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他們家倒是沒離婚，也沒什么同父異母的弟弟meimei，但他怎么也沒見自己家多和睦？

    再后來，他又在家宴上見了唐珞幾回。

    可以看出她不喜歡這個家庭，很不喜歡，只是又無力抵抗。

    他好像可以理解這個女孩兒，誰又不是呢？?

    第19章

    再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見到她，是在他外婆的壽宴。

    七十歲壽宴，是整壽。

    雖然他外公早已離世, 但唐鈴惠還是大辦了一場，地點(diǎn)選在酒店宴會廳, 廳內(nèi)早已親朋滿座。

    唐鈴惠雖是嫁出去的女兒，但由于唐少強(qiáng)每天無欲無求、不爭不搶, 家里的大事便一向是由她說了算。那次壽宴也是她一手cao辦，一大早便站在了宴會廳門口，迎接遠(yuǎn)道而來的親人朋友。

    而到了十二點(diǎn)鐘, 唐少強(qiáng)一家才姍姍來遲。

    那一陣唐珞mama生了一場大病，乳腺癌, 請美國醫(yī)生到了香港做手術(shù)，又接到了北京的醫(yī)院療養(yǎng)。

    雖然人在北京, 但身體狀況還是不方便過來。

    唐少強(qiáng)自己帶了三個孩子一同前來, 只是唐鈴惠一見到唐珞, 便把她連同唐少強(qiáng)一起拽到了無人的走廊，說了句：“少強(qiáng), 你怎么想的？你帶她來做什么？”

    唐少強(qiáng)說了句：“已經(jīng)是一家人了嘛。”

    那次壽宴, 唐珞原本也不想來的。

    不止壽宴，她根本不喜歡這里，她只想去找姑姑。

    但唐叔叔總是希望她能融入這個家庭，說外婆壽宴, 她mama來不了，她也不來, 會讓外婆覺得見外。

    只是她來了, 卻連門都進(jìn)不了。

    唐鈴惠說：“這是什么場合？我爸的同事、朋友, 我夫家人全都來了！你把她帶過來是什么意思？想讓全北京的人都知道我唐鈴惠的弟弟，一共三個孩子，三個孩子都是不同媽生的是么？”說著，戳著他胸口，“少強(qiáng)，你能不能不要總是做這種上不得臺面的事！尤其是在我夫家人面前！”

    唐珞知道一切矛盾皆因她而起，她也不想成為唐叔叔的負(fù)擔(dān)，聽到這兒，便再也忍受不了地跑了出去。

    唐少強(qiáng)要去追，卻被唐鈴惠攔?。骸敖裉焓俏覌寜垩?，你是我媽唯一的兒子，你要讓所有人都等著你嗎？”

    而傅裴南見了這一幕，擔(dān)心她一個小孩兒自己跑丟了，怔愣愣地喊了聲：“那個唐……唐珞！”便猶豫要不要追出去。

    直到身后，被他媽懟在墻上的舅舅對他喊了聲：“去追呀！”

    他這才“哦”了一聲追出去。

    出了酒店，環(huán)望四周不見她人影，正擔(dān)心自己是不是跟丟了，一扭頭才見她正蹲在角落的草坪里大哭。

    他嘆了一口氣，慢慢地走上前去，看著她抽抽搭搭的背影，一時間也不知該怎么去安慰這個傷心的小姑娘。

    過了好久，他叫了聲：“唐珞?！?/br>
    她蹲在地上回頭看了他一眼。

    她碩大的眼睛早已哭紅，長長的睫毛上也沾著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淚光。

    他不語，她便又回過頭，抱著膝蓋繼續(xù)哭，哭了好一會兒，這才好了。

    他說：“進(jìn)去吃飯吧?！?/br>
    唐珞搖搖頭。

    他又頓了好一會兒：“那不進(jìn)去了，我?guī)闳ジ浇酝朊?？?/br>
    這一回唐珞沒有搖頭，他便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附近有一家小面館味道不錯，進(jìn)了店，他說：“兩碗牛rou面，一個大碗一個小碗，再加一份涼拌牛rou?！?/br>
    找了個位置坐下后，他給舅舅發(fā)了條短信；

    【舅，唐珞在我這兒，她不想進(jìn)去，我?guī)谕饷娉酝朊??！?/br>
    兩碗面端上來，唐珞不吃，他也沒什么胃口，便試著哄了一句：“其實(shí)我媽這個人……她就這樣兒，也不是針對你。她對我，對我爸也是這樣，你不要太放在心上?！?/br>
    唐珞沒應(yīng)聲。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我知道。其實(shí)你mama也沒有錯，錯的是我的存在，我不應(yīng)該來這里?！?/br>
    他知道她說的不是反話，她真這么想的。

    他便又改了一句口：“這么說，那其實(shí)還是我媽的錯……”

