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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臣長子科舉入仕記 第51節(jié)

    “科舉取士是男子參加,我們卻是金尊玉貴的女子,怎能相比?若是親手做這些自貶身份之事,豈不讓家族蒙羞?自與來參考之目的背道而馳!”那女子并不相饒,冷笑一聲道,“不過不怪女史不懂,你自幼待成于蠻荒野郡的橘園之中,自然不知道帝京累代公卿之家如何教養(yǎng)掌珠?!?/br>
    卓慧衡驚訝于羅元珠的沉靜,這般侮辱之語仍不能激怒,只見她巋然不動道:“興寧公裴氏家代重侯累相,自然習(xí)熟于朝章,本次選撰考雖上無舊例,但均有成法參照,妄議科舉取士之國法,勸裴小姐且思且言?!?/br>
    裴家小姐仗著出身開國公世家,并不將羅元珠放在眼里,冷聲道:“拿為國掄才的男子取試之法來衡度女子高低,本就是越矩!”

    卓慧衡聽她口中一個男子一個女子,心有不服道,我哥哥作為男子都不曾低看此次女子選撰考,還又來信給我講他科舉時的經(jīng)驗要領(lǐng),當(dāng)做我真是去貢院為國士一般嚴(yán)正以待,裴小姐身為女子卻左一個有別又一個不同,這樣自貶一籌的話聽來實在窩火。

    羅元珠沉默、其余眾人不知該不該入府的當(dāng)口,卓慧衡卻朝前一步,柔緩道:“入試宗牒上交之前,大家便已知曉此次選撰考的規(guī)矩森嚴(yán),仍舊照做便是認(rèn)許,此時再議耽誤考試吉時,長公主恐有怪罪,還是盡早遵照上旨,按時應(yīng)考才是正題?!?/br>
    她并未去看裴家小姐一眼,只向羅元珠略施一禮,自阿環(huán)處拿了提籃便朝內(nèi)走。

    羅元珠望著她似是感激又似是敬重,也略微頷首。

    裴小姐身邊的七八個侍女里有一個悄悄在她耳邊說了句什么,她自方才的窘迫中才回過神,嗤笑道:“我當(dāng)是誰,原來是狀元家的妹子,你哥哥剛到任上就讓手下沒了官做,給朝廷發(fā)回個大案,鬧得上下雞飛狗跳好大動靜,你這meimei也是不遑多讓,凡事都要插一手管一下。”

    有那么一瞬間,羅元珠以為卓慧衡要發(fā)怒了,她正經(jīng)過自己走向府內(nèi),卻猛地站住,周身都散發(fā)出一種難以言明的威壓和憤怒,但這些又好像只是錯覺,因為當(dāng)卓慧衡緩緩轉(zhuǎn)身時,清麗絕倫的面容上仍舊保持著不能更端莊的笑容。

    “我家長輩早離患世,長兄如父,我之言行皆由兄長教授傳習(xí),我兄長任地方官為地方事,乃是在其位謀其政,可此時此地街傍之側(cè)未在廟堂,姑娘您卻口出誑語妄議我朝國事國政,想來也是父母言傳身教勉力教導(dǎo)?!?/br>
    羅元珠自認(rèn)穩(wěn)重冷靜,聽了這話也想像茶肆聽書的客人一般鼓掌叫好,裴家大小姐面色紫漲已是怒不可遏,正欲開口,卻聽一聲肅穆至極的呼喝自前方傳來:

    “恭迎長公主鸞駕!”

