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全食美 第246節(jié)
心腹應了。 “送哪一等呢?” 府上每日人情往來不斷,要根據(jù)對象身份分出三六九等來,若送錯了,那可就是結緣不成反結仇了。 董康略一沉吟,“從中等中挑個上封吧?!?/br> 裴門固然要交好,但此事畢竟是從柴擒虎著手,他不過是個年輕的低品級官員,娶的又是個商女,若送禮太過厚重,來日城中其他達官顯貴,乃至皇親國戚家中辦喜事,他又要拿什么送呢? 雖說低調辦事,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早晚有一天要露出去,總要忌諱著些。 聽了這話,那心腹就有底了。 “大人今日怎的不說見過那女子?” 他早年就跟著董康,親手做過不少秘事,情分地位非比尋常,所以才敢主動問這話。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壤壤,皆為利往?!倍档?,“親兄弟尚會手足相殘,更何況這些人與我非親非故,不過一時利害相投,這才臨時結盟,豈肯輕易推心置腹……” 柴擒虎那小子外粗內細,大智若愚,看上的小姑娘也不一般,若非有幾手絕活,哪怕裴遠山性情古怪,落魄了,也斷不會輕易收一個商女為弟子。 這么兩個野心勃勃的小東西湊在一處,來日保不齊要攪出何等風浪。 他這會兒漏了口風,平添麻煩罷了。 第161章 微瀾 成親是極麻煩的事, 且不說旁的,光明面上的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六禮就夠折騰的。 而這六道程序每次都要占卜吉日,再合上男女雙方的八字和屬相,若要盡善盡美, 有時一年之內都沒幾個能用的日子。 等六道程序走完, 兩年都不算慢的。 納采本是男方若有意中人, 家里先請媒人去女方家提親,女方家答應議婚后, 男方家再備禮前去求婚。 后面的問名才是互換庚帖。 但師雁行和柴擒虎并非盲婚啞嫁, 又是師兄妹,彼此熟悉, 如今又在一處, 好些地方就都可以變一變。 女方家是師雁行做主, 對婚事這塊兒,江茴更是全由著她的性子來, 故而便將納采和問名合起來辦。 因著師門的關系,這兩人才有相識相知的機會, 也算姻緣天定,所以裴遠山和宮夫人就做了媒人。 這夫妻二人身份貴重, 遠比尋常官媒來得更體面。 柴擒虎不記得自己出生的具體時辰,庚帖便不完整, 只好待來日柴父柴母回信, 再行納吉。 來之前,胡三娘子還整天帶頭起哄,喊什么姑爺?shù)模?nbsp;可如今真到了這一步, 她反倒沉默下來, 活像變了個人似的。 師雁行問時,胡三娘子猶豫再三,還是搓著粗厚的手掌道:“嗨,論理兒,這本不該是我cao心的事,可到底跟著掌柜的四五年……” 之前她總覺得掌柜的一個小姑娘風里雨里不容易,想著若是能有個人從旁幫襯一二就好了。 可時間久了,又覺得這樣一個人自由自在的,不用伺候公婆,不必相夫教子,挺好。 小柴大人自然是極出色的,又對掌柜的死心塌地,可萬一他來日變心呢? 又是個官兒,自古民不與官斗…… 都說男人得勢就變壞,她怕來日小柴大人辜負了自家掌柜的。 胡三娘子欣賞柴擒虎,但若跟掌柜的比起來,他就是個外人! 這樣的話,胡三娘子沒敢出口,忒不吉利! 可不說不代表不想。 胡三娘子說得顛三倒四,好幾句沒頭沒腦的,但師雁行聽懂了。 師雁行微怔,然后走過去,抱了抱她,“謝謝?!?/br> 被抱住的瞬間,胡三娘子整個人都僵硬了,過了會兒才試探著伸出手,笨拙地拍了拍師雁行的脊背。 唉,真瘦! 都是累的! 胡三娘子體格高大健美,抱起來極富安全感,胸大肌也發(fā)達,師雁行忍不住又蹭了兩下才松開。 見胡三娘子滿臉不自在,她噗嗤笑了。 “我會照顧好自己,不讓你們擔心的?!?/br> 胡三娘子撓撓頭,也跟著笑了,“行!” 反正除非掌柜的攆自己走,這輩子她就在這兒了,掌柜的去哪兒,她就去哪兒。 