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妾 第10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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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心里悶得慌,只管抹著淚,哀泣道:“琿哥兒,娘只有你了?!?/br> 裴琿又是一通撒嬌賣癡,方叫大太太破涕為笑。 老祖宗在旁見了,只嘆息道:“琿哥兒,你先回去罷。” 裴琿望了眼母親,不敢違逆祖母的意思,只好口稱告退。 老祖宗又將親近的丫鬟婆子盡數(shù)遣散,待室內(nèi)只余下她和大太太兩人,方開口道:“你今日說得什么話?什么叫你只有琿哥兒了?” 大太太掌了多年中饋,府中上下人人都敬重著她,丈夫幾個(gè)姨娘都不曾生育,俱是擺設(shè),便連婆母都鮮少給她沒臉。聞言,略有些不滿道:“老祖宗,我這話哪里說錯(cuò)了?慎哥兒為了個(gè)狐媚子先頂撞我!” 老祖宗人老成精,忍著氣勸解道:“你也不是不知道,男人情熱之時(shí),萬萬聽不得旁人說自個(gè)兒意中人半句不好,哪里就是頂撞你了?” “況且當(dāng)年儉哥兒與你剛成婚那會(huì)兒,我可曾說過你不好?” 大太太低下頭去,不說話了。 見狀,老祖宗又勸道:“慎哥兒是太子,照著前朝規(guī)矩,為防外戚,太子妃乃至于皇后,只要出身清白,是良籍便可。” 大太太神色稍緩,面上抹不過去,尋了個(gè)梯子道:“慎哥兒是長子,素來由公爺管著,我是管不了了?!闭f罷,又道:“只是琿哥兒的妻子是齊國公嫡次女,如今改朝換代了,琿哥兒將來也算個(gè)藩王,要不要再指幾個(gè)才人給他?” 老祖宗被她的偏心氣了個(gè)仰倒,又回憶起方才,只罵道:“剛才你一句’娘只有琿哥兒’說出去,叫慎哥兒知道了,必定不高興。平白無故離間他們兄弟,對你、對琿哥兒又有什么好處?” 大太太愣了愣,有幾分知錯(cuò),曉得自己這話說的不對,可面子上抹不過去,嘴硬道:“何曾離間?慎哥兒得了爵位,如今又要做太子,將來還做皇帝,琿哥兒卻什么都沒有。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rou,哪里舍得呢?” 見她冥頑不靈,老祖宗忍著氣道:“慎哥兒便是沒有這個(gè)爵位,也是進(jìn)士及第,自個(gè)兒辛苦考來的。便是如今,得了個(gè)太子之位,也是跟著他老子自己在戰(zhàn)場上拼殺來的,何曾欠了琿哥兒?竟要你這般偏心?!?/br> 大太太本能反駁道:“琿哥兒也不差什么?!?/br> 老祖宗冷笑一聲:“你若覺得琿哥兒是個(gè)頂用的,只管叫他跟著他老子上戰(zhàn)場,拿命掙前程去!” 大太太哪里舍得琿哥兒搏命,只管訥訥道:“如今天下都定了,哪里還有戰(zhàn)事呢?” 老祖宗已然不耐煩起來:“既無戰(zhàn)事,便只管叫他去讀書,也考個(gè)進(jìn)士。你看琿哥兒吃不吃得了讀書的苦?!?/br> 大太太這下沒話說了,只好解釋道:“我也曉得琿哥兒本差了慎哥兒一截。正因如此,我若不偏著他一些,只怕他將來吃苦受罪?!?