    眾人立即行禮避側(cè),宣儀長公主卻只帶兩個府內(nèi)女官,裝束輕簡端莊,立于眾人之前。

    “未曾聽聞有人敢在貢院前這般大聲喧嘩,看來是覺得這敕造長公主府不夠煊赫了。”

    她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楚,威儀堂皇不可欺,聽得人心驚rou跳,卓慧衡覺得自己即便膽大,此時也多少有些惴惴,不過自長公主話中不難聽出她的意思。卓慧衡此時怒浪濤天也退去大半,心道這姓裴的只算活該,雖說表面上都是羅元珠制定考校規(guī)則,但真正的主導(dǎo)者卻是長公主殿下,她不開口羅女史哪敢擅專?拿此次考校規(guī)矩說事,簡直蠢不可及。她從來都是聰明人見得多,偶爾見到這種貨色,一時實在難以理解。

    富貴多代果然墮人心志。

    “既是考校,閑雜人等便要回避,本宮尚且只點一二隨從,國公千金又有何不能為?”宣儀長公主并不打算給裴小姐一個請罪的時機,接道,“既然國公千金不欲自跌身份自行應(yīng)考,那便回府繼續(xù)尊養(yǎng),無需應(yīng)試了。”

    說罷,對其余人等道:“應(yīng)考諸女,自行跟上,勿要耽擱。”

    此話一出,哪還有人敢多嘴,再沒人去看已是面色煞白再不能言語的國公小姐,皆是肅容噤聲,迤邐成行,徐徐入府。

    卓慧衡將心思重新放回在考試上,深深吸氣,司儀女官已將眾人引至公主府正殿,她再抬頭時好不容易平復(fù)的情緒又波瀾再起:只見輝煌殿內(nèi)已改成殿試的列席布置,與大哥所講一模一樣,座位繞殿一周,之間隔有垂幔以防側(cè)窺,桌上放好了蠟封的試題,慧衡手心開始冒汗,想一步?jīng)_過去打開看看。

    但她還是忍住了。

    自就座到擊罄宣布開考,只覺仿佛虛度半年有余,即便再熱切,她也是慢條斯理拆開考題。

    此次選撰考因是選拔編纂書刊的人才,故而只考史論文章,說是史論,也與時策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不必與當(dāng)下朝政相呼應(yīng),但題仍是自史書中來。

    ——她們此次要作答的題目出自《晉書》。

    《晉書志二天文中》有載:懷帝永嘉六年七月,熒惑、歲星、太白聚牛、女之間,徘徊進(jìn)退。案占曰:「牛女,揚州分」,是后兩都傾覆,而元帝中興揚土。

    卓慧衡讀罷試題所寫晉書原文,心想晉懷帝司馬熾永嘉六年已實為東晉,正是永嘉之亂已過尾聲,天下大亂,東晉偏安江南,可講之人與事如此之多,為何以星象起論?

    再看后續(xù)點題,若不是正在考場,慧衡真要為出題的羅女史擊節(jié)而贊,贊她怎么想得出如此見微知著又識略敢言的題目來!

    羅女史在題中敘述的意思層層遞進(jìn),她先是說:自晉后天文歷法發(fā)展,已經(jīng)證實以上星象根本不可能出現(xiàn),這是司職官員編出來上書所自行創(chuàng)造的祥瑞,為的就是要讓瑯琊王司馬睿于江東登基為帝,雖然這個時候晉懷帝司馬熾仍在北方被扣押,然而已無人君之實,江左需要新的皇帝主政,故而朝臣紛紛上表稱祥瑞,鼓動司馬睿繼大位。這件事連司馬睿自己都看不下去了,聽了后連嘆國家現(xiàn)在這個德性哪還能有祥瑞?老天不長眼嗎?

