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這一塊區(qū)域就是舒茲伯利?！?/br>
    艾拉在愛蓮娜的房間里展開一張王都附近區(qū)域的地圖。現(xiàn)在艾德文娜不知道在哪里散心，其他兩位室友也還在女王的晚宴上，房間里空蕩蕩的，只有愛蓮娜和艾拉兩個人。她們沒有點起交誼區(qū)頂上的魔力燈，泛黃的紙張襯著搖曳的燭光有些陰森詭異。

    「那還蠻近的?！?/br>
    愛蓮娜粗略地看了看各個地點的相對位置。如果她們從王都的西門出發(fā)，用魔力飛行走最近的路線，加上休息，大概半天就能抵達魔幻森林的邊界。

    「近是近，但是通往舒茲伯利的主要道路都有騎士團的人在把守?！拱钢嫫澆戏降纳角?，說：「我們得從布朗克萊丘后面繞進去?！?/br>
    愛蓮娜眨眨眼睛。「你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

    「成為騎士之后會分發(fā)駐地，舒茲伯利的是其中一個熱門地點──離王都近，又沒有人會靠近?！?/br>
    「熱門地點？」剛剛把舒茲伯利講得這么危險，怎么又會是騎士的熱門分發(fā)駐地？愛蓮娜說：「萬一遇上緊急事件，要支援不是很危險嗎？」

    「規(guī)定上只有資深的王家騎士才能進森林。真的發(fā)生事情的時候，新進的騎士只要等待王都派來的援軍過來處理就好了，」艾拉理所當然地攤手，「當然熱門?！?/br>
    「好吧，看來想佔肥缺不管在哪里都一樣?！箰凵從刃睦锬叵?。她點點頭表示理解。

    「那我們什么時候出發(fā)？」

    「我們可能還需要一點準備。」艾拉摸摸下巴?！该魈焐衔绲绞屑镔I一些乾糧之類的補給?！顾斐鍪持更c上地圖里標示王都的位置，接著配合說明指出預(yù)計的路徑?！赶挛鐝奈鏖T出發(fā)，用魔力飛行飛到布朗克萊丘。在山丘下過一夜，隔天清晨進入森林。這樣應(yīng)該可以。你晚上先整理一下盥洗用品。因為要用魔力飛行，行李盡量輕便一點?！?/br>
    「魔力飛行?！箰凵從冗t疑地撇嘴。

    「怎么了？」

    「我現(xiàn)在可能沒辦法用魔力飛行?！箰凵從葟目诖锬贸鍪终拼笮〉姆奂t電氣石?！覆恢肋@塊那塊電氣石的魔力通量夠不夠?！?/br>
    儲存在寶石里的魔力除了總量之外，瞬間可調(diào)用的魔力對于施展魔法也很重要。國家級或圣教會用的大型水晶會用特殊技法鑲嵌在能傳導(dǎo)魔力的介質(zhì)里面，增加魔力的通量。艾拉給愛蓮娜的那塊電氣石雖然很大，卻是沒有加工過的原石，施展魔法的時候必須從各個晶格里調(diào)用魔力。人的專注力有限，愛蓮娜不可能同時cao作一塊寶石里的所有晶格。遑論魔力飛行需要施術(shù)者的全心投入才不會出意外，為了調(diào)用不熟悉的魔力源分神很危險。

    「對喔，我都忘了?！拱ιδ橆a。「不然我用魔力飛行帶你？」

    「不要！」愛蓮娜聽到艾拉的提議，不知為何瞬間紅了耳根。只見愛蓮娜抱著自己單薄的身體說道：「你帶著我魔力飛行，我不就被你摸光了嗎？」

    「你在說什么??？」

    「反正就是不要！」

    魔力飛行是用風魔法做出氣墊，將施術(shù)者的身體捧到空中。為了節(jié)省魔力，熟練的施術(shù)者只會用薄薄的氣墊托住臀部或是大腿等等關(guān)鍵部位。一想到摻有艾拉魔力的空氣團像黏液一樣貼在身體上游移，愛蓮娜就一陣哆嗦。