/br> 見她承認(rèn)了自己偏心,老祖宗嘆息一聲:“琿哥文不成武不就,嘴雖甜辦事卻不甚妥帖。你既知道他不如慎哥兒,不想著叫他去和慎哥兒好生處著,偏要一字一句離間他們兄弟二人,你何苦來哉?” “我自是叮囑了琿哥兒的,叫他與兄長和睦。可老祖宗今日也見了?,q哥兒巴巴的遣了小廝去,慎哥兒干了什么?竟遣人將幾個(gè)小廝打了一頓。這般傷了琿哥兒的體面,哪里是做兄長的樣子?” 老太太只覺渾身疲憊,長嘆道:“我問你,慎哥兒教導(dǎo)琿哥兒要謹(jǐn)慎行事,可有說錯(cuò)?” 大太太再說不出話來,只抹著淚道:“我也知道慎哥兒沒說錯(cuò),可他分明可以告訴琿哥兒,叫琿哥兒自己去懲治,哪里就要當(dāng)著滿府人的面,打了他的小廝,叫琿哥兒沒了臉面?!?/br> 老太太端坐上首,本想說琿哥兒耳根子軟,底下人一解釋,琿哥兒必定不會(huì)懲處他們。 又想說慎哥兒若不當(dāng)著眾人的面殺雞儆猴,府中仆婢只怕越發(fā)驕橫,口無遮攔,遲早惹禍。 可她看著嘴硬的大兒媳,心知她有一萬種法子反駁自己。思及此處,老太太竟再也說不出話來,只疲憊地?cái)[擺手:“只望你莫要鬧騰得他們兄弟不和?!?/br> 大太太低聲道:“都是我兒子,我自然盼著他們好?!?/br> 徑自出府的裴慎本欲在今日拜見祖母和母親后,理順了南京事務(wù),再返回湖廣接回沈?yàn)?。誰成想今日這般不順。 他心里憋著火氣,只管冷著臉,將一項(xiàng)項(xiàng)命令下達(dá),這才一路快馬疾馳,晝夜不停,直奔湖廣而去。 這一日,沈?yàn)懬『迷谘膊殇伱妗?/br> 回返武昌后,沈?yàn)憣佔(zhàn)?、魚店重新開了,又買了個(gè)新宅,添置了些家用。 此時(shí)六月二十五,礦監(jiān)稅使一去,苛捐雜稅減少,百姓的日子稍好過些,街面上便顯得繁華起來。 生藥鋪挨著“石練春”酒肆,果子行旁邊是素面店,皮市、鼓鋪、簾箔鋪、履鞋店…… 沈?yàn)懲鷻C(jī)勃勃的街景,到家之時(shí),眉眼帶笑,心情頗好。 她拿著給潮生買的一個(gè)關(guān)二爺面具,正欲掀開車簾,卻見門口立著個(gè)錦袍玉冠的男子,氣宇軒昂,身姿挺拔。 沈?yàn)懮裆⒗?,大白天的,這人堂而皇之立在她宅子門口,平白無故惹來四鄰說嘴。 她本就有些不高興,又想起裴慎的人教潮生見血,一時(shí)更加不快。 “你來做甚?”沈?yàn)懤渲樥萝嚒?/br> 裴慎疾馳數(shù)日趕來見她,又為了她頂撞母親,如今聽她冷言冷語,心里便難免憋了一口氣,只三兩步上了騾車。 沈?yàn)懙淖o(hù)院驚住了,正欲高呼,卻被一旁的親衛(wèi)們扯住,呵斥他們閉嘴。 騾車本就狹窄,裴慎又身量高大,沈?yàn)懕凰略谲嚴(yán)铮裆l(fā)冷,正要罵他,裴慎卻低聲道:“你若大聲罵我,外頭人必能聽見?!?/br> 沈?yàn)懸?,只覺這人數(shù)日不見,越發(fā)無賴了。她也不是個(gè)好相與的,干脆低聲道:“你果真是個(gè)無賴!” 聲音太小了,便是語氣含怒,聽起來不像罵人,倒像調(diào)情。 裴慎輕笑,心情稍好了一些,只管慢條斯理開口道:“你既說我是個(gè)無賴,我自然要做無賴事?!闭f罷,目光灼灼地向她逼近。 沈?yàn)懼肋@人在嚇唬她,冷聲道:“我還沒與你算賬呢。” 裴慎挑眉,詫異莫名:“這是何意?”他人在南京,哪里又惹了她? “你帶來的那位鶴璧先生,說潮生沒見過血不好,惹得潮生前些日子竟想要去菜市口看砍頭。” 