    羅女史論述完畢,調(diào)轉(zhuǎn)話鋒,逼出真相和主題:

    這些進(jìn)言的人大部分都是門閥和外戚,他們同氣連枝,希望司馬睿上臺,給自己創(chuàng)造權(quán)力的溫床、政治的土壤,擴大實權(quán)增長勢力而已,哪是真為了國家著想?古往今來,此等事屢見史書,并不稀奇。外戚,即戚畹,自宏處解釋,是帝王的母族妻族,自微詳析,官宦人家公侯府邸乃至尋常百姓家中都有這樣的關(guān)系系于裙帶之際。其紐帶,便是我們女子自己。自古以來,外戚并非皆為惡徒,亦有能臣良將家國棟梁,只是作惡者多,致使人人論及外戚,總先非議起議于我等女輩,然而真正倚仗血緣為惡事的,難道真的都是女子嗎?既然外戚之禍不全然是我等之罪,那么問題來了,作為女子,如何做才能不去成為這樣的裙帶、使得自己的家人成為如此關(guān)系的作惡者?又該如何作為,好在其他人已經(jīng)成為了這樣外戚的情況下,如同鎮(zhèn)定二公主一般忠獻(xiàn)于圣上、裨益于社稷?

    卓慧衡用大哥教得經(jīng)驗,一邊審題磨墨,一邊草擬腹稿。

    這個問題非常尖銳,卻又安全,它實際上完美避開了當(dāng)下朝政。要知道當(dāng)今皇帝哪有一個半個外戚,羅女史雖然是羅貴妃的meimei,但是唯一的職務(wù)是宮中教女眷讀書,半點實權(quán)也無。太后皇后家都被收拾過一遍,還活著的人都老實得堪比秋末死蟬。所以聽起來仿佛此問切中所有王朝要害,也只是起于史料盡于史料,沒有越矩之嫌,卻實實在在能檢驗出考答者的水平來。

    她按照卓思衡傳授的答題準(zhǔn)則,先落筆寫下“對曰”二字,最后一劃橫過,只覺金殿對策就當(dāng)如此,在這二字之后的每字每句都有千金分量,不可欺也。

    “江左一朝,代亂國祚,自永嘉徙流偏安卻不得安,敦、峻二亂致帝位浮蕩……”

    她自腹稿取論,斟酌字句,按照羅女史命題的思路先將要闡述的論點隱藏在論據(jù)中,以史料的堆疊呈現(xiàn)其義。這是大哥講過的時策“緩破法”,當(dāng)然還有開宗明義的“脫穎法”,她覺得還是前者更適合自己此次的闡要。

    卓慧衡繼續(xù)寫道:王敦之亂暫且不表,但蘇峻之亂是庾亮一手造成,此人正是晉明帝庾皇后的哥哥,正宗外戚,在晉明帝駕崩成帝繼位后,作為皇帝的舅舅,從太后手中收來攝政的權(quán)柄,架空年幼皇帝把持朝政,卻志大才疏盲目躁動,甚至殺害宗室,是最終造成蘇峻祖約之亂的罪魁,當(dāng)東晉都城建康落入賊寇之手,他的meimei一朝太后也慘遭毒手,多虧陶侃溫嶠二人力挽狂瀾,否則東晉國祚更要短折不承了。

    那么庾皇后也就是庾太后有罪嗎?她對自己的兄長言聽計從,自己的兒子被算計而已無法拯救。只是因為她這樣的門閥之女大多只被培養(yǎng)成了無用的器具,是衣冠名流家族們?nèi)局富蕶?quán)的裙帶,全無本領(lǐng),即便她心中能識善惡能辨事理,也毫無能力去改變現(xiàn)狀。

    所以我認(rèn)為,如果要想徹底杜絕外戚為禍朝綱的可能性,就要從如何教育女子開始思考??婆e取士為國掄才,講究的是為國,那么女子教習(xí)卻從來強調(diào)光耀門楣,是不是就落了下乘呢?故而好些成為外戚裙帶的女子只知有家不知有國。但如果能用對待士人的教育方式來教育天下女子,讓她們心中承載家國功業(yè)之重,通曉治世明達(dá)之理,就算她們父兄子弟里有如庾亮一般的社稷蛀蟲朝廷歹人,她們也能有能力制衡,因為受過國政教育后的女子,就如同立志為官的士子一樣,將國列于家前,擁有同樣宏達(dá)的志向,堅不可摧。