管他什么大柴小柴的,只要日后敢對掌柜的不好,她這雙拳頭可不念舊情! 其實不止胡三娘子,之前師雁行也曾反復思量過,算來她跟柴擒虎真正深入了解的時間并不長,此時談婚論嫁是否太過倉促了些。 來京城之前,師雁行就想過很久,后來得出結論: 不管理性還是感性方面,這都是最優(yōu)解。 非她悲觀,在這個時代,女子想保持單身只有兩條路: 守寡,出家。 前者自不必說,還是先要成親的。 后者么,若出了家,自然六根清凈,也就做不得明面買賣了。 京中早有不少高門貴女不愿委屈自己,或體弱求長生,便假借入道的名頭給自己弄個小小道觀,或是掛名在某某觀名下。 可既成了女冠,哪怕家人疼愛,總不如紅塵俗世中自在痛快。 她曾暗中打聽過,馬上就斷了這個念想: 別的不說,不讓吃牛rou?。?/br> 這誰受得了? 師雁行天生不喜循規(guī)蹈矩,她愛鮮衣怒馬,愛華裳美服,愛金珠寶氣。 若沒了這些,人生該多無趣? 這個時代,單身女子所承受的壓力遠非后世可比。 早在五公縣時,她還是個十二歲的小姑娘呢,縣城孫良才之妻秦夫人就曾動過給她保媒的念頭。 只是當時秦夫人沒有明說,師雁行看出來了,就裝不知道的。 后來大約是孫良才沒有糊涂到家,暗中cao作斷了念想。 而后面的瀝州幾位官員、官太太,也未嘗沒有這個意思,若非裴遠山在那里擋著,如今還不一定怎樣呢。 師雁行深知自己的作風強勢,也無傾國傾城的美貌,甚至還是鄉(xiāng)野女戶中出來的商人,這幾樣疊加起來,本該勸退所有體面人家。 但她有錢,能賺錢! 娶了她,就等于擁有一座金礦,誰不心動? 當初只是年入幾千近萬兩,就有那么多人動心思,來日師家好味繼續(xù)擴張,遇到的人和勢力也會越來越大。 裴遠山能護她一時,卻不能護她一世,如果一直不嫁人,早晚會遇到讓裴遠山也無法拒絕的狠角色。 或許待到那時,師雁行連個正妻的身份都撈不著。 她從很早就開始想應對之策,并做好了要付出一定代價的準備。 能重活一次已是意外之喜,她總不可能什么便宜都占。 成年人了,要現(xiàn)實一點。 差不多就在那個時候,她的生活中忽然闖進來一個卷毛毛。 他年輕而純粹,熱烈而真摯,有城府而無歹意,沒有迂腐沉悶到令人窒息的封建大男子主義,鮮活而明媚,看過來的時候眼里只有自己。 沒人能夠抵擋如此純粹的熱情,師雁行也不行。 她心動了,并決定順勢賭一把。 至少目前看來,她沒有賭輸。 等待兩邊父母回信期間,師雁行大部分時間都在找合適的鋪面。 事關師家好味下一步發(fā)展,光這一件事就幾乎攝取了她的全部心神,以至于有幾次差點忘了跟柴擒虎的約會。 胡三娘子也從最初對柴擒虎的警惕,漸漸摻雜了一點同情: 原來就算要成親,掌柜的心里揣的最多的也還是生意呀! 內城的鋪面租金都十分昂貴,房東們姿態(tài)很高,壓根兒不屑于與租客討價還價,兩年起租。 想先來一年試試水? 哦,好的,下一位! 師雁行看了幾家,最便宜的兩層鋪面也要數(shù)十兩一個月,黃金地段更要百兩以上,足足是瀝州租金的十倍。 但這是一座徹頭徹尾的不夜城,往來皆是腰纏萬貫者,專等著你從他們兜兒里掏銀子。 看吶,護城河里流淌著的是水嗎? 不,是融化了的金銀,正在日光下熠熠生輝,空氣中浮動著的都是銅臭。 只要能站穩(wěn)腳跟,收益何止十倍! 外城的自助餐廳倒還好說,可那個已經(jīng)不占地理位置的優(yōu)勢了,內城的餐廳既然要走高端路線…… 來都來了,本也投了,與其瞻前顧后,吝嗇那一年千八百兩的租金,弄個不上不下半吊子,倒不如玩一把大的! 京城的貴人們太驕傲,驕傲得根本不屑于走太遠,你必須將各色好貨捧到他們眼皮子底下篩選。 在這里,酒香太多,巷子略深一丈,就會被瞬間淹沒。 主意已定,師雁行找到本地牙行,打聽自己看中的幾座酒樓,問什么時候到底,是否有提前轉租的意思。 這年月,即便買賣不好,租客也不會在外面張貼“吉房出租”的字樣。 得自己去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