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土地里[1950] 第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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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她到了糧倉,在這里,李振花她們看到了她身上有著別人都不具有的東西,她認識野菜野葛根,她知道農民想要的曬谷壩是什么樣子…… 似乎……自從到了這里,她就沒有一刻覺得自己沒用。 胡寡婦看著幾個人,認真地說道:“不止我要去,你們也應該去,如果不是人數限制,我們所有農民都應該去,去看看外面,也讓外面的人看看我們。” 幾個婦女一起看向了胡寡婦,表情震驚,仿佛她在說什么夢話一樣。 “你是認真的嗎?去城里開會?不去不去,我去做什么?那些都是有文化的人做的事情,我去了,還不得被人笑話死?!睖珛鹨豢诰突亟^了。 “再說了,外面有什么好看的又不屬于我們,我們就更沒什么好看的了,外面的人看到我們還不笑話死。” “可不是,我們去那里做什么?別人問起來,我們怎么說?這些都是那些有文化的聰明人做的事情?!?/br> 胡寡婦看著大家,她來了這里十幾年了,她知道她們的這種想法。 之前她也是這種想法,她也總是看著自己,覺得自己不行。 現在,胡寡婦不認同了:“聰明的讀書人有他們要做的事情,我們也能做我們能做到的事情?!?/br> 胡寡婦用自己最樸實的語言把自己心目中的道理說了出來:“你看李振花她們這些讀書人,她們會畫地圖,研究水庫,說的都是我聽不懂的東西。但我可以帶她們去各個村子,幫她們趕狗,教她們認識野菜……”. “那城里的人也不需要這些事情?!睖珛饚讉€人說道:“城里和我們這里不一樣。” “我們去了我們就知道他們需要知道什么事情了,總有一些事情是我們知道的,她們不知道的。我們要從他們那里學習他們知道的事情,我們也要把我們知道的事情告訴他們?!焙褘D又道:“曬谷壩之所以會有遮雨的棚子,就是我跟他們說的,我們到了秋收,一下雨就收不完糧食,他們知道了這個事情就設計出了棚子。” 胡寡婦看著大家:“你們也一定要去,只有去了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br> 胡寡婦心里有太多話想說了,仿佛沉默的這些年沒有說的話這一刻都要說出來。 其他幾個人沉默了下來,對于她們來說,這個新世界也是一個未知的世界,對于未知人類總是恐懼的,她們寧愿蜷縮在自己已經習慣了的苦日子中。 胡寡婦繼續(xù)說道:“以前我們?yōu)槭裁催^得苦,因為沒有人關心我們,他們不關心我們在想什么,不關心我們的地被地主搶走了,不關心我們的糧食種不出來?!?/br> “現在,有人關心我們了,想要知道我們過得怎么樣,想要讓我們團結起來,為什么不去?” 幾個婦女沉默了好一會兒,只聽到溪水嘩嘩地向前流去。 其中一個婦女小聲說道:“胡寡婦,你變化好大?!?/br> 以前胡寡婦哪里會說這么多話,還這么強硬。 “我變化大,我高興,我反正要去,我不但要去,我還要去說,說我們的生活,說我們的地,說我們的一切。” “我們真的沒什么可以說的。”湯嬸嘆了一口氣,“總不能去城里面說我們家里那點事情吧?” “而且家里男人也不會讓我們去?!币恢睕]說話的婦女開口說道:“我一走,這家里誰做飯洗衣服割豬草喂豬?!?/br> 胡寡婦聽了這話,有些難受,她知道對方說的也是真的,她說服不了大家。 實際上,這天晚上,湯嬸一邊做飯一邊想胡寡婦說的這些話。 去城里開大會? 光是這樣的一個念頭,她都忍不住退縮,她只是一個農村婦女,又沒有文化,說又說不出來什么,去了做什么呢?難道說婆婆打人?那不是丟臉被笑話嗎? 這種會丟臉的念頭讓她的心猛地收縮了起來。 她們并不是生來就是這個樣子。 大家都曾年輕過,也曾經幻想過以后能夠過上好日子,困難的時候,曾經也質疑過為什么生活這么苦。 那都是遙遠的過去的記憶和感情了,現在回憶起來簡直像是上輩子的事情,恍然間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人到中年了,外面房間里,家里的老人在外面罵著孩子。 門外,小兒子在喊:“jiejie回來了,jiejie回來了!” 大女兒回娘家了? 湯嬸走了出來,就看到大女兒抱著小外孫女走了進來。 她正高興,擦了擦手,下一秒她臉上的笑就消失了。 “你的臉怎么了?” 大女兒臉上一大塊淤青,還破了皮。 “他又打我。”大女兒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媽,我不想回去了。” 湯嬸把人帶到屋子里來,又氣又心疼,忍不住數落道:“你要是不回去,大家真的笑話死你,不要說這種話,女人誰不是這樣過來的?我年輕的時候挨的打更多?!?/br> 大女兒哭得更厲害了,把旁邊院子里的奶奶吵得過來了,一看這個場景,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小外孫女也跟著哭了起來,湯嬸只能把婆婆送回去,然后又回來聽自己女兒說到底怎么回事。 “還能是怎么回事!他在外面喝了酒,回來就罵我是下不出蛋的母雞?!?