好處。她不由贊嘆：“難怪萬春錦緞鋪要關(guān)門，實(shí)在是一個勁敵呢。”

    這話很快就傳了出來，一時陳家門口極其熱鬧，不止有想買錦緞的，還有許多織娘。

    織娘們來拜訪，對青枝是新鮮事，她細(xì)細(xì)聽了之后，冒出了一個念頭——現(xiàn)在開錦緞鋪也不是不可能。

    “她們想把自己織得錦緞掛在我們家，因衛(wèi)國公府的關(guān)系，我們在京城有了名氣，便有人想找我們買錦緞，我覺得可行。”她跟陳念商量。

    “可始終不是我們織的?！?/br>
    “這不要緊，說明情況便是了……只要我們把好關(guān)，專門要織藝精湛的織娘?！鼻嘀π睦镉袀€主意，“她們都是有經(jīng)驗(yàn)的，只要姑姑再去指點(diǎn)一下，說不定能有很大的突破。”

    周茹也在場，極不贊成：“教會徒弟沒師父，萬一她們學(xué)會了，自立門戶搶你們生意那該如何？”

    青枝奇怪：“娘不就希望我跟姑姑不織錦嗎，怎么還怕沒生意？再說，我已經(jīng)收了采石為徒?！?/br>
    “那不一樣！采石是你手把手教的，那是正式的師父，這孩子我瞧著也憨實(shí)，不會出賣你。別的人就不同了，我可不想你被人欺負(fù)，就算你們不織，那陳家的織藝也不能被外人奪走。”

    母親說得有理，人心難測，青枝思忖著道：“那先觀察觀察，倘若有不錯的織娘，可以立個契約?！?/br>
    陳念也同意。

    有了開錦緞鋪的念頭，青枝便想馬上動手。因蘇起是京城人士，這幾日常來做織機(jī)，青枝與他有些熟了，詢問他在何處開最好。

    蘇起笑道：“這你可問對人了……萬春錦緞鋪曾經(jīng)在哪里你應(yīng)該知道吧？”

    旋街嗎？

    確實(shí)很繁華，青枝記得，那條街道尤其的長，聽說是用八千塊大青石鋪就而成。

    好是好，就是怕賃個鋪面太貴，她跟姑姑來京城后一共賺到兩百兩左右的銀子，姑姑手里還有一些，但后面她要跟姑姑去理縣看絲線，肯定又要花掉好幾十兩銀子。

    看小姑娘猶豫不決，蘇起猜到是什么問題：“不去旋街，也可以去西街，你先試著開個小點(diǎn)的店鋪，等以后再換大的。手藝在手，不必著急?！?/br>
    西街倒也不錯，青枝點(diǎn)點(diǎn)頭：“好，我這就去西街看看。”

    她騎著阿毛，帶著阿黃出門。

    等來到西街后，第一眼瞧見的卻是潘濟(jì)美開得脂粉鋪。青枝暗道一句糟糕。不知不覺過去兩個月了，她竟忘了跟潘濟(jì)美說清楚。此事不能再拖，她急忙走到脂粉鋪門口。

    “潘掌柜在嗎？”

    伙計認(rèn)識她，立刻去告訴潘濟(jì)美。

    青枝穿一件杏色繡竹紋的窄袖羅衫，滿頭秀發(fā)梳成個利落單螺，一樣首飾都沒有。她身邊是一頭驢，腳下一只黃狗，好似云游到此地的秀麗道姑。

    潘濟(jì)美馬上看出青枝是來做什么的。

    若是接受他，小姑娘絕不會無心打扮，也不會是這種態(tài)度。

    潘濟(jì)美搶先道：“你是來找鋪面的吧？”

    青枝：“……”

