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一輩子的時間
宋冬雨結(jié)束例行巡診后,精神科的醫(yī)生也前來會診,評估后,同意讓車時勛返家休養(yǎng),并建議短期內(nèi)先暫緩透過接觸嬰孩來降低恐懼癥狀的療程。 男人換下病服,收拾好行李準備離開時,病房拉門再次開啟。 來訪的是昨晚一塊吃過飯的梁家老小,走在前頭的梁禹洛一手提著雞精禮盒,另一手則牽著兒子,緊接是年邁的二老,林芳淑手里還拎了一只保溫鍋,走在后頭的江以默手里也拿了一籃水果,另一手還抱著配上粉色滿天星的水仙花。 梁家人探病的陣仗之浩大,兩人皆是意外,車時勛連忙起身問好,「伯父、伯母?!?/br> 「怎么下來了?快躺好!」林芳淑對昨晚的意外還心有馀悸,立刻上前,催促著要他趕緊躺回病床上,緊接又問:「怎么衣服也換了?要出院了嗎?」 「是。伯母,我沒事了。」車時勛道,卻還是配合地坐了下來。 林芳淑直覺當他逞強,忍不住叨念:「人都昏過去了,怎么會沒事?你也三十好幾了,又不是年輕的小伙子,身體要好好照顧才行!這樣子讓人看了多擔心?」 車時勛一怔。 自幼,他就是生了再嚴重的病,他的父親也從未給過半分憐憫,甚至連進房里看他一眼都不曾,只是更加嚴苛地要求他,要他無論如何都得完成每日安排的學習進度。 而他的母親也鮮少親自照料,多半時刻,她都會在傭人替他打點好一切以后才走到床邊,用著誰也聽不出真心與否的口吻,要他趕快好起來。 如今,他卻從毫無血緣關(guān)係的人身上,獲得了從未體會過的關(guān)懷。 太過諷刺。 「叔叔,你生病了嗎?很嚴重嗎?」小傢伙默默挨到了病床邊,仰高腦袋發(fā)問。 男人回神,勾唇溫道:「叔叔沒有生病,只是最近太累了?!?/br> 「是不是姨沒有照顧好你?」 孩子童言無忌的提問冷不防刺進心口,夏爾雅呼息一窒,臉色成了難堪。 車時勛凜眼,眸色暗了幾分,半刻后又重新?lián)P起笑,「達達,叔叔和你說一件事?!顾麑⑿砘锉贤龋袂槭呛币姷膰烂C。 「我們每個人都是自己身體的主人,除了自己之外,沒有誰有義務(wù)替你照顧好你的身體。所以叔叔這一次會昏倒,是因為叔叔沒以照顧好自己,跟姨沒有關(guān)係,知道嗎?」 男人好聲好氣,口吻不帶半分斥責,立場卻是明白。 梁德修面無表情地看著,默默在心里替他往上加了點分數(shù)。 昨晚在和室里的對談多少讓他稍微改觀,但光是這樣并不足以換取他全然信賴,然而今天他在面對孩子無心的言論時所給出的回應,不僅給了孩子適切的教育,同時也在旁人面前維護了爾雅的面子,確實值得讚賞。 他是商人,更是個聰明人,懂得利用婉轉(zhuǎn)達成目的,昨晚那五盤棋大概也是故意裝糊涂,想讓他有足夠的名目對他發(fā)脾氣,以消解不滿。 這樣善于迂回的男人,確實適合爾雅好強的個性。 要不是他懂得包容也懂得收放,不曾要求爾雅為了感情放棄自我,凡事以她為優(yōu)先,以那孩子理性到甚至有些冷情的個性,也不會連人都沒帶回來給長輩見過就先結(jié)了婚。 只不過,一個大男人的身子差成這副德性,怎么說得過去? 梁德修乾咳一聲,冷著臉僵硬道:「你梁mama一大早燉了魚湯,趁熱喝?!?/br> 「對!魚湯!