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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辛白燕做夢也沒有想過,自己在五十多歲的年紀還能再穿上一次婚紗。辛如海對meimei說:“現(xiàn)在疫情還沒過去,要不婚禮就算了吧。”接著又轉過去對新妹夫說,“老吳,你勸勸她?!眳切l(wèi)平在鏡中跟妻子對視了一眼,說:“大哥,我們的婚禮誰也不請,就讓司儀主持個儀式?!彼nD下來,兩只手掌扶住妻子單薄的肩膀,說,“就當了孩子的一個心愿?!?/br>
    婚禮在市中心頂好的一家酒店里舉行。受新冠疫情的影響,所有的線下場所都迎來了前所未有的淡季。酒店的客戶經(jīng)理以一個極低的價格將最大最奢華的海山廳讓給了這對老伉儷。司儀戴著厚厚的口罩,對著空無一人的大廳激情洋溢地朗誦著職業(yè)生涯里千篇一律的臺詞。他從來沒有接過這么奇怪的活兒,雇主兩口子人很好,沒有因為疫情胡亂殺價,他們對他的唯一要求,就是把這個喊一嗓子能聽見三聲回音的海山廳當成高朋滿座的禮堂,該有的激情和環(huán)節(jié)一樣也不能少。

    辛白燕穿著華麗笨重的婚紗,挽著新婚丈夫的胳膊,經(jīng)過一排排空蕩蕩的座椅緩緩走上了舞臺。她看見兒子東勰坐在第一排正中央的椅子上,開心地笑著為他們鼓掌。那是在他小時候才會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笑容,在母親實現(xiàn)了兒子某個微不足道的愿望時——比如買了他心儀很久的漫畫,或者允許他周末去同學家住一晚——兒子便會像這樣天真無邪地笑起來。成年后的兒子變得那樣英俊,也變得那樣有力量。他懂得了如何保護母親和奶奶,也懂得了扛起某些責任,可是唯獨不再懂得如何像過去那樣心無旁騖地一笑。

    辛白燕對著那排空蕩蕩的座椅無聲地發(fā)問:“兒子,媽今天好看嗎?”她心里這樣問的時候,眼淚便一把接一把地掉下來。

    顧穎躲在禮堂的邊門外,從門縫里全程目睹了這場只有三個人的婚禮,和舞臺上的老新娘一同流眼淚。那是2020年秋天,全國人民關注的焦點都在肆虐全球的新冠肺炎上。此時,距離顧穎接到東勰的那通電話已經(jīng)過去了整整兩年。

    根據(jù)顧穎后來的回憶,東勰當年是在開往臨海的大巴車剛剛駛入臨海市內(nèi)時改變主意的。他下腹一次比一次劇烈的疼痛,以及兩次疼痛之間一次比一次更短的間隔讓他很快意識到,如果就這樣走進戒毒所,他很可能沒有辦法再走出來??墒穷櫡f自始至終也不知道東勰到底得了什么病,她接到東勰的電話,趕到東勰位于臨海的出租屋的時候,他已經(jīng)瘦得脫了相,連下床都困難了。而不論她怎么問,他都不肯說。

    顧穎要他馬上跟自己去醫(yī)院,還要他辭去現(xiàn)在的護工,因為她會親自來不離不棄地照顧他——不管他東勰變成了什么樣子,也不論他冷落自己多久,只要他需要,她隨時可以開始不離不棄地照顧他。可是東勰溫柔且固執(zhí)地拒絕了顧穎所有的好意。醫(yī)學早已經(jīng)給他的身體做出了最悲觀的研判;至于不離不棄的照顧,更是不應該浪費給一個無望回報這份不離不棄的人。他這次叫她前來,只是想要拜托她幾件事。

    顧穎在臨海住下的第二天,終于知道了東勰想要拜托她什么。這天,東勰讓她從床底下拖出了一個紙箱,那里面是他給覃嘉穆寫的一摞一摞的信——那應該不能叫信了,因為什么信也不應該有那樣過長的篇幅。東勰有點不好意思,他說如果不是實在沒有辦法,就這樣把這些信拿給第三個人來看,會讓他覺得十分難為情。

