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沒有察覺的時候，他變得跟羅森越來越像，被仇恨吞噬，成為一個偏執(zhí)又堅定的復(fù)仇者。

    他背脊挺直，形單影只的行走在街邊。他走的是跟送葬的隊伍相反的方向，他來到了莫二的家，曾經(jīng)也是他的家。屋子內(nèi)開著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暖氣，但男人身上好像有吹不散的寒意，又或者他很快就要再次步入屋外的寒風(fēng)，所以他并沒有脫下外套。

    他走過屋子的角角落落，手指撫過餐桌，他們經(jīng)常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撫過窗臺，他跟安娜在這里談過心，撫過沙發(fā)，他總是跟莫二一起坐在這看動畫片。

    最后，他來到了莫均的琴房。這架鋼琴自從夫妻去世后，就再也沒人彈過，莫二可能怕睹物思人，所以也從來沒有來過這間房間。

    莫扎特對著琴鍵吹了吹，又用袖口撣了撣，將灰塵抹去后，坐到了鋼琴凳上。

    他已經(jīng)許久沒有彈過鋼琴了，他的手指挨個在鋼琴的高低音上走了一遍，熟悉琴音，然后修長的手指飛舞，那首曲子的旋律已經(jīng)刻在了他心中，他彈的是《致莫扎特》。

    琴音寂寥，呼應(yīng)著窗外獵獵作響的寒風(fēng)。他唯一的聽眾就是游隼，一個沒有人類感情的機器人。

    莫扎特彈的很投入，這首曲子本就是莫均和安娜寫來送給他們最愛的兒子的。莫扎特真正彈起它時，才感受到一次次旋律遞進時表達的愛意。

    他想到了上次一家人聚在溫暖的屋內(nèi)，自己和莫二還幼稚的因為油燜大蝦追逐打鬧，他不自覺的笑了一下，不再是之前的苦笑，他的眉眼都被這笑意柔和了。

    但下一個瞬間，他怔住了。

    莫二站在門口看著他。

    笑意從他臉上消失，琴音中斷，莫扎特坐在琴凳上僵住了。

    莫二手上拿著一件嬰兒的衣物，像是臨時回來拿東西的。卻不想遇上了這個不速之客。

    因為要節(jié)省能源，游隼的擬態(tài)在進入這間屋子的時候就關(guān)閉了。

    莫扎特看到了莫二的眼神，先是震驚，然后就是......憎恨。

    莫二僵立了幾秒，像是突然反應(yīng)過來一般，他猛地沖了過來，一米七的少年身形比較瘦弱，但他還是用了自己所有的力氣，狠狠的揮拳。

    他的力量和速度都不達標，莫扎特可以很輕松的躲開，但他沒有，他用臉頰硬接了這一拳。

    莫二吃痛的后退了幾步，莫扎特的臉偏了偏，他的嘴角溢出一絲鮮血，他十分無所謂的抹了抹。

    莫二被手腕上傳來的疼痛刺激到了，他再也綳不住的大吼：為什么啊?!為什么你要這么做?!

    莫扎特不答。莫二因為情緒的起伏，劇烈的喘息，他突然跑到旁邊的柜子里，抽出抽屜，將里面的東西都倒出來，像倒垃圾一樣。

    里面的都是他曾經(jīng)很寶貴的游隼玩具，這些玩具本來是被放在專門的櫥窗里的，現(xiàn)在被歪七扭八的塞在狹小的抽屜里，丟在地上。

    莫二隨便拿起一個沖莫扎特砸去，邊砸邊喊：你不是英雄嗎?!到底是為什么啊?!

    我哥和嫂子哪里對不起你!你要殺了他們?!

    他一個接一個的扔，莫扎特也像定住的靶心一樣，一動不動的全接了。那些游隼玩具為了追求還原，都是實打?qū)嵉挠媒饘僮龅?，砸在人身上，不亞于一個小鐵球。

    但莫扎特不躲不閃，身上不知道被砸出多少淤痕。莫二終于扔完了，他伸手摸索，沒摸到東西，他無助的坐在地上哭了起來。十四歲的少年就要面對親人的逝去，還要承擔(dān)起照顧唯一的侄子的責(zé)任，他一直強撐著不哭，但這一刻，面對這個導(dǎo)致他一切悲劇的罪魁禍首，他再也忍不住了。

    莫扎特一直沉默的看著他，隨著莫二的成長，他終于依稀看出了20年后叔叔的影子。

    他挪動腳步，他走到莫二面前，雙膝跪地，跟坐在地上的莫二視線持平。那些被莫二砸過去的游隼玩具幾乎都壞了，但是莫扎特卻從口袋里摸出了一個完好無損的，這是當初他第一次要離開時，莫二送給他的。

    莫二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他發(fā)瘋一樣的捶打面前的人，邊打邊用嘶啞的嗓音喊：為什么啊!。

    莫扎特由著他打，他抓住莫二的右手，莫二想要掙脫，但是莫扎特的力氣遠在他之上，他只能更加用力的用左手錘他。

    莫扎特將莫二緊握的拳頭掰開，他將那個唯一的完好的游隼玩具放到了莫二的手心，莫二愣愣的看由 嶼 汐 獨 家 整 理，更 多 精 彩 敬 請 關(guān) 注著這個玩具，他瘋狂的動作停止了。

    莫扎特用雙手包住莫二握著游隼玩具的右手，輕聲道：對不起......

    然后他站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游隼跟在他后邊，他路過莫二時看了他一眼，莫二像是被施了魔法的木頭人，看著手里的玩具呆住了。

    莫扎特走到大門處，他打開門，被倒灌進來的裹挾著大雪的寒風(fēng)吹的打了個寒顫。他看著外邊，銀裝素裹，竟然下雪了。

    他看著這一幕，突然想到上一個寒假，他在木星上跟莫二因為胡鬧推開了門，也是這樣的大雪，一門之隔，兩個世界。屋內(nèi)是溫暖，屋外是風(fēng)雪。

    上一回，他退了一步，把門關(guān)上，縮回那個有著父母陪伴，溫馨又充滿光明的世界。但這次，他無路可退。

    他踏前一步，拉緊衣領(lǐng)，一個人步入塵世的風(fēng)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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