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美人 第6節(jié)
沈清煙很不喜這種場合,顧明禎入內后,看著她的目光讓她膽寒,她幾乎是如坐針氈。 “沈六爺,來陪我喝杯酒,”顧明禎親自為她斟酒,身子也極其親昵的往她這邊斜。 沈清煙連連擺手,“……我不會喝酒?!?/br> 荀琮像聽到什么笑話,目露譏誚,“沈六,你連酒都不會喝,你是男人嗎?” “娘們兒像最叫人惡心?!?/br> 話落引得周圍其他人一片大笑。 沈清煙再遲鈍也聽出了這話里的惡意,他說她是娘們兒像,她明白了,原來這些人并不想當她的同窗,打從她進學堂,他們就厭惡她了。 她站起身硬邦邦道,“我要回去了。” 他們討厭她,她也不想再討好這些人,就算以后父親和姨娘說她,也不是她不對。 “沈六爺喝了酒再走啊,”顧明禎笑道,還想伸手來拉她。 沈清煙急忙背過手,一抬頭就見在場的幾人都看著她,顧明禎說的這杯酒她不喝,根本走不了。 她急于拜擺脫這樣的困境,忙端起酒一口喝了,喝完重復道,“我要回去了?!?/br> 然后她也不管那些人有沒有聽進她的話,挪步往外走,可是她突然頭暈了起來,站都站不穩(wěn)。 “沈六爺這就醉了,還真不會喝酒,我來扶著你走吧,”顧明禎這時似極好心的上手要扶她,眼睛粘在她發(fā)紅的面頰上,止不住咽口水。 沈清煙推搡著他,滿眼驚恐,“不、不用,我自己會走?!?/br> 兩人推搡間,沈清煙叫了聲雪生,可是雪生不在這里,這里的人都在看戲,顧明禎眼看著快要把她抱進懷里,只看她面若桃花,身嬌體軟,一時激動,說出了輕佻的話,“心肝兒,叫我啊,我疼你”。 他又遺憾道,“只可惜那緬鈴叫我大哥收走了,不然真想給你用用,保準讓你以后都死心塌地跟著我?!?/br> 沈清煙不知緬鈴,只聽語氣猜到不是好東西,她忽然來了力氣,猛地一把將他推開,眼中大顆大顆淚珠往下落,試圖震懾他,“你敢這么對我,表兄不會饒過你的!” 這話又招來在座幾人的笑聲,顧明禎蹲在她面前,瞇著眼注視她,“我大哥太冷情了,沈六爺這樣的可人兒他可不會看在眼里,你不是想和荀琮他們結交嗎?現(xiàn)下不正好有這個機會?!?/br> 他暗示的過于明顯,要她自己主動送上門。 沈清煙睜大眼,眼看向荀琮,對方猝然愣了下,很快露出嫌惡。 恐懼和迷茫讓她開始混亂,她害怕,她想叫救命。 就在顧明禎怡然自得以為她要投懷送抱時,雅間的門驟然被推開,傳來雪生一聲少爺,沈清煙猛地看向門外,視線里只見著顧明淵的身影,他像是在看她,神態(tài)冷冽。 她驟然爬起來,踉踉蹌蹌跑到他跟前,仰起細頸巴望著他能給自己主持公道。 “表兄,嗚……他們欺負我……” 作者有話說: 第六章 顧明淵不是一人來的,周塾師也在場,英國公府的族塾由他司塾,這些學生歸他管教,他是最重禮?????教的老先生,最見不得人失儀,沈清煙哭紅了眼只巴巴兒的盯著顧明淵,嗓音又軟,跟顧明淵抱怨別人欺她,身子還搖搖晃晃,一副醉像,眼看著就要栽顧明淵身上,沒一點書生意氣。 周塾師沒好氣的沖雪生道,“還不快把你家公子扶走!” 雪生看出這情形不對勁,趕緊半抱半拉著沈清煙退到后方。 顧明淵的身姿挺拔猶似一棵竹,側臉俊挺漠然,沈清煙眼睛里涌滿了水汽,她只看得見周塾師在沖他彎身行禮,隨后顧明禎灰頭土臉的被他的仆從請出雅間,她心里一解氣,閉眼再不醒人事。 —— 沈清煙一覺睡到第二日清早,起來后就聽雪生極夸張的形容昨夜情形。 “小的昨夜在樓下等的都快哭了,小公爺和周塾師一起進了酒樓,小的趕緊求他救您!小公爺眼都不眨一下,上了二樓一抬下巴,讓那幾個在樓下攔小的的狗奴才推門,真是威風極了!” 她還有模有樣的學著顧明淵抬下巴的姿態(tài),不倫不類的,逗的沈清煙捂嘴笑,沈清煙揣著袖子轉著眼,她想回憶昨夜發(fā)生的事情,可也記不清多少,還有點頭疼,就記得她差點被顧明禎調戲了。 