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 第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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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挺進(jìn)門,看她孤零零地站在那兒,又掃視一眼堂內(nèi)的狼藉,便回頭說道。 晁一松等人進(jìn)來便開始扶書架,收揀物件。 “不用了小周大人,我自己可以收拾?!?/br> 倪素心里惦記著徐子凌,她抬起頭拒絕。 “舉手之勞,不必掛心。” 周挺看她不自知地顫抖,回頭接了晁一松從外頭的茶攤上買來的熱姜茶遞給她。 他們很快收拾好便出去了,只留幾人在外頭找了個能多雨的隱蔽處守著,周挺也撐傘離開。 晁一松深一腳淺一腳地躲在周挺傘下,頗為神秘地琢磨了片刻,才用手肘捅了捅周挺,道:“小周大人,您猜我方才瞧見什么了?” “什么?” 周挺神色一肅,以為他發(fā)現(xiàn)了什么與案子有關(guān)的線索。 “一件還沒做好的衣裳!” 晁一松一臉笑意,對上周挺那張冷靜板正的臉,他又無言片刻,無奈:“大人,我瞧著,那可是男人穿的樣式?!?/br> 男人穿的樣式? 周挺一怔。 “您說,那倪姑娘不會是給您做的吧!”晁一松終于說到自己最想說的這句話了。 “光寧府那幫孫子,搜查又不是抄家,怎么跟蝗蟲過境似的,” 他嘆了口氣,“那衣裳還沒做好呢,我瞧就那么和一堆繡線一塊兒落在地上,上面不知道踩了多少臟腳印子,只怕是洗也洗不得了,可惜了?!?/br> 周挺沒說話,兀自垂下眼睛。 天色徹底黑透了,倪素在周挺等人離開后便立即跑到后廊去,她點上一盞燈籠,連聲喚徐子凌,卻未聽有人應(yīng)。 倪素推開一道門。 漆黑的居室里,忽然籠上她手中燈籠的光,她繞過屏風(fēng),昏黃光影照見躺在床上的年輕男人。 他很安靜,安靜到讓倪素以為,原來生魂也能再死一回。 “徐子凌!” 倪素放下燈籠,瑩塵浮動,她又一次清晰地看見他翻卷的衣袖之下,被生生剮去皮rou般的血紅傷口,交錯猙獰。 她點起這盞燈籠似乎給了他一縷生息,徐鶴雪反應(yīng)了許久,才睜開一雙眼,沒有血色的唇翕動:“倪素,可以多點幾盞燈嗎?” 倪素立即找出香燭來,借著燈籠的燭焰才點了十支,便聽他說:“夠了,我看得清了。” 倪素回過頭。 “看來那位周大人去的及時,你在光寧府沒有受傷?!?/br> 他有了些力氣,便攏緊了衣袖,掩飾不堪。 倪素以為他是因為承受的痛苦才問她可不可以多點一些燈,卻原來,是在等待此時,他的眼睛恢復(fù)清明,再看她是否受刑。 哪怕是今日在阿舟家的院子里,許多雙眼睛看向她的時候毫不掩飾輕蔑鄙夷,哪怕是被阿舟辱罵“下三濫”,他們不肯以“醫(yī)工”稱她,他們總要以“藥婆”加罪于她,倪素也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可是她只聽眼前這個人說了一句話。 眼眶便頃刻憋紅。 “徐子凌,” 淚意模糊她的眼,使她短暫體會到他一個人蜷縮在這間漆黑居室里,雙目不能視物的感覺:“我再也不要請人送飯了,我自己學(xué)?!?/br> 第28章 鷓鴣天(三) 她的一句“我自己學(xué)”, 裹藏著不愿言明的委屈。 