就這?裴慎不以為然道:“他都六歲了,見點(diǎn)血怎么了?” 見他這般,沈?yàn)戸久迹骸拔也皇遣蛔屗娧??!眮y世本就動(dòng)蕩,她并無意為孩子構(gòu)筑一個(gè)真空房,不讓他見外頭的負(fù)面東西。 “我的意思是潮生太小了,你可以等他到十七八歲,心性定了,不至于移了性情,再讓他見血?!?/br> 十七八歲?裴慎只覺她果真是個(gè)良善人,笑道:“我虛歲七歲那年,讀書之外的空閑時(shí)間便跟著父親去兵營,什么死人沒見過?!?/br> 見沈?yàn)懹忠獝?,裴慎連忙道:“你自己十五歲時(shí),從劉宅出逃,就曉得拿凳子砸了兩個(gè)嬤嬤的頭,也是見了血的?!?/br> 沈?yàn)懳?,退了半步道:“那也得等到潮生十四五歲的時(shí)候,六歲實(shí)在太小了?!?/br> 這哪里行,十四五歲都要學(xué)如何理事了,怎能不見血呢? 裴慎不愿意跟她擰著來,只管笑道:“你且去問問潮生,他是愿意早日學(xué)些本事,還是被你保護(hù)到十四五歲?” 沈?yàn)懗聊?,她自然知道潮生很喜歡鶴璧先生,也很愿意學(xué)習(xí)。 頭一回在言語上將住了沈?yàn)?,裴慎頗為高興,笑道:“我與你都不是庸人,你怎能將潮生視作尋常小童呢?” 沈?yàn)憻┰甑溃骸八闶锹敾哿诵?,也不該在五六歲的年紀(jì)就去見死人?!蹦沁€是上著幼兒園,跟同學(xué)玩鬧的年紀(jì)呢。 裴慎只覺她性子太軟,心太善,便笑道:“哪里有這般護(hù)著孩子的?照你這么說,水災(zāi)旱災(zāi)、餓殍遍野的時(shí)候,滿街都是各式各樣的死人,五六歲的孩子都得自掩雙目,見不得尸體了?” 說到此處,裴慎不免覺得怪異,她是瘦馬出身,鴇母院子里的臟污事兒何其之多,怎會(huì)養(yǎng)成這般心性?倒像是繁華富庶地出來的,打小沒見過什么殘苛之事。 裴慎雖略感奇怪,卻不妨礙他乘沈?yàn)懶纳窦な帥]注意時(shí),去握住她細(xì)膩的手指。把玩了一會(huì)兒,裴慎方才心滿意足道:“你若將潮生養(yǎng)成了太過仁恕的性子,他只怕要被人剝皮拆骨了去?!?/br> 沈?yàn)懳⒄?,沉默良久?/br> 她自己來自一個(gè)不同的時(shí)代,有著迥異的思想。沈?yàn)懣偤ε伦约簩⒁恍└窀癫蝗氲臇|西傳遞給了潮生,讓他痛苦一輩子。 與其如此,不如叫他做這個(gè)時(shí)代的正常人。 沈?yàn)憞@息一聲:“或許你說得對?!?/br> 見她神色低落,裴慎心里發(fā)緊,也不知那句話惹她不高興了,便連忙逗她:“你如今是肯教我插手潮生的事了?” 沈?yàn)懸馀d闌珊:“你本就是他的父親,教養(yǎng)他是你職責(zé)所在?!?/br> 裴慎愣了愣,嘴角微翹,心中歡喜一浪接一浪地翻涌上來。 他這般,倒叫沈?yàn)懩涿睿骸澳阈Τ蛇@樣做甚?” 裴慎眉眼都要漾出笑意來,只管湊上去,輕輕吻了吻她的唇瓣。 車廂太小,沈?yàn)懚汩W不及,被親了個(gè)正著,只氣急敗壞:“你是不是有??!” 有病便有病罷,許久沒見她了,心里想的厲害。 裴慎眼熱,心更熱,只管擁上去,低低道:“這可是你自己應(yīng)了的,我是潮生的父親?!?/br> 沈?yàn)懭讨鴼獾溃骸澳阋艹鄙覕r也攔不住?!闭f罷,取了帕子,用力揩拭自己唇瓣,又恨恨擲了帕子,推開裴慎就要下車。 