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果轉(zhuǎn)過身，以為是她訂的鬧鐘響了，手機(jī)從口袋掏出，宋茜兩個(gè)字顯示在螢?zāi)簧?，余果背?duì)謝圖南接通這則電話，宋茜吃著指甲，她坐在警察局冷硬的板凳上，周圍都是人，她卻覺得特別緊張：「余果，你在聽嗎？」她穿一雙拖鞋就奔跑出來，跑太急，拖鞋甩飛一隻。

    「在聽?！?/br>
    宋茜終究沒忍住，淚水潰堤而出，她對(duì)著手機(jī)嗚嗚咽咽：「宋間死了，你的舅舅死了！」

    「他沒有回家整整一年半，最后被發(fā)現(xiàn)跌落在佛遠(yuǎn)山一個(gè)山坡下，腳扭了，那天雨下特別大，救護(hù)人員說他沒有嘗試打電話?！?/br>
    「你說說，他一年沒有回家，難道也是去修佛了嗎？」

    佛遠(yuǎn)山，宋間跟著她來佛遠(yuǎn)山了，在她最后要離開的那天，余果在火車上查到，那天是近幾日的最大豪雨，好多山區(qū)都有土石流崩塌。

    「余果，你回來吧，你快回來，我感覺我也快死了！」有警員看宋茜不對(duì)勁，握她的胳膊被她揮開：「別碰我！」

    「我過幾天回去，你先別急。」余果答應(yīng)她。

    謝圖南狐疑地看她，眼神像釘子，鎖在余果身上，趕不走，他用袖子擦余果的額頭：「你怎么了？流一堆汗?！?/br>
    是啊，她怎么了？

    她救了一隻金魚，可是牠還是死了。她從宋間的眼皮子底下出逃，可她有時(shí)還是會(huì)做惡夢(mèng)。她無法安逸現(xiàn)在，因?yàn)槎询B現(xiàn)在的正是過去的所有。

    之前牽扯的一切突然全都消失殆盡，余果繃緊的身體毫無征兆的放松。

    「我想睡覺，睡好長的覺?！褂喙杏X她仍在笑，嘴角的弧度，僵硬的流出口水。

    謝圖南不放心，用手撓示意余果，讓她把腦袋枕在他的右腿上：「余果，我好久以前就想問你，你想要回去讀書嗎？」

    「我的mama是醫(yī)生，他們正在資助學(xué)生，說不定可以幫得到你，只是需要成績證明?！?/br>
    「如果你覺得頹敗，想獲取成就，重新回去學(xué)校讀書是一個(gè)很好的管道?！怪x圖南摸余果的額頭，用食指在上面寫字。

    「我喜歡啊?！褂喙麑?duì)著謝圖南眨眼睛，她的眼里有霧氣，明明是該替謝圖南高興的一天。謝圖南寫字的食指停了，覆蓋她充滿霧氣的雙眸，余果的眼睛卻沒有如期閉上，睫毛隨眨眼的動(dòng)作刮在謝圖南的手掌心。

    謝圖南以為她真的累了，她想睡覺，偏偏她現(xiàn)在精神飽滿起來，像剛充氣好的皮球。

    「我喜歡啊，喜歡、喜歡、喜歡。」她重復(fù)說，直至感受到謝圖南手掌正在顫抖，發(fā)出不小的哼哼。

    真好，謝圖南終于被她逗笑，他今晚是開心的。

    「你喜歡什么？」

    余果抬起手臂，食指想比謝圖南的位置，不小心點(diǎn)在他的鼻頭：「喜歡無人區(qū)的寶藏?！?/br>
    謝圖南定著不動(dòng)：「我也喜歡，你喜歡他哪里？」

    余果的手指從鼻頭筆直向下，經(jīng)過人中，到唇珠：「喜歡他唱歌?！?/br>
    謝圖南不催，他嘴唇微啟，使余果的手指觸及唇瓣，到下巴時(shí)，他吞了一口口水。

    「這是不是流明？」余果指著謝圖南的眼睛問。

    謝圖南的手從余果的眼上離開，他微微俯身，輕咬余果的指節(jié)，眼眸黑亮如漆，他專注注視著余果，余果感覺他的眼里有荒漠、烈火、炎陽，她感覺全身要被燒個(gè)精光。

    「什么？」余果能感覺謝圖南的舌頭抵在她的指尖，嘴唇一張一闔，像扇子。

    謝圖南往后退，松開牙齒對(duì)余果手指的束縛，他用另隻手幫她擦拭手指留下的津液：「如果我的眼睛能計(jì)算出流明的話呢？」

    「說明那本書是真的，我的想像沒有錯(cuò)?！?/br>
    「嗯，你的想像沒有錯(cuò)?！?/br>
    謝圖南到現(xiàn)在才真正覺得余果心里頭住著一個(gè)瘋子，要駕馭瘋子太難了，要比他們更瘋，謝圖南做不到，但是總可以并駕齊驅(qū)的，于是，他抓過剛被擦拭乾凈的手指，靠近嘴唇，親吻，一觸即離。

    「還想回學(xué)校嗎？」謝圖南講出的每個(gè)句子都有魔力，可以被詩人裝到酒壺，乘扁舟，灑滿午夜的水面月亮。

    余果因?yàn)橹x圖南的一個(gè)吻全身僵硬，宋間的樣子又不受控制跑出來亂叫，謝圖南察覺余果的不對(duì)勁，像是在克制自己的想要逃跑的身體衝動(dòng)，謝圖南用手掌包覆余果五指，結(jié)果余果連拳頭都沒辦法握緊。

    她的牙齒不受控制打顫：「如、如果我回去上學(xué)，我的家不在水川，在h市，我得搬家，搬回去，可是我不想再回去了?！?/br>
    「我在長大，再給我一點(diǎn)時(shí)間，」余果想站起來，她顫顫巍巍扶謝圖南的手臂，感覺要攀爬上去：「再一點(diǎn)時(shí)間，很快、我很快就會(huì)照顧好自己?！顾孟褡兂梢凰覞O船，船底部本就有破洞，不完整的，水猖狂吸乾她僅存的空氣，她感覺快要沉沒。

    余果掙扎的快瘋了，仿若小船迷失方向，在漩渦胡亂打轉(zhuǎn)。一條鼻血流了出來，滴在謝圖南的手臂上，一滴、兩滴，她真的在流血。

    「余果，冷靜一點(diǎn)?！怪x圖南捉住余果的肩膀，用袖子在她的臉上胡亂地擦，余果眼睛半瞇著，她在笑啊，為什么謝圖南偏要皺眉頭。

    「我冷靜、我冷靜?！顾昧ν踢M(jìn)口水，舔掉嘴唇沾到的鼻血。

    謝圖南雙手扶正余果的臉：「你認(rèn)真看我?！?/br>
    「你怎么了？」

    余果好像恢復(fù)了神智，可那雙眼睛混沌的不行，謝圖南的眼睛同樣沾滿了水氣，換余果不明白，謝圖南本該清明的眸子，她拿手去摀謝圖南的眼睛，卻被謝圖南緊緊握住手腕。

    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