好像顧明淵幫她出了氣。 沈清煙撇撇唇,有點怪自己沒骨氣又有點開心。 這回他救了自己呢,那她是不是要去跟他道謝。 她把心里的想法跟雪生說了,雪生也鼓勵她。 “這回是顧二爺做的過分,沒準小公爺因著愧疚又愿意指導您功課?!?/br> 沈清煙甚為同意,心里盤算著等他來學堂,挑個合適的時候拜謝他,到時候再觍著臉求求他,說不定就能讓他松口呢。 雪生端來醒酒湯讓她喝,又跟她說了其他人。 “那幾位去酒樓的公子昨夜都在校場挨罰,顧二爺也被小公爺帶回府里,據(jù)說國公爺發(fā)了好大火,到現(xiàn)在還沒回學舍呢?!?/br> 沈清煙哼了句活該,雪生服侍她洗漱完,緣著心情好,特意穿上那件她最喜歡的銷金珊瑚紅寬袖紗衫,這衣裳是她姨娘做的,原先就穿過一回,后來她父親嫌顏色花哨,不準她再穿,她就一直藏在柜子里,這次偷帶到學堂,才有機會穿出去。 沒多會,周塾師跟前的小童過來傳話,直說因她也是偷跑的學生,又念在她是被人帶去的,只罰她去東墻的籬笆院那里幫著花匠去種兩個時辰綠植,還不許書僮代罰。 沈清煙哼哼唧唧說自己是無辜的,周塾師不該罰她,可小童傳完話就跑了。 沈清煙見識過周塾師的嚴厲,哪兒敢到他跟前討罵,只得遵著話去東墻那兒的籬笆院。 籬笆院有些年頭了,經(jīng)久失修,沈清煙到地方時,見著一個花匠在修木樁,地上還有幾株花苗未種進土里,那花匠顯然早早得過周塾師的傳話,跟她笑道,“勞煩沈六爺兩個時辰了,先把這花苗種進坑里吧?!?/br> 土坑他都挖好了,畢竟是個伯爵府的小公子,哪兒真敢讓她做累活,周塾師的意思就是讓她吃吃苦頭,曉得錯了就好。 只是花匠高估了她的能耐。 土坑是挖好了,沈清煙搬著花苗往土坑里放,埋土時不會用鐵鍬,撒了自己一身土,她的紗衫也不干凈了,泥土沾在衣服上,她嫌棄極了,手拍了拍,也沒把泥土拍干凈。 花匠在一旁看她這么折騰,差點笑出來,正巧英國公府那頭管花草的管事過來叫他回府里去修一修幾位主子院里的花草,花匠原就是英國公府的下人,臨時來學堂做活,這修剪花草的活計算是閑差了,花匠干脆讓沈清煙停了種花苗的活兒,讓她跟著自己去了英國公府。 沈清煙還是頭次來英國公府,之前也聽她父親說起過,英國公府是京里排得上名號的府邸,真見到直叫她開了眼界,這府邸極為開闊,府中庭院樓閣巍峨崢嶸,過道隨處可見花草樹植,青蔥翠欲,雕梁畫棟,比沈清煙家中不知要繁華奢侈幾許,他們入內后幾步就能見一丫鬟小廝,各自做活,甚少有人閑話扯笑。 在這種地方,沈清煙也不敢大氣亂說話,只跟著花匠走,花匠自不會真帶著她到處修剪花草,先領她到了一處名為靜水居的院落。 沈清煙小小的觀望了下,這院子比她這一路走來更冷清些,里頭沒什么人,據(jù)她猜,這定是個什么丹房佛堂,她是知道的,有些富貴人家會在府里修一處院落屋舍供著出家人,好能保家宅平安。 沈清煙這里暗自猜測,那院里出來個小廝,正是常跟著顧明淵的掃墨,沈清煙一臉訝然,這不會是顧明淵住的院子吧。 堂堂小公爺,住的地方這般簡陋。 沈清煙在心里悄悄嘀咕一句怪人。 “沈六公子,您是來找小公爺?shù)模俊睊吣χ鴨柕馈?/br> 沈清煙面露窘迫,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花匠不知她昨晚上遭遇,替她解圍說她犯了點錯,周塾師罰她做苦力,這才領她來靜水居,讓她來院子里修花草。 掃墨當即引沈清煙進院子。 靜水居不小,這里面樹木繁多,花草甚茂,看得出來時常有人打理,沈清煙蹲在地上,拿著花剪修枝椏,這確實不是累活,可頂著太陽時間一長,也受不了,曬紅了她的臉,頰邊都是汗,她時不時要抬手抹汗,手上的灰沾到臉上。 