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色誤人 第1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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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只好各懷心事,沉默了一路。 前邊,便是姑蘇了。 ** “夫人,喝藥了。” 侍女侍立在床邊,輕輕喚著錦帳里人。 崔茵干脆將腦袋蒙在被子里,向里側(cè)臥,一動不動。 侍女心里著急,今日攝政王下船不知去了哪里,臨走前再三叮囑她們照顧好夫人,夫人卻怎么也不肯起來吃藥。 大概是身心俱疲,心底被李承璟徹底摧毀了出逃的希望,崔茵大病一場,李承璟便也不著急,慢慢走水路回建康。 她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只知道這兩日船停在了靠近姑蘇的一處碼頭,李承璟似乎有要事要忙,將阿珩和她分開來,不許她再見到阿珩,以防她再想逃走。 就連春草也被他關(guān)押了起來。 因為生病,自那晚之后,他倒也沒再強迫她。只是崔茵眼睛里都失去了光華,不哭不鬧,像是認(rèn)命一樣,頹然的在床上養(yǎng)病。 纖纖一握的腰身,如今更是瘦的像是細(xì)柳,經(jīng)不起風(fēng)吹。 無論李承璟跟她說什么,她都不與他講話,就這么平靜無波的看著他。 李承璟惱怒,卻又覺得放下心來。他覺得崔茵已經(jīng)再也沒有能掙脫的后路了,等她病養(yǎng)好了,慢慢就會接受現(xiàn)實的。 畢竟她那么愛阿珩,不可能再逃走了。 姑蘇天通教生亂,朝廷派了蕭緒桓來平亂,李承璟卻不以為意,不過區(qū)區(qū)幾百人,蕭緒桓一再立功,這一次被他遇到,說什么也不會讓他搶了風(fēng)頭。 今日趁大軍還沒到,他下船去姑蘇一趟,與官府的人商定好了計劃,匆匆趕回,便聽到侍女喚崔茵喝藥的的聲音。 “藥給我,”他撩起簾子,看了她蜷縮在墻邊的身影一眼,親自端了藥來喂她。 崔茵蒙在臉上的被子被他掀開,閉上了眼睛。 李承璟低笑,“你若不吃藥,那就是病好了?!?/br> 崔茵還是不理他。 他將人轉(zhuǎn)過來,細(xì)細(xì)打量了一番,見她似乎真的好轉(zhuǎn)了許多,臉色比前幾日好些了,便低頭吻了下去。 崔茵推不開他,便用力咬了一下。 李承璟大笑,“看來真的是好了。” 他靜靜看著她的眼睛,想起明日的計劃來,叮囑道,“明日我不在,侍衛(wèi)全部留下保護(hù)你,” “茵茵,別再想跑了?!?/br> 作者有話說: 就跑就跑,明天真的跑了,去找男主啦~ 第16章 崔茵很快明白了李承璟所說的明日之計劃。 他要和官府之人前去捉拿天通教信眾,將自己留在了這艘停靠在姑蘇城外的船上。 沉默良久,她開口問他,多日不曾開口說話,嗓音有些喑啞。 “阿珩呢,你把阿珩還給我?!?/br> 李承璟笑了出來,“什么叫還給你?茵茵,那也是我的孩子?!?/br> “在此停留多有變數(shù),阿珩體弱,我已經(jīng)叫人送他先回建康了。” 崔茵從不懷疑他對阿珩的愛,但橫亙在她心里的一道坎,是李承璟溫柔之下的薄情和決絕,他可以為了獲得崔家的幫助以妻為妾,可以騙自己已經(jīng)替阿珩尋到了良醫(yī)。 她垂眸,極力壓抑住內(nèi)心翻涌的情緒,要他保證,“李承璟,若你還有良心,就應(yīng)當(dāng)好好對阿珩?!?/br> “我要你發(fā)誓,無論我生前還是死后,你都要對阿珩始終如一,做好一個父親,替他尋醫(yī)問藥,不能讓崔家傷他分毫,”她抬眼看著他,唇角浮起一抹笑來,“不然即便我化作厲鬼,也要討你的罪。” 李承璟連忙打斷,“好端端說什么生死……” 這話說的怪異,但他也沒有多想,只以為是崔茵病了那么久,有些胡思亂想罷了。 看著她有些較真般的目光,似乎他不保證她便又要鬧,李承璟只好點頭,“自然是,我答應(yīng)你。” …… 是夜,李承璟便離開了。 他交代好侍衛(wèi)與仆婦,務(wù)必看好崔茵,想來這一片城郊之地,遠(yuǎn)離天通教犯亂,也不會有事。 臨走,他答應(yīng)崔茵將春草放了出來。 春草心有戚戚焉,聽說阿珩已經(jīng)被李承璟送回建康了,睜大了眼睛,“那娘子,我們還逃嗎?” 她并不覺得崔茵會就此放棄,如果此時不逃,等會到建康,那便是一輩子再也沒有機(jī)會了。 可是如果要逃,就意味著崔茵要與阿珩就此母子分離。 春草不確定她會做什么樣的決定。 * 夜深,侍衛(wèi)守在船艙的門口,原本有些瞌睡,聽到有腳步聲,連忙開門攔住里面的人。 