/br> 那男人回來的時候,她正在伙房里煮飯,對方一腳就踢在了她的后背,又罵她是□□,是下不出蛋的母雞。 湯嬸嘆了一口氣,原來又是因為她女兒沒有生兒子的事情。在湯嬸看來,這件事的確是她們理虧了。 湯嬸道:“女人都是這樣過來的,等你以后生了兒子就好了?!?/br> 可她晚上,湯嬸看著旁邊的女兒,她的眼睛哭腫了。 湯嬸突然意識到,她的女兒現在和胡寡婦的女兒平安差不多大,平安……她還記得上一次看到平安的時候,她那種快樂的樣子。 湯嬸想起了胡寡婦這個女人。 胡寡婦從來不多語不多言,可她把女兒送進了城里。 她還記得,當初平安那個小丫頭才七歲,鎮(zhèn)上也就一個私塾,里面能去讀書的要么是地主家的,要么就是父輩是讀書人,私塾的先生是個老學究,根本不愿意收農民的孩子。 胡寡婦想要送平安去私塾讀書,光這一個事情,鎮(zhèn)上就不少人覺得她是瘋了,且不說那先生根本不收農民的孩子,就入學的學費,她一個寡婦怎么拿得出來? 她當時還去勸了胡寡婦,平安一個女娃娃,讀書識字也沒用,她當時真的覺得胡寡婦沒有必要那樣做。 那個時候,還年輕的胡寡婦固執(zhí)得很,卯著勁愣是把平安送進去了。 而現在,平安進城了,人人都知道,這個姑娘前途大得很。 湯嬸看了看自己的大女兒,對方還在哭,湯嬸覺得她和自己年輕時一模一樣。 湯嬸突然有些后悔,當初她要是和胡寡婦一樣讓自己的女兒去讀點書該多好。 胡寡婦晚上睡不著覺,想的依舊是湯嬸她們的事情。 她曾經也是那樣一個中年婦女,和湯嬸她們差不多。 她坐了起來。 外面房間里,李振花點著桐油燈,正在寫著東西。 自從胡寡婦習慣了這邊,她也就搬到了糧倉這邊來住了,以前住的地方用來堆茅草了。 李振花聽到聲音,抬起頭:“唐媽?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煩惱?” 胡寡婦給她倒了熱水,在她的旁邊坐了下來,把今天的事情都告訴了她。 她很想知道,李振花她們這樣的年輕人面對這樣的事情要怎么辦。 李振花想了想,道:“不要著急,慢慢來?!?/br> “我就是怕?!焙褘D也不知道自己怕什么,她心里著急。 她四十幾歲了,不像年輕人那么天真熱血,她經歷過地主,經歷過災荒,上面的人從來沒有在乎過她們。 而現在,他們愿意來聽她們說話,愿意來看看她們的生活。 她怎么能不著急呢? 李振花卻懂了,她攤開了手頭的書,道:“你不要著急,國家都會有辦法的?!?/br> 胡寡婦抬起頭,迫切地看著她。 “我聽主任說,等農民協(xié)會成立了,還會成立婦女協(xié)會,不僅如此,到時候會有各種掃盲宣傳,總有一天,城里的人會有的,我們村子里也會有,你要相信,總有一天,所有農民的孩子也都能上學?,F在已經有很多鄉(xiāng)鎮(zhèn)在進行《婚姻法》的宣傳了?!?/br> 胡寡婦看著李振花找出來的宣傳單,她看不懂上面的字,可是國家層面的努力卻讓她松了一口氣。 “你別擔心這些,就想想農民大會的時候說些什么,什么都可以說,生活的事情,田里的事情都可以說。” 胡寡婦點了點頭,對即將到來的農民大會充滿了期待。 另一邊,湯嬸還是把胡寡婦叫她一起去農民大會的事情跟家里的男人說了。 男人喝了一口酒,沒好氣地罵道:“你去了做什么?你去說什么?人家是去開會,你一個女人,懂什么開會?” 湯嬸撥了撥火坑里的柴火,不說話了。 男人繼續(xù)說道:“你有這個閑工夫,把大紅的事情解決了,就沒有哪家女兒動不動就回娘家的,別人看著就不丟臉嗎?” “你明天把人送回去?!?/br> 大女兒坐在一邊不斷地掉眼淚,小外孫女緊緊地挨著自己的母親,不敢說話。 湯嬸又想起了胡寡婦,心里嘆了一口氣,都是命啊,這都是命啊。 胡寡婦和李振花有半天休息時間,胡寡婦想著既然湯嬸她們不想去,那她跟她們也聊聊天,看看她們有沒有想說的事情。 李振花自然也跟上了。 結果兩個人過去的時候,就看到湯嬸家的男人揪住了湯嬸,一巴掌就扇了過去。 李振花那個暴脾氣,瞬間一聲吼:“干什么呢!你給我住手!” 別看她個頭小,聲音卻是非常洪亮。 “你給我等著!” “等著也是這樣,誰來了都一樣,天王老子也管不了我教訓我老婆?!?/br> “真是管天管地還管男人教訓自己婆娘了嗎?”那男人毫不在意地罵道。 李振花氣得發(fā)抖,胡寡婦趕緊拉住了她,小聲道:“這里的確就是這樣。” 她自己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一直以來,男人打自己家的女人和孩子,似乎就是常見的事情,沒有人會去管。 “是這樣就是對的嗎?”昨天還要說慢慢來的讀書人此刻氣得發(fā)抖,“過去是這樣,那是過去,但新中國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fā)生!” 李振花立馬就去叫了主任和鄉(xiāng)政府的人過來。 胡寡婦趕緊拉過了湯嬸,這才知道原來是因為湯嬸大女兒的事情。 湯嬸今天要送大女兒回婆家,結果過去以后,湯嬸被她們也一頓數落,說是她這個當媽的沒有教好女兒。 湯嬸開始的時候還賠著笑臉,但很快聽到她們要把小外孫女送人,她就忍不下去了。 湯嬸干脆又把大女兒和小外孫女帶回來了,誰知剛回來,湯嬸的男人看到了,也不聽解釋,硬說大女兒不安分,敗壞門風,要教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