她也果真如自己所說,翌日一早,便在廚房里做早飯, 從前在家中倪素從未沾手這些事,燒鍋灶不得法門, 亦不知該多少米,多少水。 廚房里煙霧繚繞,嗆得倪素止不住地咳嗽, 眼睛熏得也睜不太開,只覺有人小心地牽住她的衣袖, 她亦步亦趨地跟著他走出了廚房。 “你出來做什么?” 倪素一邊咳, 一邊說, “你的身形若再淡一些, 這里就又該落雪了?!?/br> “我以為著火了。” 徐鶴雪松開她,說。 倪素在他房中點了許多盞燈,從昨夜到現(xiàn)在也不許他出來。 眼皮被倪素揉得發(fā)紅, 聽見他這句話,她有些窘迫地抿了一下唇。 倪素一言不發(fā)地坐到檐廊底下的木階上,抱著雙膝, 隔了好一會兒才說:“為什么做飯也這么難。” 她的頹喪顯露在低垂的眉眼。 “你一直知道它的難?!?/br> 徐鶴雪立在她身后, 說。 他說的不是做飯,其實她嘴上說的, 與她心里想的也不相同,倪素回頭仰望他:“母親臨終前曾說此道至艱, 問我怕不怕, 那時我對她說了不怕?!?/br> 她仰得脖子有點累,又轉(zhuǎn)過身, “但其實,我心中也是惶恐的?!?/br> 云京不是雀縣,而這天下更不僅僅只局限于一個小小雀縣,從前倪素在家中,父親雖不許她學(xué)醫(yī),但待她卻不可謂不好,后來父親去世,她又有母親與兄長庇護(hù),而如今她只剩自己,孤身在云京城中,方才意識到,自己從前與父親犟嘴,所謂的抵抗,所謂的不服,不過都是被家人所包容的,稚氣的叛逆。 而今父兄與母親盡喪,這云京的風(fēng)雨之惡,遠(yuǎn)比她想象中還要可怕。 “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只是你在云京一天,害你兄長的兇手便會心中不安。”徐鶴雪走來她身邊坐下,并習(xí)慣性地?fù)崞綄捫涞鸟薨櫋?/br> “真是害我兄長的人在誣陷我嗎?”倪素忙了一個清晨也沒有吃上飯,她負(fù)氣地從一旁的簸箕里拿了個蘿卜咬了一口,“我總覺得,偷換我兄長試卷與這回誣陷我的人,很不一樣。” 川烏一般是落胎的藥,卻被混在保胎藥里,這怎么看也不可能是一時糊涂用錯了藥就能解釋的,阿舟的指認(rèn)從這里開始便有錯漏。 那位光寧府的推官田啟忠也正是因此才并沒有貿(mào)然給她下論斷。 這手段拙劣,和冬試案的縝密像是兩個極端。 “也許不是同一人,但應(yīng)該都知曉內(nèi)情,”徐鶴雪一手撐在木階上,輕咳了幾聲,“此人原本可以讓阿舟在送來給你的飯菜中下毒,但他卻沒有,他應(yīng)該一直在暗中注視著你,并且知道你身邊有夤夜司的人保護(hù),若你是中毒而亡,冬試案便會鬧得更大,朝中孟相公與蔣御史已將此案與阻礙新政掛鉤,而再推新政是官家金口玉言的敕令,官家勢必不會放過?!?/br> “他將你這個為兄申冤的孤女用符合律法的手段送入光寧府,再將從你家中搜出的川烏作為鐵證,我猜,他下一步,應(yīng)該便是要利用你之前在光寧府‘胡言亂語藐視公堂’的所謂言辭,來使你成為一個精神有異,不足為信之人,他甚至可以再找一些替死鬼,來證你買兇殺兄,只要你害人的罪定了,你一死,你與你兄長的事,便都可以說不清了?!?/br> 即便倪青嵐死時,倪素不在云京又如何?他們一樣可以加罪于人。 “若是昨日光寧府的皂隸真在這里搜出了川烏,”倪素說著,又慢慢地又咬下一口蘿卜,“那夤夜司,便不能將我?guī)ё吡??!?/br> 光寧府雖不吝于將案子移交夤夜司,但他們也不可能事事都肯讓,否則光寧府又該拿出什么政績稟告官家呢? 