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早上八點鐘，不是適合進辦公室的時間，除了門口定時巡邏的保全以外，十一樓所有的部門都沒有人，安靜得讓達不太習(xí)慣。他快步走過靜得出奇的走廊，爬上螺旋梯，直接進入亞莎的辦公室。亞莎和亞莉姊姐妹二人并未讓他等很久，他才在亞莎平常接待訪客的沙發(fā)上坐下，就聽到腳步聲穿過走廊。亞莎進門時頭發(fā)有點亂，亞莉的表情看起來比較鎮(zhèn)定，只緊緊抿成一條線的嘴唇透露出她實際上心里很不安。她單刀直入地丟出一句「我把歐文的信給你看」，就拿出手機轉(zhuǎn)寄信件。達花了約兩分鐘讀完，抬起頭，答話的態(tài)度跟亞莉一樣直接：「所以呢？」

    「我們得找到他?！?/br>
    「你講得也未免太簡單?！?/br>
    「是很簡單啊，目的就這一個?！?/br>
    「真是說得好聽，實行起來好像沒那么簡單。」

    「對我跟亞莎而言是不簡單，但你就未必了。不然你以為我們?yōu)槭裁匆筚M周章的大清早把你抓來？」

    「腦力激盪？」

    亞莉冷冷地瞪了達一眼：「不好笑?！?/br>
    「我看起來像是在說笑？」

    「不像?！?/br>
    達皺起眉頭：「你可以不要跟我繞圈子嗎？我今天沒什么耐心?！?/br>
    「一分鐘前跟一分鐘后講的話立場完全不一樣，看得出來你今天失常得很嚴重?！箒喞蛟诹硪粡堃巫由献?，整個人靠進椅背，眼睛筆直盯著達，看得達感到渾身不自在。

    「那我就不跟你繞圈子。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

    「那你『覺得』他會在哪里？」

    「亞莉，你認真的嗎？」達的聲音里面混入了不耐煩：「你以為我會知道杉躲到哪里去了？」

    亞莉點點頭：「我想不到別人了。我所有認識的人當(dāng)中，就你跟他最親近，大概也是我們當(dāng)中最了解他的，我當(dāng)然只有問你?！?/br>
    「但是我也……」達幾乎要吼回去了，話才要出口眼角瞥見旁邊的亞莎滿臉擔(dān)憂，勉強把后半句話的音量壓低：「……我只有確定他從那天來開設(shè)計會議之后，就再也沒有回家，當(dāng)然也有可能他前兩天有回家而我不知道，但起碼昨天晚上整晚都不在。」

    「你怎知道？」

    達選擇說三分之一的實話：「他的鄰居說的?！?/br>
    「你去他家看過了？」

    「去過了，按門鈴敲門什么的都沒反應(yīng)?！?/br>
    「會不會在工作所以沒聽見？我們都見識過他那種廢寢忘食的模樣，搞不好連你按門鈴都聽不到。」

    達搖搖頭：「我也想過這個問題，但是我去他家的時候有在門口試圖打過電話，隔著門聽不到鈴聲。」

    「是喔……」亞莉嘴唇抿得更緊：「這真的沒道理，他不是那種會離家出走的小孩吧？」

    「不是?！辽?，我以為他不是?！?/br>
    現(xiàn)場陷入短暫的沉默，最后亞莎第一次開了口：「他會不會又跟之前一樣，躲到哪邊去閉關(guān)工作了？」

    達和亞莉同時轉(zhuǎn)向她：「可是亞莎，他所有工作的簡訊跟郵件都不看，電話也不接?！?/br>
    「再說他如果要工作，還能去哪里呢？他既沒有飛回紐約去，也沒有關(guān)在家，還有哪里能讓他閉關(guān)？」

    亞莎聽到「閉關(guān)」二字，像是恍然大悟似地抬起視線，目光射向門的方向：「……這里?！?/br>
    「這里？」

    「我請他做的禮服，如果他沒有搬走的話，應(yīng)該是在這里沒錯。在設(shè)計總監(jiān)室?！?/br>
    「你確定？」

    「姐，你記得他替我們做『珍珠淑女』的時候吧？」亞莎像是要徵求后盾一樣地轉(zhuǎn)向jiejie：「他不是把設(shè)計總監(jiān)室圍出一塊地方讓我們試衣服，當(dāng)天還用樓下的大會議室當(dāng)梳妝間嗎？我前幾天也有在那邊試過衣，禮服應(yīng)該在那邊?！?/br>
    「他不會拿走吧？」

    「那套衣服雖然不是大蓬裙也沒有拖很長的下襬，但畢竟還是套禮服，不是那種隨便捲一捲塞進袋子就可以帶走的東西，我覺得不會耶。再說，他把衣服帶走的話，我要去哪里試？歐文都要交件了，最后一定是讓我試吧？」

    「有道理?！箒喞蚧舻貜囊巫永镎酒饋恚骸肝覀兘?jīng)過的時候沒有仔細聽，而且這里的夜間保全不包括監(jiān)視辦公室內(nèi)部，根本不曉得他是不是關(guān)在辦公室里。我們?nèi)タ纯?！?/br>
    十二樓就只有五個隔間，從亞莎的辦公室出去只三、四步就是設(shè)計總監(jiān)室，臨著走廊的窗戶百葉窗是闔上的，門也是關(guān)著，乍聽之下毫無動靜。達去壓門把，門鎖著文風(fēng)不動。亞莉敲門，也沒聽到回音。

    「怪了，他不在嗎？」

    三人對望一眼，達將耳朵貼在門板上，仔細側(cè)耳傾聽：「好像有聲音，可是很小聲，不確定是不是空調(diào)的雜音。」

    「那這樣試試看?！箒喞蚰贸鍪謾C撥號，數(shù)秒后，達的耳朵撿拾到微弱的音樂聲從門后傳來。

    「有聲音！他的手機在這里！」

    「維杉！」亞莉用力敲門：「你聽得到嗎？來開門！」

    還是沒有反應(yīng)。

    達一咬牙，要姐妹二人離開一點，自己往后退開一步，肩膀?qū)χT猛力撞上去，保全的警鈴應(yīng)聲響起，但門還是不開。亞莎站在旁邊絞著雙手，看達撞了兩三次還是沒成功，突然轉(zhuǎn)向隔壁的執(zhí)行經(jīng)理室：「致達！我們弄『原色』那時候，不是特別設(shè)陷阱嗎？我們要維杉把設(shè)計圖稿鎖在辦公室，然后故意把門跟文件柜的鑰匙都留在你這里，讓陸天帆有機會得手！你放到哪里去了？」

    「在抽屜里面，右邊上面第一個！那邊有個淺盤，你打開就看得到，只有那一副不會認錯的！」

    亞莎沒有幾秒鐘就回來了，手里拿著一串鑰匙。達開門的時候，還感覺到手在發(fā)抖，不是因為撞門留下的痛。

    他們看見設(shè)計總監(jiān)室跟平常一樣，紙件散落一地，工作桌上還堆著好幾本攤開的素描簿以及鉛筆、皮尺、粉片等杉隨身攜帶的工具。門對面的窗戶窗簾是開著的，簡易試衣間的簾子沒有拉上，早上九點鐘晴朗的陽光為亞莎純白的結(jié)婚禮服鑲上一層金邊，長長的頭紗從人偶模特兒架上垂下來，拖到地面，下面露出蓬亂的暗金色頭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