春草道,“今日是夫人亡母的忌日,再有半個時辰便是明日了,夫人要下船去岸邊給亡母燒紙祭拜。” 她挑眉看著幾個侍衛(wèi),這樣的理由,他們不會一口回絕。 幾個侍衛(wèi)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王爺臨走有交代,夫人……不得下船。” 春草瞬間變了臉色,“夫人這一路郁結(jié)在心,久病在床,你們也是知道的,王爺千辛萬苦尋回了夫人,怎會忍心看夫人因為錯過亡母忌日自責(zé)難安?!?/br> “夫人身子骨本就柔弱,又大病一場,若是因為你們阻攔而病情加重,”她伸出手指在空中點了點這幾個人,冷聲道,“看你們怎么和王爺交差!” 這幾個侍衛(wèi)并不如在鐘山時那幾人好說話,他們想著,攝政王嚴(yán)令要求過,畢竟這位夫人可是逃出來過一次的,他們不敢輕視。 可他們也知道,如此一個弱女子,小世子也被提前送走了,在人生地不熟地姑蘇城郊,又能出什么事。 正猶豫著,春草冷哼一聲,“你們就是看夫人好欺負(fù),不怕得罪,想著夫人不過要被養(yǎng)在外面,哪有巴結(jié)正經(jīng)的攝政王王妃好處多,恨不得夫人生病起不來呢!” 幾個侍衛(wèi)聽她胡攪蠻纏,嚇出了一身冷汗,他們是李承璟身邊的人,自然知道兩個王妃之間的秘聞,雖沒有這個心思,但若是被她告狀給攝政王聽,怕是也免不了被責(zé)罰。 “春草姑娘,你可不能這樣含血噴人……” 春草不依不饒,“你們心虛,被我說中了,不然夫人想下船祭拜亡母這樣一點小事,也要被你們?nèi)绱俗钄r?” …… 河岸邊,春草抱著一沓侍衛(wèi)去附近弄來的祭紙,扶著崔茵下了船。 這河岸與碼頭偏僻,兩側(cè)都是山,月色半遮半掩在山后,江水泠泠,河堤遍布著干枯的雜草與枯枝。 崔茵手心緊握著,不知不覺冒出了冷汗,只有這一次機(jī)會了,雖機(jī)會渺茫,她也不想錯過。 “夫人,不能再往前走了,就在此地吧?!?/br> 侍衛(wèi)緊跟在她身后,見她沿著河堤越走越遠(yuǎn),皺眉提醒道。 崔茵停下腳步,目光掃過這一片河岸,又看向那個侍衛(wèi),“尋一處平整的地方也不可以嗎?” 那侍衛(wèi)看向河邊,欲言又止,只好點了點頭,繼續(xù)跟著她走。 終于尋到一處岸邊,侍衛(wèi)后頭看向大船,在黑夜里只剩一點光亮。好在此處沒了山頂?shù)淖韪簦瑘A月懸在空中,灑下淡淡的清亮。 火光燃燒著祭紙,侍衛(wèi)知道祭拜親人不能被打擾,幾個人便站在不遠(yuǎn)處看著崔茵。 橙紅色的火光映著美人精巧的下巴,規(guī)規(guī)矩矩在祭拜。 夜空中,忽然有異樣的響動。 那聲音似乎從船那邊過來,幾個侍衛(wèi)忙起身察看,只見那艘大船瞬間被火光點燃,倒映著江水變成了血紅色。 崔茵也驚住了,她沒有料到,今夜真的會發(fā)生什么意外。 “快!護(hù)送夫人離開!” 遠(yuǎn)處有人高呼,卻在下一秒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 幾個侍衛(wèi)瞠目結(jié)舌,“是天通教!” “快,夫人快走!” 崔茵沒有半分遲疑,拉著還在震驚中沒回神的春草向前跑,可前面漆黑一片,只有一條路。 侍衛(wèi)忙左顧右盼尋找著路口,那天通教之人行事慘無人道,這次必定是沖著李承璟來的,才尋到了這處偏僻的碼頭。 可李承璟不在,剛才那人的一生喊叫,必是驚動了他們。身后果然有大片黑影和火把朝著崔茵的方向趕來。 一滴冰涼的水滴滴在了額頭上,“下雪了?!?/br> 卻又不是雪,如今已經(jīng)要出正月了,江南的雪都化成了雨,頃刻間沾濕了衣裳。 崔茵回頭看去,那天通教之人皆帶了火把,原本還怕若是往山上跑,他們會放火燒山,既然下雨了,那便不用擔(dān)心了。 不顧侍衛(wèi)的呼喚,崔茵拉著春草,從一處斜坡上艱難的爬了上去。 幾個侍衛(wèi)急作一團(tuán),只好跟著她。 手剛攀上傾斜的山坡,要爬上去,視線里卻忽然出現(xiàn)了一角裙裾。 “夫人……” 侍衛(wèi)睜大了眼睛,卻看見月色下,那張殊色的容顏上落了幾滴雨,高高地俯視著他,下一秒,決絕地用力一推。 為首的侍衛(wèi)滾落了下去,一臉的不可置信,剩余幾個人也都驚呆了。 再抬頭時,山坡上密密麻麻的荊棘密林里,早已不見了崔茵的身影。 …… 這山上的荊棘和矮樹叢生,若不是在冬日,葉片沒有那么茂盛,崔茵和春草這樣纖細(xì)嬌小的身影也有些寸步難行。 正是這樣,即便后面的人追上來,也不會比她們的速度快。 崔茵本就生著病,腳步越來越虛浮,但她總覺得耳邊一會兒是天通教的追殺聲,一會兒是李承璟的厲聲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