若以往,見她這般動(dòng)作,裴慎必定要惱,如今他被磨磋了六年,再?zèng)]有少年時(shí)的心高氣傲,索性無賴道:“你盡管擦,你擦一個(gè),我親一個(gè)。看看是你擦得快,還是我親得快?” 沈?yàn)憵饧?,恨不得一巴掌甩去他臉上:“裴慎,你莫要得寸進(jìn)尺。我同意你干涉潮生的事,是因?yàn)槟闶浅鄙母赣H。可我與你之間,并無關(guān)系!” 第101章 裴慎冷言冷語挨多了, 雖覺酸澀, 可竟也習(xí)慣了。 他笑笑:“哪里就沒有關(guān)系了?我是潮生的父親,你是他母親, 你我之間既有了潮生, 便有了牽扯。” 一輩子的牽扯。 沈?yàn)憪浪麤]臉沒皮,忍著氣與他分說:“你見過夫妻和離嗎?我與你便如同和離夫妻。雖有孩子,實(shí)則兩方已無關(guān)系。” 裴慎愣了愣, 半點(diǎn)不惱, 眼里漾出歡喜來, 倚在車壁上調(diào)笑道:“你如今這話,可是認(rèn)了你是我的妻子?” 沈?yàn)懛堑恍? 反被他激得怒意上涌,臉色冷若冰霜:“我與你好聲好氣解釋, 你卻沒臉沒皮插科打諢。” 說到此處, 沈?yàn)憹M腔怒意微滯,倒覺出些疲憊來, 只搖搖頭道:“你從前不肯聽我說話,只拿話敷衍我。如今你依舊沒變,只不過學(xué)會(huì)了賴皮,遇見你不想聽的,便只管打岔話題或是混過去?!闭f罷,沈?yàn)懺俨辉概c他言語,只管起身往車外去。 “哎——”裴慎一把扯住她腰上豆綠攢心梅花絲絳,輕輕一帶,只管將沈?yàn)憮г趹牙铩?/br> “你莫與我置氣……”裴慎話未說完, 低下頭便見沈?yàn)懨鏌o表情地盯著他。 裴慎干笑兩聲, 松開手, 任由沈?yàn)懫鹕怼?/br> 沈?yàn)憮崃藫崃鑱y的衣衫,淡淡道:“裴慎,六年前你想如何擺弄我便只管如何擺弄,從不顧及我的意見。六年后,你依舊如此?!?/br> 裴慎心道還是變了的。他辯解:“你方才看我兩眼,讓我放手,我不是放手了嗎?哪里不顧及你了?” 沈?yàn)懤淅涞溃骸拔也蛔屇闵向呠?,你還不是上來了?我不讓你親吻,你倒好,上來便親我,你問過我同意與否了嗎?” “情之一道,發(fā)乎自然。我待你有意,見了你便想親吻你,實(shí)乃情不自禁。你若覺得我輕薄了你,我向你道歉便是?!?/br> 沈?yàn)懸汇?,怒意微散,只覺他這話說得倒還有幾分誠意。 見她神色稍緩,裴慎只管去拉她的手,又啞聲道:“我想你想得厲害。” 裴慎高大健壯的身軀將沈?yàn)懚略谲噹?,粗糲的手指緩緩地握住了沈?yàn)憸貨龅氖种?。肌膚相觸的時(shí)候,裴慎心滿意足的喟嘆一聲,然而緊接著,僅僅只是十指相扣已經(jīng)無法滿足裴慎了。 他一雙眼睛亮得驚人,像是燒著一簇簇火,灼熱的,極具侵略性,掃過沈?yàn)懮砩厦恳惶?,恨不得將她整個(gè)人都生吞活剝了。 沈?yàn)懮碜游㈩?,下意識(shí)避開他的目光,又甩開他的手,咬牙道:“你想我了便可以不顧我的意愿,強(qiáng)行與我十指相扣,還想來吻我嗎?我是個(gè)人,不是你養(yǎng)在家里的花瓶擺件,想把玩了就能把玩!” 裴慎只覺好生冤枉:“哪里有人心心念念要娶個(gè)擺件回家的?我既要娶了你,自然會(huì)敬你,愛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