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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呵這人吃飯雖快,給人粗俗的錯覺,可吃相卻極講究,滴油不漏,落筷起筷中,似乎還有些宮廷禮儀的框架在。 再一回想,趙呵講話有些昭陽混北地的口音。 許周禁不住出聲道:“閣下祖地是?” “云間山?!?/br> 許周一震:“……云間山?!” 酒樓各處食客紛紛投來目光。 “對啊,云間山?!壁w呵道,“怎么,云間山不是地方嗎?云間山下面還有個神仙鎮(zhèn)呢。” “原來如此,是云州人。”許周點頭,卻接著問,“既是云州人,我聽你口音……怎像北地的?” “我娘北地的?!壁w呵面無表情胡謅道,“朔州大大小小的地方她都去過,后來到云州因我爹留下來,一口北音改不了。我爹話少,我娘話多,我口音自然隨她?!?/br> 鴛鴦眼小少年又憋不住笑了起來。 他這么一笑,趙呵便抬頭望了過去,隨口問道:“誒,你叫什么???” 鴛鴦眼少年慌了神,看向許周。 許周怔了怔,無奈道:“喚他……潤珠就好?!?/br> “哦?!壁w呵扒干凈最后一口飯,喝干了酒,問許周,“比武會什么時候開?” “今日正午,靈山祈雨臺?!?/br> “多謝?!?/br> 話音剛落,趙呵人便不見了蹤影。 許周驚駭站起,半晌都未回神:“她是什么人?!” 鴛鴦眼少年的目光落在桌上多出的半銹銀寶上,瞪圓了眼睛:“十三姐,看這個!” 許周展扇,將那銀寶托在扇上,顛倒翻來,見底端的編號凹印,道:“這是二十年前皇……祖母為平陽侯祝壽時賜下的壽祝銀寶!” 鴛鴦眼少年一怔:“云間山……” 許周恍然大悟,壓低聲音道:“莫非她是葉小侯的女兒?!” 當即便拉著鴛鴦眼少年追出去,少年盡力跟上,說道:“十三姐,我見她第一眼,就覺面善有緣,很是親切,故而多留意了幾分,現(xiàn)下想來,或許是因葉小侯的緣故……” 只是人海茫茫,遍尋不見花布衫。 那鴛鴦眼少年又道:“可,她若是葉小侯的女兒,為何姓趙?” “你不知,葉小侯傾心已故的明珠皇子,當年避世云間山,并非江湖人說的不堪江湖紛擾,而是因明珠皇子病逝,她傷心欲絕,仗著輕功俊,登萬丈雪峰,隱居云間。” 潤珠微微抿嘴,眼中的光淡了幾分,惆悵道:“原以為葉小侯是個癡情人,沒想到……” 沒想到也是個俗世女子,為愛隱居云間山,卻也不忘了成家生女。 “你又是怎么了?悲春傷秋的?!痹S周微微蹙眉,不解道,“葉小侯那種妙人,身旁怎會沒幾個伺候的?有了女兒還能不忘明珠皇子,連同姓也要給女兒,這何嘗不是一種癡情?” 許周說罷,加快了腳步:“快些,聽她那意思,應(yīng)是要參加比武會,我們在正午之前趕到祈雨臺,一定能見到她。” 趙呵很早就到了祈雨臺,摸出幾枚銅錢買了根糖人,輕飄飄掛上樹,嗦著玩。 許周和潤珠來時,她瞧見了,但見許周似是在四處找人,趙呵想了一想,便沒出聲打擾。 她在樹上靜靜小憩了半個時辰,這比武會終于有了要開場的苗頭。 祈雨臺上自然要留給武林盟盟主蕭沁與各派門主,臺下人頭攢動,熙熙攘攘。 趙呵伸了個懶腰,足尖點樹枝,如同樹的一部分。 她就這樣高高站著,卻無人發(fā)覺。 視野高了,祈雨臺上什么光景,盡收眼底。 酒樓里剛認識的許周和那鴛鴦眼少年也被請上了祈雨臺,趙呵聽見蕭盟主同各派門主介紹,這是昭陽來的貴客,受人所托,令大家照料一二。 眾門主心中有數(shù),客氣頷首。 “就知道不簡單。”趙呵半點不驚訝。 蕭盟主身形頎長,著一身銀邊繡的玄衣,開口說話,聲清朗有力,震的在場所有人耳膜發(fā)鼓,一字一句,清晰可聞。 蕭盟主先言,大多是開場的客套話,沒幾句有用的,重復(fù)來重復(fù)去,也就是一個意思:魔教囂張了。 之后,坐在蕭盟主左手第一位的女人起身上前,嘆了口氣。 臺下眾人議論紛紛。 “是安莊主……” “這就是江南劍莊如今的莊主安懷然嗎?” “果然受傷了,病成這樣……” “倒是出乎意料的清俊……” 江南劍莊莊主安懷然容貌清麗,面色發(fā)白,雖是習武之人,但看起來像個飽讀詩書的儒雅女子。 “十年前魔教進犯,是我江南劍莊的安老莊主帶領(lǐng)眾門抵擋了回去,那一戰(zhàn)元氣大傷,連同家中幼弟也……慘遭魔手。此后江南劍莊傳至不才手中,雖有弟子上下齊心,卻依然難現(xiàn)昔日輝煌……十年來,魔教日日侵擾,半月前,更是下了戰(zhàn)書,要血洗我江南劍莊……我們劍莊無懦弱之輩,大家奮力除魔,卻不料那魔教陰狠毒辣,竟使毒瘴……” 她聲音發(fā)柔,聽起來,大抵是個溫柔靦腆之人。 趙呵摸著下巴,琢磨著這位年輕莊主的慘話。 “魔教言說要我江南劍莊獻出女兒,血祭他們當年進犯武林時死去的魔教弟子……我又如何能應(yīng)?只可惜,再光明磊落的端方劍,也抵不過魔教的陰毒暗算,連同我那一雙七歲的雙生子,也中了毒瘴,被魔教擄去,死生不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