掃墨看她狼狽,心覺得這罰的也夠狠了,周塾師是個嚴師,這位沈六公子看起來細皮嫩rou,實在不經(jīng)罰,這要是哪里磕著碰著,到時免不得會讓外人以為,他們英國公府族塾里的先生不把學生當人看。 “廊上也有盆栽要修理,您進廊里吧?!?/br> 沈清煙上了屋廊,涼意自隔扇窗透出來,她深吸了口氣,想進去涼快涼快,遂故意問掃墨,“表兄在家嗎?” “小公爺一早上值去了,午時才回來,”掃墨道。 主人不在家,她豈能登堂入室,只得卸了這心思,安安分分的蹲在窗子附近的欄桿邊,將一盆薔薇剪得猶如狗啃,掃墨臉直抽抽,心想著得虧小公爺對這些花兒草兒的不在意,不然這小公子免不得又惹禍。 沈清煙剪了會兒盆栽,沒人跟她搭話,甚無聊,不知不覺趴在欄桿上打起盹。 顧明淵進院子就見她靠在欄桿上睡迷糊了,臉被日光曬出了酡紅,鼻尖點點細汗,睫毛一動一動,外露出的后頸白如凝脂,那層皮rou好似嫩的能掐出水,偏半個身子憑倚在那兒有種柔弱無骨的慵懶,那身珊瑚紅紗衫曳地,錯眼會誤以為她穿的是裙子。 掃墨跟顧明淵小聲說了她受罰的事。 顧明淵慢慢上了臺階,有小廝上前挑起門前的珠簾等他跨過門檻。 掃墨忙推了把沈清煙,沈清煙從睡夢中醒過來,一眼見他站在門邊意味不明的看著自己,磨磨蹭蹭站起來,嘟囔著叫了聲表兄。 她臉上落了灰印子,眼睛里還有剛睡醒時的水意,叫他表兄仍是一臉惺忪。 無緣無故的,顧明淵記起了昨晚看見她的場景,她不知被灌了幾杯酒,顧明禎滿臉□□的看著她坐在地上,那架勢似乎在等她自投羅網(wǎng),可她在一見到他后,立刻跌跌撞撞跑到他面前哭著說被欺負。 怯懦驚懼,滿眼都是期盼,希望他能替自己做主。 顧明淵當時在想什么,他在想兩年前顧明禎惹出來的那樁丑事,那個被顧明禎糟蹋的少年郎自甘墮落,成了顧明禎的契弟,在學堂跟人爭風吃醋,最后被送回家中,人徹底廢了。 終究是不一樣的,永康伯的小公子只是人笨了點,沒有眼力勁,是非對錯還能分的清。 沈清煙有點緊張,她身上臟兮兮的,不應該這么不得體的站在他面前,這會子要是開口謝他。 他這么講究的人,估摸著會嫌她晦氣。 她只能唯唯諾諾的絞著衣袖,跟他解釋道,“不是我要來這里的,是花匠師傅叫我來干活的。” 話停后她又覺著他肯定以為自己在撒謊,她睡覺都讓他看到了,她為了自證清白,伸出一根細細的手指指著旁邊的薔薇花,唧噥著,“我沒騙您……” 那盆薔薇花被她剪的七零八落,掃墨在一旁沒眼看,就沒見過這么老實的公子哥,做錯事了還自己指出罪證。 “把這里收拾干凈,”顧明淵沖掃墨道,轉而進了門。 沈清煙瞬間咬起嘴唇,縮回手指把頭低下,拖著腳步讓到旁邊,看掃墨叫人把那盆薔薇挪走,他們悶不吭聲的打擾完再退走,剩她一人在廊下無所適從。 兩個時辰過了,花匠帶她回了學堂,她這一身臟衣裳也沒法去別處,匆忙往學舍趕,快進院子時,就聽見里頭有學生在說話。 “你們昨兒是沒見到,那沈六跑到小公爺面前嬌滴滴的喚著表兄,就差往他懷里撲了,小公爺一個眼神都沒給他?!?/br> “嘖嘖,上趕著都沒人?????要,小公爺是他哪門子的表兄,虧得是個男人,這要是女人還不得變著法兒往小公爺床上爬?!?/br> “還是小公爺為人坦蕩,這換作我,管他男女,就沖那張臉,我也愿意死一回!” 作者有話說: 第七章 沈清煙站在門外渾身發(fā)顫,咬緊牙關,眼淚直打轉。 那幾人發(fā)出笑聲,隨即又說到其他事兒上。 “這次顧二爺只怕是回不來學堂了,我聽人說國公爺動了家法,估摸著得去掉半條命。” “顧二爺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兩年前招了那孫家三爺做契弟,又在學堂里同別個人卿卿我我,惹出亂子后被國公爺收拾了一頓,孫三爺也被孫家領回去,據(jù)說當晚投了河,救上來后人也癡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