    ……

    卓慧衡又以舉例引出論點再闡發(fā)論據(jù)的方式洋洋灑灑寫了好幾頁紙,期間多有抹去再推敲的字句,又恐言辭不夠深刻,多有刪添。

    終于到了文章的最后,慧衡忽然想起昔日童年時曾與大哥一道讀書時深記的一則《晉書》故事,剛好可用來放在文章最后,既能回首點題,又能引深意長。她略加思索,提筆將心中所涌加諸于墨:

    東晉流民帥劉遐,其夫人邵氏乃是名臣邵續(xù)之女,當(dāng)年邵續(xù)賞識劉遐雖非門閥士族,卻“忠勇果毅,義誠可嘉”,將女兒嫁給他。劉遐自為朝廷所用,一直坐穩(wěn)北中郎將和兗州刺史。這期間他幾次平定叛亂,的確沒有辜負(fù)皇上和自己岳丈的賞識。

    后來劉遐去世,他畢竟是流民帥出身,部下多草莽,好些人為貪功便想趁此時擁立劉遐之子為王,此時已經(jīng)是遺孀的邵氏聽聞此事,先按兵不動,待時機成熟,便去縱火燒毀劉遐軍隊的軍械庫,事發(fā)突然,眾人救援不及,兵戈兇器毀于旦夕,但妄圖作亂之人也沒有了利器成事,被邵氏一并捕獲問罪。千瘡百孔的國家免去了一次喪亂,疲敝不堪的百姓也少去一次流離。

    聽聞邵續(xù)教女,常引典籍與史論,不止文義,亦教女騎術(shù)縱馬,視若子嗣培養(yǎng)。最終此女為國維安,為家免禍,不可不謂之使人深感邵續(xù)之遠(yuǎn)見明察,邵氏之國士襟懷。

    “假使庾姓世家教女懷此德量心襟,江左北伐天下再統(tǒng)未必?zé)o告而終矣?!?/br>
    這個結(jié)尾她再滿意不過,重重一筆落下,也聽擊罄聲同時響起。

    糟糕,還有一個時辰考校便結(jié)束了!

    卓慧衡趕忙再研開墨塊重新添水,拿出新紙,寫上籍貫姓名,抄錄策答。直至最后抄完渾身松弛的瞬間,她才感到一絲眩暈和渾身的疲憊,整個人已是強弩之末,輕輕一抹便能在額頭上抹下豆大的汗珠。

    幼時病發(fā)之態(tài)似又襲來,呼吸被扼住的苦痛已許久沒有體會,此時猶如老友再逢,卻不那么熱絡(luò)相熟。

    卓慧衡咬緊牙關(guān),怕因自己昏厥意外等事取消資格,她反復(fù)鼓勵自己,心說道:堅強些,再堅強些,哥哥省試三日,無人打點衣食,大到備試小到起居瑣事必須親力親為,那時的他只會比自己更為難熬,他卻可以展才揚名,又于金殿問策中獨占鰲頭,自己未有哥哥當(dāng)日一己之力兼顧諸事的艱難和分乏,更不能露出哥哥未有之軟弱。

    終于待到完試,公主府女官收上眾人試卷,卓慧衡緩緩而出,但見大多同考女子也都是差不多的情形,面色慘白不說,有些連下唇都咬得快不見血色,四個時辰的長考對她們來說是未曾有過的考驗,她們自幼哪經(jīng)歷過科舉般的參答要求?都是頭一遭體驗如此的艱辛與重任。

    但是沒有一個人中途放棄。

    行至門外,各自馬車上隨著聲聲呼喚,下來的不止有麗裝貴婦,還有許多人家未及笄的少女和未及冠的男孩。他們都是來接自家姐妹的,好些女孩見了家人已是堅韌不住,撲到親人懷里便落起淚來,卻也是笑中有淚,在家人的攙扶下入了轎廂。

    卓慧衡很希望此時父母尚在接她回家,又忽然想到,當(dāng)日哥哥三天煎熬走出考場,得見其他士子皆有父母親眷相接,卻唯獨他孤獨一人,心中該有多悲慟懷傷……

    “二姐。”

    “二小姐!”

