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9-悠遠之誓-1
海韻收起了手中的圣魔之劍,眼神略帶傷感地望向那一度有著永恆之名的女王遺體。 如今她終于脫離了難以安眠的永劫,獲得了永遠的安歇。永恆女王那冰結(jié)的面孔,被安詳?shù)拿嫒菟〈?。輕輕掩上那已然失去靈魂之窗的眼窩,那張憔悴無比的安睡容顏,倒令海韻響起了屬于拉絲琪的溫柔容顏。 但這樣的安詳容貌,卻也維持不久。 也許是終于脫離了超脫常理的永生,拉絲琪的遺體,忽然間在極短的時間當中快速地衰老。 乾縮、皺褶、變得細小。看著歲月在她身上急速運作起來的海韻,心中同時有著寬慰與不捨。 圣韻與魔素同出于自然源力,兩者相剋相生、相輔相成,令這個世間周始如常。成為不合理存在的永恆女王,只是終于在自然律的牽引之下回歸源力了。 然而在此同時,不待海韻沉浸于傷感,女王之間外有腳步聲響起,人數(shù)眾多且十分接近的大量士兵,他們奔赴現(xiàn)場的震動,讓原本寂寞又蒼茫的寬闊空間里泛起地鳴。 與魔韻之間的糾葛太過沉重,就連海韻也沒有發(fā)現(xiàn),部屬在女王之間巨門上的結(jié)界早已潰散得無影無蹤。本來只有手上戴著戒指的「祭品」才能夠順利進入的地方,如今有了更多不受邀請的人。 領(lǐng)隊的詩妮.希蓮穿著容易活動的素凈裝束,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慍怒,她望向已完全化為槁木死灰的母親遺體,忿忿地一抿嘴唇。 「這是你做的?」她的語調(diào)里有與永恆女王十分相似的冷漠,「我們的母親應當是超越常理的存在,邪惡的猶克多王國之子,竟連擁有永恆之身的母親都能殺死!」 「我并非你的敵人?!购m嵽D(zhuǎn)身面向詩妮,無奈地說:「你的母親與我之間,有著特別的因緣。她的生命并非正?,F(xiàn)象,聰明如你一定能懂得,回歸源力對她而言也算是種解脫。況且,我的母后正是席兒.希蓮,是貴國歷任公主當中一人,算上來,我們也算是家人,我不曾想過帶著一絲戕害之心來到希蓮王國……」 「住口,身為敵國王子,更是弒母之人,人贓俱獲,又有什么可辯?」詩妮咬著牙命令道:「眾衛(wèi)士隊,拿下他?!?/br> 儘管海韻已經(jīng)明白兩國戰(zhàn)爭的背后有著怎樣的緣由,但對于毫不知情的人而言,他依舊是哈姆俘虜來的戰(zhàn)犯,是猶克多王國的第三王子。 話說回來,哈姆雖然說他對海韻的行動有應對的腹案,卻不知道現(xiàn)在上哪去了。 與永恆女王之間所發(fā)生的種種,就連海韻自己也無法想像,哈姆又該如何制敵機先呢? 希蓮王國衛(wèi)士隊正步步進逼而來,為了不要落于被動,儘管再三不情愿,海韻還是抽出了腰間的圣魔之劍。 當他執(zhí)劍在手,屬于魔韻的紅色華麗花紋放出微光,散發(fā)著令人屏息的凜冽氣勢。衛(wèi)士隊本能地感受到不尋常,進逼的腳步也隨之慢了下來。眼見此情,身為第一公主的詩妮.希蓮于是挺身向前,拔出腰間的長劍。 「儘管我沒有身披戰(zhàn)甲,仍是身負希蓮王國榮耀的公主,也是理當身先士卒的王室成員。」她粉色的瞳孔怒目環(huán)視眾衛(wèi),將他們滿腹疑惑的眼神盡收眼底,「在永恆女王駕崩的此刻,我更是尚未登基的下任女王,你們對我的命令,有什么值得遲疑的?」 詩妮的話語固然鏗鏘,但衛(wèi)士隊的動作卻依然拖泥帶水。海韻能夠看得出來,永恆女王的逝去,很顯然為希蓮王國本質(zhì)上的戰(zhàn)斗理由帶來了前所未見的影響。 兩國戰(zhàn)爭一直是以永恆女王的意向為依歸,儘管她自身從不輕易示人,但話語的絕對性卻毋庸置疑。如今代表絕對意義的存在竟然在一個出乎意料的情況之下消逝,對軍心的衝擊,難以估量。 詩妮掂量了情勢,隨即當機立斷。她挺劍當前,以輕裝之姿,大開大闔地與海韻纏斗起來。 無論海韻心中有多大不情愿,他也明白,面對如此劇變,詩妮能夠採取的行動并不多,透過制服敵國王子來彰顯她的正當性,便是一種方式。 她的劍路十分奇巧,但以一位女子之身所使用的劍術(shù)而言,又有其過于剛猛之處。劍勢凌厲,速度更是目不暇給,戰(zhàn)意算不上勃發(fā)的海韻,在圣魔之劍的共鳴導引之下,依舊顯得狼狽。 相較之下,意志果決的詩妮,踩進攻擊范圍的步伐毫無窒礙,她在海韻面前氣勢雄雄地盪開一劍,撞歪了海韻的架式,很快就在戰(zhàn)斗中取得了上風。 