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良這次禍闖大了。

    動用了大批警力，甚至為了救蘇惠全出動了搜救隊。

    幾本資料摔在臉上，書本尖角打破了眼角。

    「你他媽在想什么？！鞏云你也敢動??？你忘了你爸怎么死的嗎？！」長官氣得拍桌大罵。

    那長官是他爸的老朋友，說是老朋友，卻也沒什么實質(zhì)讓人暖心的作為。

    「我記得很清楚，所以才這么做?！狗读疾亮瞬聊樕系难?，冷冷答道。

    「你一個人想死，也不用拖著大家下水！你以為這是在過家家嗎？私人恩怨，殺父之仇，還以為自己在演電影是不是？！先生的地位如何你不可能不知道，你覺得我們玩的過他？跟個幾個破流氓混一塊就以為自己能撐起天嗎？姜賾悟、賀勤……蕭蘭茝，就這幾個臭皮匠，你覺得能把先生十拿九穩(wěn)？」那長官氣得兩邊腮幫子的rou都在震動，一罵人口水便小雨般飛濺。

    「呵，」范良冷笑了一聲，「『先生』？好一個先生。他人甚至不在這里你也這么害怕??？」他伸手指向了長官辦公桌頂上那幅字畫，上頭蒼勁寫著「正氣凜然」四個大字，挑起眉，「你配嗎？」

    「你說什么？」

    「我說你配嗎？你配正氣凜然四個字嗎？正氣是什么？公道正義是什么？鞏云那狗東西畜生不如，他腳下多少生命？多少骯臟的錢骯臟的勾當，我認識很多你口中的破流氓，就沒有一個比他要齷齪噁心！」

    范良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眼底閃爍著光芒，「我背負著什么？我是誰？我的臂膀上掛著什么標志？當和平鴿震翅，我的胸口就彷彿烈火燃燒，天秤不能傾倒，善惡不能顛倒，不能模糊不清！哪怕臟到了底，也不曾愧對于心！難道我是為了掩蓋真相，力求表面看起來平和安樂才成為警察的嗎？我是為了這樣雙手染血的嗎？我的父親……家人，是為了這樣而死的嗎？」

    小孩子的棺材小得像是玩具，弟弟死的像是路上被隨意踩死的螻蟻一樣，彷彿一文不值，憧憬著英雄的孩子，大好的未來，就那么幾秒鐘時間被摧毀，在他眼前，一家人死得悽慘，他篤信正義，毅然決然仍是走向了正途。

    即使恩重如山的小賀爺想把他納入麾下，他也斷然拒絕。

    他選擇光明磊落的正道，難道就是為了姑息養(yǎng)jian？

    那長官還欲開口，便只聽門口處傳來了掌聲。

    范良跟那長官都是一愣，轉(zhuǎn)過頭看了過去。

    一回頭才看見門口站了三五個人，一個個西裝革履，為首那位范良還認識。

    應(yīng)該說，在業(yè)界應(yīng)該沒人不認識。那人被稱為「神探」，現(xiàn)在則隸屬于國家機密調(diào)查單位，那里頭的工作基本上就是追查一些小局子不敢插手的事情。

    「大長官?！狗读寄枪飞纤疽灰妬砣肆⒓凑酒鹕?，一臉恭維。

    神探擺擺手，「我們都輕松一點?！顾姺读歼€怔怔看著自己，便朝他伸出手，「久仰了。」

    范良連忙回握住他的手，「不、不敢當。我才是……久仰了?！?/br>
    「別謙虛，若以『官職』來說，我還要叫你長官呢?！?/br>
    范良臥底的身份是高官，哪怕只是空殼，他也得做事。

    「我聽說你的表現(xiàn)很棒，但也聽說你已經(jīng)偏了，離正道漸遠。今天聽見了這樣慷慨激昂的一席話，我總感覺自己也好久不曾這么熱血。」神探道，「都忘了一開始為什么披上制服。」

