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倉惶地?fù)u了搖頭，踉蹌后退。

    回到學(xué)校她直接往禮堂而去。遠(yuǎn)處有轟隆隆的聲音傳來，夏天的暴雨也許頃刻將至。

    周宛卻比之夏先一步到達(dá)禮堂。她自己也不清楚是為什么，今天請了假回學(xué)校。到處溜達(dá)了一圈之后，又下意識地回到禮堂。

    一推門她聞到一股難聞的味道，皺眉去摸墻上的開關(guān)。卻只摸到一個，啪的一聲，舞臺頂上的燈開了。周圍還是漆黑一片。只見舞臺上有個人盤膝坐著，正仰頭往嘴里倒酒。

    正是陸橋。

    周宛愣了一會，忘記問他怎么不開燈嚇自己一跳，默默走上前去。她注意到陸橋竟然抗了幾箱玻璃瓶裝的酒放在身邊，有啤酒，白酒，還有葡萄酒。

    看到周宛來，陸橋并沒有詫異。又開了一瓶往嘴里灌。

    周宛跳上舞臺，在他身邊坐下，自己拿了一瓶，也咕嘟咕嘟地喝了幾大口。酒精入腹，火辣辣地灼燒起來。她立刻覺得頭暈，想起自己沒吃晚飯，難怪醉得快。

    此刻，一條纖細(xì)的身影剛好來到禮堂外。舞臺頂燈很暗，從外面看幾乎看不到光亮。她以為里面沒有人，低頭找著鑰匙，卻聽到身后的腳步聲。她猛地轉(zhuǎn)頭，看見之夏走過來。

    兩個人都愣了片刻。陳之夏沒有像往常那樣用一種銳利傲慢，甚至是惡毒的態(tài)度對待辛唯，而是面無表情地從她身邊經(jīng)過。

    倒是辛唯沒有沉住氣，大喊了一聲陳之夏。之夏停下腳步，卻沒有轉(zhuǎn)身。

    辛唯的嗓音尖利而且微微顫抖：“我的確錯了，錯的離譜。只是真正傷害你的人并不是我，你何必一定要趕盡殺絕呢？因為我是個弱者，你只能找弱者下手，對不對？那些真正不給你機(jī)會，不讓你好過的人，你卻無可奈何。”

    之夏全身一僵。

    辛唯控訴得沒錯。這件事本身很簡單，是她無處發(fā)泄的怒火，針對了一個手腕心機(jī)都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自己的人。陳之夏不但卑鄙，自私，而且懦弱。但是她卻不想去反省。

    So what？

    此刻的她，絕望得連憎恨都失去了力氣，哪里還顧得上別的？她保持著沉穩(wěn)的步伐往里面走去，不打算把這塊小天地讓給任何人。

    看著之夏走進(jìn)禮堂，辛唯也失去了力氣。她也沒有好多少，她也不過是在借題發(fā)揮。她很少有什么勇氣去質(zhì)問，去反駁，而這種軟弱，卻未見得是善良。只是不知怎的，想清楚了這些，該說的話也說出了口，她感到一種輕松。陳之夏給她的傷害，已經(jīng)扯平了。

    她跟著走進(jìn)禮堂去。

    看到舞臺上喝酒的人，之夏和辛唯都沒有吃驚，而是很自然也跳上去跟著一起喝起來。

    酒精真是一樣好東西。

    一道雪亮的閃電從窗邊劃過，頭頂?shù)臒趔E然一暗。

    陸橋嘿嘿地笑了起來，環(huán)視一圈那三個臉色慘白的同伴，可以想象自己的樣子也不會好多少。

    “陳之夏，你來干嘛啊？”他大著舌頭問。

    之夏想了想，說：“我小叔走了。我剛送走他。”

    辛唯沒有抬頭，卻很明顯身體震動了一下。

    陸橋仿佛在欣賞他倆的痛苦，嘴角勾起一絲笑容，又看看周宛，笑容漸漸由殘酷變?yōu)楸瘣怼?/br>
    也許是酒精的緣故，也許是這個舞臺曾給予他們太多的維系。這個剎那，他們突然感受到自身的痛楚和他人的痛楚是那么相似。

    陸橋喃喃喟嘆：“活著，活著究竟有什么意思？”下一秒鐘，他突然發(fā)狂一般站起來，指著他們?nèi)齻€，“滾，快滾。讓老子一個人呆著?！?/br>
    辛唯和之夏都嚇了一跳，卻坐在那里不動。周宛卻也突然跳了起來，罵了一句臟話，指著陸橋的鼻尖大聲吼：“你他媽的在衣服里藏了什么？”

    之夏看過去，果然發(fā)現(xiàn)陸橋外套的里面有個瓶子。周宛已經(jīng)撲了上去，陸橋縱然牛高馬大，也是一個趔趄，塑料瓶子落在地上，咕嚕嚕滾到舞臺漆黑的角落里。

    聽見藥片在里面響動的聲音，他們都已經(jīng)知道那是什么。

    周宛揚(yáng)手一個耳光：“陸橋，你這個傻瓜，你這個傻瓜?！彪S即跪倒在地，再也忍不住，眼淚潸然而下。

    辛唯一把捂住嘴，無聲地痛哭起來。而之夏則閉上眼睛，死死咬住嘴唇。

    陸橋卻笑起來：“媽的，老子在這里醞釀半天，還是沒法對自己下手?！彼挛枧_推開窗戶，雨水被風(fēng)吹進(jìn)來，淋了他一頭一臉，他對著天空大吼：“為什么？為什么？”

    活著，活著到底有什么意思？每個人的一生當(dāng)中，一定都會有一些時刻發(fā)出這樣的疑問。只是他們問這個問題的時候?qū)嵲谔纭?/br>
    過了很久，周宛掙扎著站起來走過去掩上窗戶，疲倦地召喚自己的同伴：“走吧，該回去了，這么想下去有用嗎？”她聳聳肩，“有些答案可能不是憑我們自己能找到的?！?/br>
    也許，要得到那個答案需要借助一點命運(yùn)的龐大力量。也許，下一個轉(zhuǎn)角，它就在守株待兔。

    又是一道閃電落下。震耳欲聾的雷聲滾過頭頂。

    傾盆大雨瞬間來到。

    第二天是個艷陽天。暴雨過后總是格外的熱。早上寢室里就熱得人一身汗，幾個電扇一起開著也沒用。想睡懶覺的人睡不住，只好唉聲嘆氣地爬起床，商量著去買西瓜回來解暑。

    陳之夏一直躺在床上沒動，背已經(jīng)濕透了，卻懶得去管。同屋說話的聲音很大，她厭惡地翻個身，扯了兩團(tuán)衛(wèi)生紙塞進(jìn)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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