「怎么了,猶克多的王子殿下,貴國以武勇著稱,你卻看起來并沒有戰(zhàn)意。是我不夠格,還是你不夠力?」 「恐怕要讓您失望了,我從小就十分厭惡爭斗。」被取走主導權(quán)的海韻,僅能在一招招險之又險的劍路之間尋找閃避的縫隙,「劍術(shù)這種事情,如果不是手上這把充滿緣分的劍,恐怕這條命早已送了?!?/br> 「原來如此?!乖娔堇湫χ?,迅速往海韻的肩頭刺出三劍。 這一回他沒能完全閃過,圣魔藥師披風上,有紅褐色的血痕逐漸暈染開來。 「詩妮公主,停手吧。身為圣魔藥師,以『醫(yī)俠』的身分在猶克多王國活躍的我,劍技絕對不如經(jīng)常領(lǐng)軍作戰(zhàn)的您。向我揮劍等同勝之不武,您血脈當中的王族之血,允許你用這樣的勝負來玷污屬于劍士的榮譽嗎?」 聽了海韻的說法,詩妮的面色比之前更為深沉了,「騎士與劍士的榮耀這種事情,是你這種逃離了王途宿命的王子應該主張的嗎?我與你的王兄——第一王子烏恩.猶克多數(shù)次交手于前線,要論騎士之榮光,他更有那份資格!」 聽起來倒是還挺惺惺相惜的——海韻不禁在腦中這么想,但詩妮一劍劍向自己攻來,兩人之間的比拚,已是一場不能輕易善了的決斗。 詩妮的攻勢越來越猛烈,她的情緒也隨之水漲船高,「令人生氣,你那套牙尖嘴利的理論,跟我那個沒有用的弟弟一模一樣!」 交劍時噴發(fā)的火光又一次照亮海韻的臉龐,他額上的汗水直流,卻仍是勉力維持著凜然的面孔說道:「是嗎?原來在你的眼中,以非武力的方式尋求和平的可能性,竟是無能的表現(xiàn)?」 「你說什么——?」 又一回強烈的碰撞,在清亮的金屬震擊聲中,兩人的身影彈飛開來。 海韻身上滿佈著無數(shù)傷口與血痕,大口喘著粗氣的模樣,看上去疲憊至極。 不管怎么說,他早先才跨越了永恆女王的試煉、落入魔韻封存過往的結(jié)界,在身心、圣魔源力的消耗上都已透支,如今支撐著他的,究竟是意志還是心愿,抑或是手上的圣魔之劍寄宿的三人所牽絆的因緣與使命? 想著拉絲琪、魔韻,也想著森琴,海韻一咬牙,圣魔之劍還劍入鞘,惹得詩妮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 「我的劍可還沒放下呢,你什么意思,席利.猶克多殿下……莫非你想死?」 「我并不想死。」海韻左手按在劍柄上,悠悠地說:「同時,我也不希望你死。我們相爭于死地,必不會有好結(jié)局,這違背我心中的信念,更也違背我的好友——姆恩.希蓮殿下的愿望?!?/br> 聽見海韻的口中說出哈姆的真名,又聽他將希蓮王國第一王子稱為好友,周遭的皇家衛(wèi)士隊員登時陷入了混亂。 「姆恩殿下是他的朋友?」 「越來越想不通了,他不是殿下抓獲的戰(zhàn)俘嗎?」 「姆恩殿下從小便聰明過人,而且詭計多端,但從沒有一次害過王室……」 「你們說,這次會不會又是姆恩殿下一手策劃的妙計?」 此起彼落的討論聲越來越響,逐漸蓋過了海韻與詩妮兩人之間凌天的戰(zhàn)意。 「全都給我住口!」詩妮大吼著,卻沒能完全止住悠悠的耳語。 「詩妮殿下,兩國戰(zhàn)爭已經(jīng)持續(xù)百馀年之久。希蓮王國本來與我國互通有無,雖無過深交情,卻也相安無事,你難道不覺得,尋求和平的解方不應該是愚蠢,而是應該共同抱有的愿望嗎?」 「你又懂什么?我們希蓮王室,代代都是按照母親的愿望,以戰(zhàn)死沙場為最后的歸宿?!乖娔菀а狼旋X地說道:「多少兄姊埋骨在與貴國的戰(zhàn)場前線?你一句『尋求和平』就想要搪塞過去,對那些亡故的兩國英靈能夠交代嗎!」 激問在兩人之間蕩出火花,海韻望著怒氣與戰(zhàn)意同樣張揚的詩妮,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應付。 突然之間,從女王之間出入口的方向又再度發(fā)生了sao亂。 原本將巨門外守得密不透風的衛(wèi)士隊在驚駭聲中讓開了一條路,有數(shù)條人影在幽深的黑幕當中緩緩走近。 其中一道人影首先發(fā)聲說道:「詩妮殿下,您要性命以償嗎?不如讓我來替代吧?!?/br> 那說話的騎士身形高瘦,在女王之間的燭火照亮臉龐之際,海韻看清來者的身份,一時間啞口無言。 「還是說,我『幽色靈狐』堤沃.猶克多的性命,不比我那個沒用的弟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