    顧穎很快就明白了什么叫做“實在沒有辦法”,她看到東勰給每一摞信上都貼上了標注日期的便箋,日期已經(jīng)標注到了半年以后。然而信紙上的筆跡卻像是個不會握筆的孩童的筆跡,顧穎直到那一刻才被猛然提醒,東勰的病情比她想象的更加嚴重,已經(jīng)嚴重到連筆都握不住的程度了。東勰請顧穎幫忙,將那些“質(zhì)量”不過關的信重新謄抄一遍,別讓讀信的人看出破綻。顧穎讓他放心,她一定模仿他的筆跡來抄寫。東勰說倒也不用那么嚴格,沒那么像也不要緊,嘉穆那小子心很粗,肯定不會發(fā)現(xiàn)的。說完他就疲倦地笑了。他現(xiàn)在最常見的表情就是這樣充滿倦怠地微笑,這笑容可以在他的臉上保持很久,仿佛進入了某種悠長的回憶。

    東勰睡著的時間越來越長,醒著的時間越來越短。而只要他醒著,就是用他那孩童筆跡去繼續(xù)寫信。不論晚上還是白天,他就那樣唯恐時間不夠地去書寫,去忙不迭地編造他半年后、一年后的生活。顧穎常常一邊謄抄一邊落淚,有時候眼淚滴在信紙上,她不得不重頭再抄一遍。這是東勰用才華和意志營造的完美幻象,他忍受著劇烈的癌痛和毒癮瘋狂的摧殘,卻依然在紙上落下了俏皮幽默的句子,去極力描述一個生機勃勃的未來,這樣的苦心不能被自己的幾滴眼淚毀掉。

    她按照東勰的要求,每個月給溫嶺戒毒所寄去一封厚厚的信。她開始在東勰已經(jīng)寫好的信里,兩三頁真跡中間夾一頁自己模仿的贗品。她說這樣可以最大程度地確保以后當那個盼信的讀者收到一封全是贗品的信件時不會起疑。當顧穎把這件事情告訴東勰的時,東勰形銷骨立的臉上浮出了一個有氣無力的笑容。他說他又想起了以前和顧穎一起尋找“客戶”的那些日子。顧穎抓起東勰瘦成了骷髏的手,要他無論如何也要堅持住,要有信心,難道他東勰不想親眼看著他的小穆全須全尾地站在自己面前嗎?每到這時,東勰就會把手抽出來,然后疲倦地說自己想睡會兒,他現(xiàn)在對一切煽情都表現(xiàn)得不疼不癢。顧穎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很愚蠢,他已經(jīng)將希望以文字的形式源源不斷地輸送出去了,他自己什么都沒有了。要是真的有,還用得著沒日沒夜地與時間賽跑,去長篇累牘地寫那么多信嗎?

    顧穎悄悄地把宴會廳的邊門闔上,她決定不去打擾里面的一對新人用婚禮的形式去祭奠他們的兒子。里面的新人并不知情,其實這樁婚禮完全是顧穎的自作主張。

    在最后的那段時間里,顧穎已經(jīng)能夠很熟練地運用東勰的筆跡來寫信了。那段時間,她常聽他提起自己的母親還有一個被他稱為“吳叔”的男人,可是東勰堅決不許顧穎把他的病情告訴給他們。顧穎知道東勰放心不下母親,也知道他是在想方設法地保護母親。在與至親錯失最后一面的短痛和一點一點失去至親的長痛之間,東勰替母親選擇了前者。顧穎理解他,所以她才使用他筆跡和口吻,給他的母親和吳叔也寫了一封長信,代替他為兩人包辦婚姻。顧穎把寫好的信拿給東勰看,東勰看了信以后,臉上并沒有出現(xiàn)她預想的一個疲倦的笑容,而是洶涌地流下了眼淚。

    東勰讓顧穎在信中又加上了一段,請母親同意她的兒子將身上還能湊合用的“零件”捐給有需要的人,這樣她的兒子就能以另外一種形式繼續(xù)陪著她——甚至,運氣好的話,她還能多出好幾個“兒子”。東勰在信里用幼稚孩童的語言跟母親不正經(jīng)地胡謅八扯,好像不過是要說服母親同意自己大大方方地捐出一兩件玩膩了的玩具。而顧穎知道其實他也是在用這些方式贖一些罪過——給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母親;給罪不至死的父親;也給那些將真心錯付給言江寧、盧云峰、段小龍、孟杰......的癡心漢們。

    顧穎沒有等到辛白燕和吳衛(wèi)平的婚禮儀式結束便離開了酒店,那樣意義的婚禮并不需要她這個唯一的觀眾。她現(xiàn)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就是去尋找覃嘉穆的下落。