    兩聲熟悉的呼喊講她尚未飄遠(yuǎn)的思緒扯回,叫她二小姐的當(dāng)然是阿環(huán),可為何悉衡也在?

    二人上前扶住她,滿面憂色溢于言表,慧衡音色虛弱至極,仍是勉力開口問道:“弟弟,今日不是旬休,你怎么回來了?”

    “我跟書院告了假。”悉衡雖是十六歲,但已比慧衡高了一踵,他扶住jiejie手臂,讓慧衡可以倚靠在阿環(huán)身上的同時不至于完全傾倒。

    “胡鬧!”慧衡強撐著說道,“什么小事就要告假?你們院監(jiān)居然也準(zhǔn)了?”

    悉衡神色不改,凜然道:“為何不準(zhǔn)?我說我jiejie今日參加選撰考,堪比科舉,是我家頭等重要之事。哥哥帶三姐外放于嶺南,如今家中只我一個親人,無論手足情理還是家門人倫我都不能不去。院監(jiān)答允,只需我今日夜間閉院前返回即可?!彼D了頓,似已預(yù)料到二姐會說什么一般,又道,“當(dāng)年哥哥趕考,我不能送接已是遺憾,今日jiejie應(yīng)科,我為家人,自當(dāng)如此。”

    慧衡剛才還很堅強,聽弟弟這樣一說,頓時眼眶發(fā)熱,只是她雙腳虛浮,已是虛弱至極,只感動又幸福地點點頭,任由二人將她攙扶上車。臨行前,悉衡讓阿環(huán)先入車內(nèi),自己取出兩份茶盞,行步至旁側(cè)一車,向一位儀態(tài)華貴過衣飾許多的婦人雙手奉上,謝道:“我家準(zhǔn)備不足,多謝夫人請邀贈茶,六月渴熱得緩,晚輩送還飲具,再謝?!?/br>
    婦人身側(cè)的侍女接過茶盤,而自那含笑婦人后冒頭一個看樣子和悉衡一般年歲同等身高的少年,他率先答道:“有什么好謝的,咱們都來接自己jiejie,別客氣?!?/br>
    婦人并未斥責(zé)他冒失,依舊笑著對悉衡說道:“方才其余人家都快馬加鞭入帷內(nèi),唯獨你卻別車相讓,令我家先行,可見是位小君子了,古人云:‘君子客茗,蓬蓽之家亦可生輝’,這里雖然不是陋室,但你與我小叔小姑年紀(jì)相仿,我也望他們能自你穩(wěn)重大方的君子所為熏陶一二,不必多加客氣。對了,你家姊已上車了?”

    悉衡點頭行禮:“是,已接回家姊?!?/br>
    “我家大姑也已在車上了,她們今日疲累,你回去要吩咐下人好生照料,記得備些易消食的茶點,不要一味油膩熱菜?!眿D人聲音柔緩?fù)鹑舸饶?,關(guān)切之情真摯可表。

    “大嫂,你說得好像我和小妹像是山村野人一樣不懂禮數(shù)?!鄙倌暾f完自己朗聲先笑,回頭招呼自己meimei,“阿絡(luò),你剛才不是還想知道小君子的姓名嗎?此時不出來問人家就要走了!”

    在車邊一直躲著一個茜色蓮裙的少女,和呼喚他的哥哥看起來年紀(jì)相仿,左不過一兩歲差,此時已是面紅耳赤整個人縮回車側(cè),不見其人只聞其聲怒道:“我沒有!你別瞎說!”