    「……」范良乾巴巴的笑了幾聲，他現(xiàn)在像是被人潑了冷水，方才的熱血沸騰被打斷以后都涼了。

    「大長官，怎么會過來？」

    神探睨了范良那長官一眼，「上面來指示了。」

    一屋子人都等著他開口。

    他環(huán)視了每張臉，「開設(shè)特別單位，全力協(xié)助范良，捉拿鞏云?！顾囊暰€最后落在范良臉上，「捉拿?！顾终f了一次。

    不能殺。

    鞏云吃相難看，范良也曾耳聞頂上幾位高官看不下去了，也或許，頂上那幾個人，就在鞏云那本名單上。在被鞏云弄死之前，先下手為強。

    「活捉鞏云?！狗读嫉馈?/br>
    「是的。還有許多事情需要查明，因此還不能殺了他?！?/br>
    說得好聽。

    范良心想，不殺他只是想談條件，要是談得滿意，隔天鞏云依舊能隻手遮天。

    而他們這些賣命活捉他的雜魚就只是替死鬼，哪怕在捉拿鞏云的任務(wù)里僥倖沒死，日后也會被再起的鞏云弄死。

    神探道，「范良，你要是不能克制情緒，放下私人恩怨，那便不能讓你參與這次行動。」

    范良聞言端上了笑，一如既往，帶著他獨有的癲狂，「我當然能做到。殺了鞏云我都嫌臟了手?！?/br>
    他是個背叛的專家。不忠誠這一點會被計算在計劃里，范良知道，所以，他才不干。

    橫豎都是死，上面目前還需要他，但等事情結(jié)束以后，也不會有人待見他這個臥底了。

    想盡辦法，就是要他鞠躬盡瘁。為國而死，起碼棺材上還能有榮光被披上國旗。

    垃圾一樣的正義。

    一個個臟得噁心。

    離開辦公室以后，范良一上車才發(fā)現(xiàn)手機里不少未接來電。

    麗莎那里打來的。范良心頭一緊，打了這么多電話……蘇惠全出事了嗎？！

    他回撥了幾通，皆無人回應(yīng)。

    心急如焚，范良飛也似回到了麗莎的地下醫(yī)院。

    那間小醫(yī)院是麗莎平日里處理器官的地方，動手術(shù)替人更換器官也好，摘除也好，就是個那樣的場所。

    范良一回到那里，靜悄悄的。

    他輕手輕腳走了進去，側(cè)耳傾聽，還有人在，他聽見了細微的呼吸。

    前面角落蹲了個人，范良慢慢靠近，從后頭猛然勒住了那人的脖子，「藏在這給誰舉辦驚喜派對？」他輕聲問道。

    那人被勒住了脖子，發(fā)不出聲。范良輕輕一扳，扭斷了那人的脖子。

    抽風(fēng)機的扇葉轉(zhuǎn)個不停，從那里透進了恍惚不實的陽光，忽明忽暗，打在范良臉上。

    他滿頭都是汗，一靜下來腦海里便浮現(xiàn)蘇惠全的死狀，閉著眼，也許渾身赤裸，也許斷了一隻手……也許，跟母親一樣會被羞辱。

    呼吸逐漸變得困難，范良安靜的往前走，一間間檢查著病房里的情況。

    地上有幾具尸體，范良察看了一會，大多是原先在這里的患者。好不容易換了新的器官，卻死于非命。

    范良來到了柜檯旁，只見電話被人砸爛，話筒旁幾根斷掉的手指特別駭人，范良認出了麗莎的手指。

    擦著俗艷的指甲油。范良撿起了斷指。麗莎以后恐怕再也無法執(zhí)刀。即使如此，也希望他沒死。

    醫(yī)院二樓走道上死了不少對方的人，范良并不認識那些臉孔，也許是麗莎的仇家尋來，跟鞏云那頭無關(guān)。地上血跡斑斑，有的痕跡一路拖行，每一道血跡范良都在盡頭看見了蘇惠全匍匐的模樣。

    一顆心靜不下來。

    二樓沒有窗，室內(nèi)昏暗，日光燈發(fā)出了奇怪的聲響，幾隻飛蛾撲撞著燈管。

    突然間頭上跳了個人下來，坐在范良肩上，兩隻腿用力絞緊了他的脖子。

    范良抓住了那人的腿，呼吸困難，那人穿著寬松的衣物，范良的指尖掐著他的rou，卻沒用力，可那傢伙想置他于死，手也纏了上來，摀住了范良的臉。范良掙扎著，使勁將那人甩了下來，隨后，用力抱住了，那人還掙扎，范良連忙哄道，「是我！是我啊。」

    那人安靜了。隨后慢慢地，也把手搭上了范良的背。溫暖的懷抱，如同他的家。

    「你的眼睛怎么了？看不見嗎？」范良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