    在嘉穆戒毒期滿的前幾個禮拜,東勰的狀況變得非常差,癌痛日復一日地加劇,時間也越來越長,到了后來疼痛已經(jīng)成為了他生理活動的一部分,顧穎不得不強行將他送進了醫(yī)院。醫(yī)生們看了東勰的狀況直搖頭,他們告訴顧穎,還是讓病人少遭點罪吧。于是顧穎同意醫(yī)生們使用大劑量的杜冷丁幫東勰止痛。東勰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而只要他清醒,他就會一遍遍地拜托顧穎,一定要在某年月日去溫嶺戒毒所接小穆,他從沒有失約過,他不能讓小穆空等......可是他的意識已經(jīng)不清楚了,因為他每一次囑咐的日期都是不一樣的。他正在遺忘,萬事萬物正在他頭腦中飛速地消失。聰明了一輩子的東勰把什么都忘了,卻沒有忘記要在某年月日去溫嶺戒毒所接小穆。再到后來,地點也被他忘記了,于是覃嘉穆三個字便成為他的意識和現(xiàn)實世界之間僅有的,最后的,細如絲縷的鏈接。

    顧穎后來專門去了一趟溫嶺戒毒所,可是里面的工作人員告訴她,覃嘉穆早就走了。

    離開婚禮酒店的顧穎,坐上了前往另一座城市的高鐵。她要去勢坤集團碰碰運氣,也許嘉穆曾經(jīng)的好友蔣若言可以為她提供一些線索。顧穎看著車窗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的臉,心里已經(jīng)做好了盤算。等她找到覃嘉穆,將東勰的最后一封信交到他手上,她就去自首。她不能代替東勰去贖罪,她只去贖她自己的那一份兒。

    顧穎并沒有如愿見到蔣若言,勢坤公司一個叫amy的女秘書聽說她的來意,特地將她帶到了一個會議室。amy告訴顧穎,陳霄霆的案子今天在法院公開審理,蔣若言這時候應該在法院。顧穎聽罷,立即動身前往。由于疫情的關系,庭審限制旁聽,所以法院門外聚集了很多記者和民眾。顧穎在這群人當中,一眼就看見了蔣若言。她就那樣安靜地站在義憤填膺的記者和民眾當中,站成了一棵樹,美得讓人自慚形穢。

    蔣若言跟著顧穎來到了就近的一家咖啡廳,兩人相對坐著,桌上的飲品一口也沒動。顧穎看著她面前的這個女人,長長的頭發(fā)像瀑布一樣傾瀉下來,不施粉黛的臉上是如此素凈。她緊臨著咖啡廳的落地窗而坐,臉上什么表情也沒有,如同古典主義油畫里那些個無悲無喜的少女。有誰能想到,這樣一個端莊美麗的女人,今天是來送一個死刑犯最后一程。

    “你不恨他嗎?”顧穎突然問。

    蔣若言輕輕把頭搖了搖,“恨他的人已經(jīng)夠多了,現(xiàn)在全社會都恨不得他死?!彼ゎ^去看窗外,顧穎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法院門口的記者和民眾越來越多,他們冒著疫情的風險聚在這里,就為盼著法律能夠讓正義得以伸張,對這個罪孽深重的毒販和殺人魔處以最嚴酷的極刑。沉默了很久之后,蔣若言說:“他為了我殺了三個人,死有余辜,可是我沒有資格恨他,我得替他去贖他死后的余辜?!?/br>
    顧穎問她,新聞中只說陳霄霆殺了兩個人,那么第三個人是誰?蔣若言慘淡地一笑,眼睛似乎在看向遙遠時空中的某個點?!澳鞘呛芏嗄昵暗氖虑榱??!彼f。那是顧穎見到蔣若言的最后一面,她對覃嘉穆的去向同樣一無所知。

    在陳霄霆被執(zhí)行死刑的半年之后,蔣若言出家了。顧穎是在監(jiān)獄里聽說的這個消息,她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反而覺得最后一次見到的蔣若言,很符合一個心無掛礙的出家人形象。她也很想心無掛礙,可是她做不到,因為直到她被捕時,也沒有完成東勰交給她的最后一件事。

    而從那以后,誰也沒再見過那個名叫覃嘉穆的人。

    2022年8月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