    看悉衡穩(wěn)重老成,而自己家兩個還像個孩子,婦人無奈莞爾,又柔聲道:“還請不要見怪,我夫君在朝為官常年外放,家中弟妹甚少管教,他們個性跳脫無禮,實在是叨擾了?!?/br>
    卓悉衡見他們家人之間多似自己家人般相處自如歡快不假辭色,可見兄妹感情甚篤,只有溫情同感,哪會嫌棄?他不自覺唇邊溢出一絲溫和笑意,輕聲道:“我與jiejie在家也是如此要兄長相煩,只在家人眼際耳側(cè),若講禮數(shù)就太苛責(zé)了?!?/br>
    “是這個道理!大嫂,哥哥不也這么說的嗎!”少年聽完笑道。

    婦人笑著搖頭,要卓悉衡快去陪伴家人,他們也要回家了,此時少年才乖乖站好,以平輩的禮儀告別,只是方才那個穿茜色裙子的少女卻怎么都不肯出來,鉆進(jìn)自家馬車的轎廂里,再不出半點動靜。

    第78章

    崔逯享受了由刑部所派高級官員親自押解上京的禮遇。那天泉樟城人山人海,這里的居民已經(jīng)習(xí)慣安寧平靜,突然出了這樣頭一遭的大事,全都拖家?guī)Э诔鰜韲^,卓思衡利用這個機會為民眾進(jìn)行普法教育,幾個法曹的押司輪流沿途宣講為官亦可獲罪,若誰家有冤屈或是告官之類的苦事,不必?fù)?dān)心官官相護(hù),盡管去敲郡衙的大鼓。

    但事實是,泉樟城實在太小太窮,官吏們寧可不錯所以不做,又在何孟春手下養(yǎng)成虛偽的“風(fēng)雅”,也沒膽子做欺壓良民的事,來衙門的三兩戶告官之民多是些與官吏之間的鄰里糾紛,雞毛蒜皮都是往大了說。這種情況何孟春也根本指望不上,他在受到連番驚嚇后臥病在床,只能天天寫些什么“病中久纏綿”一類比閨怨詩還怨的詩句,卓思衡還得親自頂上。

    為正事這一拖,卓思衡原本的計劃全被打亂,好在他能力足夠應(yīng)付,大小事務(wù)一個人做主,隔三差五假模假樣去探望一下何孟春,表示一下自己獨掌權(quán)力的惶恐不安,與對他早日康復(fù)的殷切期盼,然后回到崗位上,繼續(xù)一人獨支權(quán)柄。

    收到潘廣凌發(fā)來公文時,他已是將所有代辦事項處理完畢,信上表示卓思衡要他辦的事均已辦好,巖窯燒制的成品要他回來時才能查驗帶回,再附上歸來大致日期,總之寫得沒有半點公文的規(guī)矩,字跡也龍飛鳳舞,沒有章法。

    卓思衡拿出十二分的耐心,給他按照標(biāo)準(zhǔn)官府往來公文書信格式回了一封,略思考后,安排他們二人先在泉樟城東十里山驛匯合。

    他要先去順路辦一件正事。

    陸恢其人實在不像個從九品驛丞。

    他面皮比卓思衡還要白,干凈清透得幾乎就像個閨閣女子,文弱恬淡,一雙眼睛也清澈透亮,但其中的沉靜卻好似不易看透而非心地單純。陸恢年紀(jì)很輕,一般驛卒驛丞大多都是年紀(jì)稍長的老吏,這位置并不勞累,雖然俸祿微薄,但很適合公中養(yǎng)老居閑。卓思衡走南闖北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年輕的驛丞。

    “那日崔逯手下不按規(guī)章傳遞消息,你能臨危不亂處變不驚實在難得。”卓思衡坐居上位,也要陸恢坐下不必拘禮,“再加上歹人縱火,本官聽兵曹的衙役事后說都是你緊急調(diào)度得當(dāng),驛站的貨物書信均沒有損失,因此若是崔逯定罪后何刺史論功行賞,本官會報上你的名字,以資嘉獎。”

    “大人提前已布置妥當(dāng),在下只是照吩咐行事,不敢擅專?!标懟终f話的聲音更輕更柔,倒有點像是慧衡。

    卓思衡心想不知道m(xù)eimei的試考得如何?換季這當(dāng)口身體又怎樣了?再看陸恢清瘦的身形,聲音也柔軟了幾分:“陸驛丞是不是身體有些積年的弱癥?換季的時候是否有不適?”