梁mama這魚湯燉了兩個多小時,你多喝一點,補補身體!」聽見一路上都不吭半聲的老伴開口,林芳淑連忙接話,以眼神示意兒子盛湯過來。 「對啊叔叔,我奶奶煮得魚湯超級好喝哦!你如果喝不完的話,我可以幫忙!」小傢伙揚聲夸讚,嘴甜之馀還不忘給自己謀點福利。 「梁靖達,下來,讓叔叔喝湯。」梁禹洛見兒子賴在別人懷里,心里頗不是滋味。這小子到底還記不記得他老爸是誰?成天就往別人身上蹭,要不要這么沒節(jié)cao? 聽見父親的話,小傢伙不敢怠慢,趕緊挪身,滑到病床上與車時勛并坐。 「謝謝?!管嚂r勛接過熱湯,手心暖著,心也熱了。 # 在醫(yī)院與梁家人告別,夏爾雅開車帶著車時勛返家。 才剛踏進家門,手里的補品和水果都還來不及放下,就被人自身后輕擁入懷。她一怔,張口想問,男人就吻她的耳,「都說不是你的錯了,嗯?」 夏爾雅不想聽任何安慰,掙開他,「別鬧了?!?/br> 一路上,車時勛就不斷哄她,說不是她的錯,說達達只是個孩子,說的話都是無心,要她別放心上,說是他不好,沒照顧好自己,還讓她難過。 他說了好多,可是她沒辦法原諒自己。 她總是一而再地告訴自己要為他多付出更多,要再對他更好,可這些想法卻從來不曾被實踐,她永遠只是在心里這樣想,卻沒有一次真的為他做到。 見她把自己困在低谷里不肯出來,車時勛輕嘆,重新把人摟緊懷中。 男人的氣息太過清晰,夏爾雅眼眶一熱,氤氳漫漶。 她掙扎著想推開,不愿他再縱容,男人卻偏是不松手,她氣惱地捶他,動手之后卻又心疼,最后只好放棄抵抗。 「爾雅。」 「??」 他一喊她,眼淚就掉,夏爾雅咬著唇,不想出聲。 車時勛也沒說話,就是輕拍著她的背安撫。好一會,他說:「既然你覺得自己有錯,那從現(xiàn)在開始,我給你機會彌補,好嗎?」 夏爾雅垂著腦袋,攥緊他的衣角,搖頭拒絕。 「看著我。(??.)」 夏爾雅咬唇,聽話地抬起眼看他。 車時勛稍微松了手,好讓彼此能相望,「過去你認為自己沒做好的,從現(xiàn)在開始,你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慢慢學著做好。我會盯著你,要是你做不好,我會給你懲罰的?!?/br> 這男人太愛她了。 知道她自責,知道她愧疚,竟連道歉的方式都替她想好。 她這樣的人究竟怎么配得上他的好? 見她不語,車時勛略微揚眉,故作慍怒:「你不說話,是不相信我會懲罰你嗎?」 夏爾雅還是不說話。 下一秒,男人俯身,夏爾雅沒防備,被狠狠地吻了一回。她下意識掙扎,男人收攏雙臂,圈著人緊追不放,把人吻得徹底。 「你、你先等一下?!?/br> 夏爾雅稍微推開他,別過臉不讓他吻,男人卻變本加厲地吻她的脖頸。 夏爾雅輕顫,喘了一聲,連忙咬唇,又一次把人推開?!改銢]事發(fā)什么神經(jīng)?」 車時勛抿笑,一臉人畜無害:「示范懲罰啊?!?/br> 夏爾雅赧睨著他,臉有些熱了。她別過臉,冷著聲轉(zhuǎn)移話題,「你去沖個澡,然后回房里睡一會,我去弄點東西給你吃。」 男人偏要纏著她,「我是病人,你得陪著?!?/br> 夏爾雅被帶上了床,車時勛堅持要抱著她睡,否則就不休息。 她氣笑,「哪個病人像你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