    他是神算子嗎，怎么會知道的？

    潘濟(jì)美觀神情就知自己猜到了，看來拒絕他只是順便，他心里一陣失落。憑他的條件娶不到世家女，可商戶之女很是容易，結(jié)果他看上青枝，青枝看不上他。

    也是，到底是不愿嫁入裴家的女子。

    他甚至難以想象青枝的要求會有多高！

    “自從鄭泰初離開京城后，你陳家的織藝就傳開了，后來又被林老夫人夸贊，你自然要開錦緞鋪的。這種時機(jī)不開，何時開？”潘濟(jì)美臉上掛著足以吸引女子的笑容，“我說過會出一份力，怎么樣？我?guī)湍阏野伞！?/br>
    “不用?！彼莵頂嘟^潘濟(jì)美的念頭的，怎么還能接受他的幫忙，“我自己可以，我今兒來找你，是有話跟你說。”

    “什么話比找鋪?zhàn)又匾?？還是先做你著急的事情吧。”

    青枝道：“這也很著急啊?！?/br>
    潘濟(jì)美搖搖頭：“不著急，”他從店內(nèi)走出來，指一指右前方的鋪面，“這家藥鋪快關(guān)門了，位置不錯，你若是想要的話，我認(rèn)識那鋪面的屋主，可以幫你談?！?/br>
    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青枝發(fā)現(xiàn)那店鋪的大小十分合適，又在街道中間，行人來來往往不易忽視，或許可以去問問？想著，她忽然打?。骸拔艺f了不用你幫……潘掌柜！”她提醒潘濟(jì)美，“我們還是去你店里談吧?！?/br>
    潘濟(jì)美還有點(diǎn)想負(fù)隅頑抗。

    青枝卻不想再糾纏，停下來道：“在這里也不是不能說，”是潘濟(jì)美自己左遮右攔，她原是想鄭重些，“我已經(jīng)考慮過了……”

    見她仍堅持要說，潘濟(jì)美不得不想別的法子，結(jié)果這節(jié)骨眼上，突然傳來裴輝的聲音：“青枝，你在西街做什么？”

    剛才潘濟(jì)美跟青枝路過他的店鋪時他就看見了，心情一時極為復(fù)雜。

    潘濟(jì)美是他請來去勾引青枝的，就在上個月他還巴望潘濟(jì)美可以獲取青枝的芳心，他可以借此讓兒子成人之美，放棄成親。

    誰想到，清風(fēng)樓一行，徹底打碎了他的計劃。

    他從來不知道，兒子竟那么喜歡青枝，趣園里兩個才貌雙全的姑娘絲毫不能動搖兒子的心，他在這一刻，心跌入了谷底。

    是他猜錯了，還以為兒子只是因?yàn)閮杉业那檎x不想失信，是兒子太善良。實(shí)則兒子是像他，對心儀的姑娘太癡心，連前程都不好好考慮。

    裴輝滿心都是苦澀，但事到如今，也知難以勸回兒子，既然兒子喜歡，非得娶青枝，他不能讓潘濟(jì)美再壞事，不然被兒子發(fā)現(xiàn)他跟潘濟(jì)美之間的交易，恐怕真的會傷了父子間的感情。

    然而潘濟(jì)美以為裴輝是來幫他的，笑著行一禮道：“這么巧遇見您……陳姑娘想開錦緞鋪，我正給她建議。”

    裴輝沒有笑，看向青枝：“你真的要開錦緞鋪？”

    青枝對裴輝的想法再了解不過，笑一笑道：“是的，裴大伯，我不止想開錦緞鋪，前不久還收了徒弟，往后生意若是好的話，會像萬春那樣開一家很大的鋪?zhàn)??！?/br>
    果然是沒看錯人，這姑娘一點(diǎn)兒不安分，可他啞巴吃黃連，苦水只能往肚里吞。裴輝擠出笑容：“西街有什么好看的？萬春關(guān)門了，你要開當(dāng)然去旋街開……我前不久剛好在旋街買了一處鋪面，你要喜歡的話，拿去用吧?！?/br>
    配合著他臉上奇怪的笑容，這番話顯得尤其詭異，便算青枝能言善道，此時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

    她不知道裴輝到底怎么了，是有什么陰謀嗎？

    而一邊的潘濟(jì)美也是驚訝地張大了嘴，裴輝不是急著撮合他跟青枝嗎，怎么突然插一腳，來搗亂了？

    場面一時極其安靜。

    青枝跟潘濟(jì)美的臉上都是一副見鬼的表情。

    作者有話說：

    裴輝：t＿t，我這樣可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