缺乏關(guān)鍵證據(jù)的,案情不明朗的,光寧府才會大方交給夤夜司,但看起來不難辦的案子,他們應(yīng)該是不讓的。 生蘿卜其實也甜甜的,倪素一口一口地吃,抬起頭忽然對上身邊人的目光,她問:“你吃嗎?” 暖陽鋪陳在徐鶴雪膝上,他在這般明亮的光線之間看著她啃蘿卜的樣子,這應(yīng)當(dāng)是她第一回 吃生的蘿卜,明顯抱有一種對新鮮事物的好奇。 徐鶴雪搖頭,置于膝上的手忽然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小的瓷罐,遞給她。 瓷罐上貼著“完玉膏”,倪素一看便知是蔡春絮與她提過的那家藥鋪的去痕膏,倪素蘿卜也忘了啃,看著那藥膏,又抬眼看他。 淺金的日光落了層在他側(cè)臉,倪素接來藥膏,問:“昨日買的?” 他受她所召,本該寸步不離,但昨日他卻冒險回到這里替她清理那些被有心之人用來加害她的川烏。 還,不忘買了藥膏。 “倪素,這次,也還是你的錢?!?/br> 徐鶴雪收回手,“記得我與你說過的那棵歪脖子樹嗎?我已經(jīng)記起了它在哪里?!?/br> 庭內(nèi)清風(fēng)拂動枝葉,他隨著那陣傳來的沙沙聲而去望地面上那片搖晃的陰影,說:“我年幼時埋在那里的錢,都給你?!?/br> 倪素愣了好久。 她掌心的溫度已經(jīng)捂暖了小瓷罐,她另一只手拿著半塊蘿卜,垂下眼簾,目光不自覺地停留在地上的,他的影子。 她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那是你瞞著潑辣夫人藏的私房錢,我如何能要呢?” 徐鶴雪聽她提及“潑辣夫人”,便知道她在揶揄,他的視線再落回她的臉上,看見方才還郁郁難過的倪素臉上已帶了笑。 他睫毛不自在地眨動一下,說:“倪素,你別笑了?!?/br> “真的沒有嗎?” 倪素咬著蘿卜,說。 沒有什么? 徐鶴雪的眸子里最先顯露一分茫然,隨即明白過來,他搖頭:“我未及娶妻之年便離開云京了。” 此后身居沙場,更無心此事。 倪素正欲說話,卻聽前堂有人喚,她立即站起身來,將沒吃完的蘿卜放回簸箕里,囑咐徐鶴雪道:“你快回去躺著,若是香燭不夠了,你一定要喚我。” 他不能離開倪素太遠(yuǎn),但這一個院子的距離,卻并不算什么。 “好?!?/br> 徐鶴雪扶著廊柱起身,順從地應(yīng)了一聲。 看倪素轉(zhuǎn)身跑到前面去,他才慢慢地走回自己的居室里,站在屏風(fēng)前片刻,徐鶴雪將視線挪動到書案上。 那里堆放著一些雜書。 他走到案前,俯身在其中翻找。 倪素到了前堂,發(fā)現(xiàn)是晁一松,“小晁大人,你怎么來了?” “我可不敢叫大人,”晁一松揉了揉困倦的眼睛,走過去就著面前的椅子坐下,“倪姑娘,我們小周大人抽不開身,讓我來與你說,那阿舟誣陷你的事,已經(jīng)坐實了。” “阿舟母親并非是吃了你的藥才死的,那阿舟請你為他母親開保胎藥,卻不知他母親并不想保胎,而是想墮胎?!?/br> “阿舟家徒四壁,父親前些日子又受了傷臥病在床,他母親深以為家中再養(yǎng)不了第二個孩子,便與阿舟父親商量落胎,阿舟卻并不知他父親是知道此事的。” “阿舟母親沒有喝他煎的保胎藥,也沒有告訴他自己要落胎,大約是擔(dān)心阿舟阻攔,所以阿舟母親自己找了一個藥婆。” “所以,是阿舟母親找的藥婆給她用錯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