    吃了飯，兩個人也沒事干，他又帶她到附近公園轉(zhuǎn)了轉(zhuǎn)。

    她在前面漫無目的地走，獨(dú)自消化著情緒。

    而他只是隔了兩三步距離跟在她后面。

    直到他舅舅來了個電話，說他們結(jié)束了，問他在哪兒，他這才帶她回了酒店，把她交給了舅舅。

    之后兩人便再無交集。

    再之后，便傳來她回了老家的消息。

    *

    時光一篇篇翻過——

    高中畢業(yè)后，他去了美國讀大學(xué)。

    在美帝，他第一次嘗到金錢和自由的味道。

    有那么幾年，他過得有些墮落，和一幫國內(nèi)過去的二世祖?zhèn)兙墼谝黄痫j車、狂歡、紙醉金迷。

    名校、香檳、豪車、美色……

    這一切，于他而言都是唾手可得。

    他算是情竇晚開，記得初高中時，周圍幾個哥們兒跟換鞋一樣換著一個又一個女孩兒，而他呢，不好好搞學(xué)習(xí)，也懶得談戀愛，一直被朋友說不解風(fēng)情。

    上了大學(xué)后，他倒是想談一個，但也沒合適的。

    有時去了酒吧，他把車鑰匙往吧臺上一擱，過不了幾分鐘會有女人上來搭訕；有時在酒局上，聽了他朋友們鼓吹他家的家世，結(jié)束后，會有不知是酒局上的哪一個女孩兒，會來主動加他微信。

    他有時也逢場作戲，不過常常說不到兩句，他便再提不起半點(diǎn)興趣。

    唐珞總是說，他身上總有那么一股子討人厭的公子哥氣場，他想了想，大概也是在那時沾染上的。

    再一次碰見唐珞，是在一次暑假。

    他以為那個小小的女孩兒，只是他生命中的一個過客，在他漫長的人生里一閃而過，之后便再無交集。

    人的本能，總是見不得美好的事物隕落。

    他知道她家境并不是很好，他只是有些惋惜，也不知她回了老家，現(xiàn)在在過著什么樣的生活……

    那次暑假，他和一個朋友一起回了國。

    一個酒rou朋友，酒局上認(rèn)識的，后來在一塊兒玩了幾次便再無聯(lián)系，他現(xiàn)在連他名字都想不起來。

    他們在香港落地，待了幾天又去了廣州。

    朋友極盡地主之誼，帶他玩了幾天，而在他要回北京的前一夜，說要請他去一家海鮮酒樓吃飯。

    聽說這酒店十幾年前也是紅極一時，各路達(dá)官顯貴云集，不過風(fēng)光過后，看上去卻也沒什么特別。

    老干部風(fēng)格的裝修，有些陳舊，連個地下停車庫都沒有的餐廳，不過門口卻停了一水兒的豪車，柜臺后的酒柜上擺了一墻的茅臺。

    到了包間，朋友點(diǎn)了一桌菜，又開了瓶二十年的茅臺，而后若有其事道：“傅兄，你知道這兒最有名的一道菜是什么嗎？”

    廣東是國內(nèi)美食界的天花板，吃的多，也吃得大膽。

    看他那“保你猜不出”的樣子，看來是要往大了猜。

    他回了句：“三吱兒？蟲子？小姐？”

    朋友哈哈大笑道：“傅兄你可真幽默?！闭f著，對一旁酒樓經(jīng)理說了句，“阿彬啊，快去把我最愛的小寶貝端上來?！?/br>
    酒樓經(jīng)理意會，立刻下去準(zhǔn)備。

    過了會兒，一個服務(wù)生敲了敲包間門走了進(jìn)來。

    小姑娘手上拎了個鐵籠，而籠子里是一只盤旋的金環(huán)蛇……

    “傅兄，你們北方人是不是都不吃蛇的？”

    “沒吃過?！?/br>
    “那今天剛好有機(jī)會試一下啦?！?/br>
    “嗯。”

    他毫不走心地應(yīng)著，目光卻掃向那個拎著蛇籠走進(jìn)來的服務(wù)生。

    十二歲到十六歲，正是一個女孩兒大變樣的時候。

    那一年的唐珞相貌早已變了許多，像柳樹抽條，整個人變得又細(xì)又長，臉型也變了，變得更加清冷。

    不過那一雙微微下三白的眼睛，和眼底那一股子的不服與傲勁兒，他這輩子都忘不了。

    她穿著酒樓統(tǒng)一的服裝，上身一件深紅色的旗袍式上衣，下面一條黑色褲子，頭發(fā)在后面挽了個髻。

    單看背影，和店里其他中年服務(wù)員都看不出兩樣。

    只是一回頭，她那張臉和她通身的氣質(zhì)卻在訴說，她本不該屬于這里。

    她把蛇籠往桌上一放，問了句：“這條可以嗎？”

    她在這酒樓干了半年，見這個人來過好幾回。

    她沒進(jìn)包間伺候過，不過店里沒人時，大家也會一邊干活兒一邊閑聊，因?yàn)樗_一輛法拉利，又姓陳，大家便給他取了個外號，叫法拉利·陳。

    聽人說，陳每次來店里招待遠(yuǎn)方來的朋友，都總要叫服務(wù)員拎一條金環(huán)蛇或銀環(huán)蛇上去嚇唬嚇唬人，富二代無聊透頂?shù)男“褢颉?/br>
    而陳的注意力，卻顯然不在這條蛇上。

    經(jīng)理緊跟著走進(jìn)來，陳便問了句：“你們這新來的服務(wù)員倒是蠻漂亮，看著好像有點(diǎn)小，成年了嗎？”

    經(jīng)理回了一句：“剛滿十六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