    但艾拉怎么可能用過這么寒酸的魔力飛行？她進行魔力飛行的時候，都是直接帶動周身一點五公尺范圍內(nèi)的空氣移動，當然聽不懂愛蓮娜在說什么。艾拉抓抓頭皮。

    「先不說我們要怎么到舒茲伯利，你用走的走得到王都嗎？不要走到最后要我背你?！?/br>
    說完艾拉嘆一口氣，感覺一時半會兒沒辦法讓愛蓮娜的拗脾氣妥協(xié)，便開始收拾傍晚幫愛蓮娜偽裝的道具。

    「我體力沒有這么差吧？」愛蓮娜嘟嘟嘴抱怨艾拉把她當嬌弱的書蟲，不過她也不確定自己能不能走這么長的路。她說：「你不能再叫你家的馬車來嗎？」

    「我就要考期末考了，又不是見女王，家里不可能再派車出來帶我到處溜達。如果他們知道我在搞東搞西，回家還不被罵到臭頭?！?/br>
    「我想也是?！?/br>
    愛蓮娜發(fā)出思考的長哼聲，想著有沒有比走路更好的辦法。她想著她們今天晚上搭著馬車抵達王都的那段路程；想著馬車縫隙漏進來的昏黃的光線、微涼的風，還有風里摻雜的青草味道。

    「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艾拉到茶水間倒掉折疊水桶里殘馀的紙漿，回來剛好聽見愛蓮娜的喃喃自語。她向愛蓮娜投去疑惑的眼光，卻沒有得到正面回應(yīng)。愛蓮娜只說：「我們明天要幾點出發(fā)？」

    「至少中午之前要到王都，如果用走的，我想想?！共恢缾凵從鹊挠嫯?，艾拉也抓不準她們需要預(yù)留多長時間，艾拉微微抬頭用食指點點嘴唇，講出一個非常保守的答案：「八點如何？」

    「我們不會用走的啦。不過八點好，可以順便吃個早餐?！?/br>
    「嗯，那我就先回去了?！?/br>
    艾拉收好她的所有道具，雙手有點吃力地提起手提箱。愛蓮娜趕緊到門口幫她開門。愛蓮娜看著艾拉的背影越走越遠，最后在不用喊聲就能對話的最遠距離叫住艾拉。

    「怎么了？」

    愛蓮娜抿抿嘴唇，過了一陣子才終于開口：「今天謝謝你?！?/br>
    「嗯?！拱柤绾咭宦暎瑢τ趷凵從仁窃摵匏?，還是該感謝她不予置評。她說：「我們之后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你東西整理一下就早點休息吧。是說。」艾拉想起她們明天要到人多的地方，她提醒愛蓮娜：「記得帶上黛兒的角。引人側(cè)目就不好了?！?/br>
    「嗯?！箰凵從赛c點頭，她說：「你也早點休息，晚安。」

    「晚安。」

    送走艾拉之后愛蓮娜攤坐在交誼區(qū)的椅子上嘆一口氣，按摩自己的眼窩直到發(fā)燙才站起來。她搖搖晃晃地走到自己的梳妝臺前面，下意識地拿起懷中的魔杖輕點蠟燭的燭芯，這才想起自己已經(jīng)不能自由自在地使用魔法。

    真是荒謬。

    愛蓮娜從來就不需要依靠角──那愚蠢的從頭上叉出來的累贅──來施展魔法；她不需要依靠角來向其他人展現(xiàn)她的天資和才智；她不需要依靠角來證明自己信實的人格。她依靠她的熱情與努力學習魔法。她喜歡魔法，喜歡故事書里的安潔莉卡，喜歡安潔莉卡頭上那頂看起來淘氣的尖帽子。就只是這樣而已。她想盡辦法進入王家魔法學院、餓著肚子省吃儉用，夜不安寢地戰(zhàn)戰(zhàn)兢兢，一切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學習魔法。她不需要迎合人家、不需要尋求其他人的認同、不需要和大家一樣都有一對美麗的角。不需要，真的不需要……。

    「我真的好想要有角。」

    愛蓮娜伏在桌上嗚嗚地哭，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她真的好累好累，以至于沒有注意到她兩位貴族室友回來之后漫溢出來的歡快氛圍、沒有聽見她們?nèi)A麗的談話之間暗藏的尖酸言語，也沒有察覺午夜燈熄之后，艾德文娜獨自一人坐在她的床沿，靜靜地看著她，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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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疼愛蓮娜。

    下回，較為輕松的間章──春心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