    陸恢起身感謝道:“多謝通判大人關(guān)懷,下官自幼體弱多病,如今公務(wù)無礙,前些日子歹人縱火嗆了些煙才有不勝之態(tài),還望大人勿要擔(dān)心?!?/br>
    卓思衡看過陸恢的戶籍,他家中有一母親正在泉樟城外十里左右的山鄉(xiāng)當(dāng)中居養(yǎng),心想他這個樣子家中肯定不好有其他營生,驛丞俸祿大概也僅夠養(yǎng)活兩人,想必日子過得很是清苦。

    那么他必然不會拒絕自己的邀請,卻也有無法一時答應(yīng)的苦衷。

    片刻的思索過后,卓思衡溫言道:“本官與何刺史商議過了,他說此次好些仗著崔逯官身升達(dá)的吏員都得清退干凈,未免再留下禍患,所以空出好些位置,有兩個吏部收回去留作恩蔭分配,還有一個該歸通判手下的文書掌簿,九品官職,咱們郡內(nèi)自己提拔,本官已是屬意于你,你可愿意去到郡衙做事?”

    陸恢沒有抬頭,仍舊保持謝禮的俯首,輕聲道:“下官受之有愧,不敢入衙?!?/br>
    “你本是有功,何談有愧?”

    “下官家舍離泉樟城實在太遠(yuǎn),家中尚有母親,不能擅離?!?/br>
    “這是要事,確實不該。但本官想,孝敬父母其實還有一層意思,便是要尊重父母的意愿。你可以回去問問你母親是如何所想,再來回稟?!弊克己庖膊淮叽?,起身朝門口走去,卻在出門前忽然停下回頭道,“文書掌簿雖然只有九品,但因是衙內(nèi)官,俸祿至少是你目前五倍有余,在泉樟城賃屋別住也是夠用的。本官來之前翻看你的戶籍,得知你年少時曾考過科試,卻未再更進(jìn)一步,而你例常上報公文的書寫工整規(guī)范,沒有一點錯漏。我身邊最缺通曉文書文案的人,好好考慮一下吧?!?/br>
    他說辭的最后刻意將官吏公事中自稱的“本官”換成了“我”。

    卓思衡對陸恢的答允算是胸有成竹,一件小事都做得如此井井有條之人,即便身居小吏,仍可能懷有不墮之志。

    他走出驛站后堂,只見這里原本拴馬喂馬的草篷已被燒得只剩塊黑灰色的地面,之前他撥來的資材都已送至羅列在院中,木磚都是好料,如今這些官吏辦事效率可真高啊,卓思衡自己都忍不住感慨。

    正值他愣神的功夫,馬蹄聲由遠(yuǎn)及近,快要給地面踩出窟窿一般急促,上次卓思衡聽到這么帶勁兒的馬蹄聲還是在太蒼原秋獵的時候,他抬眼望去,遠(yuǎn)遠(yuǎn)只見潘廣凌騎著一匹枯葉黃色驛馬,四蹄生風(fēng)地朝驛站奔來。

    這人做什么事都風(fēng)風(fēng)火火,卓思衡遠(yuǎn)遠(yuǎn)朝他招手,潘廣凌看見了他后急得再加兩鞭,馬就好像飛到卓思衡面前一樣,潘廣凌不等停穩(wěn)便抬腿跳下,也不和卓思衡行禮,只歡喜道:“大人!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