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找事

    葉瞳齡果然不負莊良玉所望。

    下午日頭正好，莊良玉正有一搭沒一搭地繡著自己的婚服，來自世家女的請?zhí)闼偷搅怂啊?/br>
    雍王朝是從馬背上打下來的，是以擁有開國功勛的忠臣良將在玄祖皇帝在位期間冊封公侯諸多。

    甚至有金玉閣十二公的說法。

    而眼下這封拜帖，便是十二公中地位最高的虞國公府送來的。

    落款上赫然寫著如今西都城中最有名望的貴女的名字——于?，?，也就是洛川郡主。

    蕭家是文臣，被玄祖皇帝賜了忠國公的封號，但到蕭欽竹這一輩出了個有名的儒將。

    但虞國公府不同，虞國公是武將出身，開國之初功績赫赫。

    只可惜老公爵子嗣福薄，就一個身體不大好的兒子，后來不知怎的被長公主看中，便成了公主駙馬。

    這長公主的身份也非比尋常，在如今的順德帝尚未登基之前，長公主的封號還是洛川公主，只是后來順德帝登基，便將親姐洛川公主提為長公主。

    現(xiàn)在的小公爵年歲方四十上下，論及輩分還是莊太師的弟子，當年也曾是順德帝的伴讀。

    圣寵可想而知。

    長公主在整個西都城中都是有名的雷厲風(fēng)行，是以長公主和虞國公的女兒——繼承了長公主曾經(jīng)封號的現(xiàn)任洛川郡主，也是京中頗有名望的貴女。

    哪怕是跟順德帝的兩個親女兒相比，洛川郡主享受的榮寵也分毫不差。

    莊良玉指尖捏著薄薄的信紙，洛川郡主只寫了只言片語，其中大意不過是京中貴女們決定要辦一個賞秋會，邀請她出席。

    透過日光，信紙上的字跡變得模糊。

    莊良玉隨手將信紙扔在一旁，微哂。

    她才不會去。

    洛川郡主的賞秋會時間定在了與組會召開的同一天。

    要她說，葉四的速度夠快，這洛川郡主的速度也夠快。

    現(xiàn)在大組會的通知還沒發(fā)下去，洛川要開賞秋會的消息卻已經(jīng)飛遍了整個西都城。

    洛川郡主的心思好猜得很。

    往日里與她從無交集的洛川郡主突然要邀請她，自然不會是因為想和她交朋友。

    莊良玉似模似樣地嘆息一聲，“蕭欽竹，人還沒到蕭府，你給我添的麻煩卻早就飛到了莊家?！?/br>
    莊良玉隨手將請?zhí)釉谝贿?，將自己的喜服一股腦都堆到了春桃面前。

    春桃正忙著別的線活兒，愣了一下，抬頭怔怔地看著她家娘子，“娘子？”

    “你先忙著，我去前院一趟?！?/br>
    風(fēng)吹過，信紙在空中打旋兒，春桃手忙腳亂地去接，“娘子，這信要給您放哪兒呀！”

    莊良玉頭也不回地說道：“扔柴房當燒火的引子。”

    春桃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恭恭敬敬地將信紙疊好，然后遞到剛剛過來的夏荷手中，鄭重道：“娘子說，今天晚膳必須要用這信紙做柴火的引子！”

    夏荷，“……？”

    ***

    莊良玉昨日交給監(jiān)中夫子們的信里就說了今日要通知大組會一事，她現(xiàn)在就是準備去看自己的成果的。

    大抵由于雍王朝是打下來的，又或者一切都只是剛剛開始，百廢待興，故而禮教并不嚴苛。

    哪怕莊良玉的婚期還剩一月，但她依舊有出入和見人的自由。

    大婚之日半月前，新郎新娘便不可再見面，但也從未有甚新娘子不可見外男的說法。

    是以給了莊良玉決定趁熱度為自己增添籌碼的心思。

    無甚名氣的夫人興許會默默無聞的死在后宅也無人知曉，但能引動全城熱議的焦點中心，就算有人想要她小命，也至少要考慮一下自己會不會也成為別人茶余飯后的談資。

    剛剛有些勢頭的世家在這種時刻都會格外愛惜自己的羽毛。

    從龍之功，一人之下，端看時機把握。

    莊良玉的突然出現(xiàn)引得監(jiān)中起了一番小小sao動。

    有些坐不住的學(xué)子此時便探頭探腦地想看個究竟。

    莊良玉想，她應(yīng)該去見證這個今后有可能引發(fā)變革的時刻。

    與其說這次是涉及整個國子監(jiān)的大組會，倒不如說這是在全監(jiān)范圍內(nèi)都會引起轟動的論壇。

    七天時間，也不知這些學(xué)子們能否交上來足夠驚艷世人的答卷。

    莊良玉靠在教室的窗外，將自己的身影隱在墻后。

    房間內(nèi)正在授課的夫子大約是看到了她，朝她微笑點頭。

    莊良玉也抬手行禮，她靠在墻邊，抬眼望著被屋檐擋住一半的天空。

    良久一聲嘆息。

    耳邊傳來夫子的聲音，“經(jīng)由國子監(jiān)全體夫子與國子監(jiān)祭酒莊太師商議，決定于七日后舉行國子監(jiān)第一屆群青論壇，屆時所有學(xué)子都可在論壇活動期間闡述自己的文章，抒發(fā)個人見解，與人策論。國子監(jiān)還將邀請各路官員以及學(xué)士進行點評、打分，并將根據(jù)學(xué)子所屬班級進行團隊評比，希望諸位學(xué)子可盡心準備，拔得頭籌者，國子監(jiān)有賞?！?/br>
    轟的一聲，本是安靜的教室內(nèi)瞬間喧嘩起來。

    莊良玉抬眼，看到棲在院中的鳥雀驚起，振翅直上云霄。

    她又轉(zhuǎn)頭，看到教室內(nèi)的學(xué)子們目光灼灼，眼里都是躍躍欲試的興奮。

    笑了起來。

    “也該讓書齋做好準備，屆時這些學(xué)子們的文章一經(jīng)發(fā)表，定然會引起全城轟動?！?/br>
    此時的莊良玉并不知道，只是一時興起的群青論壇，竟在往后時日中持續(xù)了千百年之久，哪怕朝代變遷，雍王朝繁榮不復(fù)，但群青論壇卻在這片土地上永遠流傳下去。

    ***

    國子監(jiān)中的熱鬧持續(xù)了很久，這些學(xué)子們哪怕出了教室也在爭論不休。

    莊良玉特地去了下三學(xué)的教室，發(fā)現(xiàn)這里的學(xué)子們更加激動。

    國子監(jiān)中有六學(xué)，分別是國子學(xué)、太學(xué)、四門學(xué)、律學(xué)、書學(xué)、算學(xué)，其中律學(xué)、書學(xué)和算學(xué)便是常人所說的下三學(xué)。

    入學(xué)門檻低，不要求家族功勛，八品以上官員的子孫后代只要滿足入學(xué)條件，交夠束脩便能來上學(xué)。

    其中排在最后的便是算學(xué)，在她父親向順德帝努力爭取之后，如今平民百姓只要能交得上束脩，哪怕布衣出身也能來國子監(jiān)求學(xué)。

    莊良玉就是希望這些人能有一個機會。

    “莊二娘子！”

    莊良玉站在外面看了許久，正準備回去，便聽身后有人叫她。

    她回身，發(fā)現(xiàn)并不是和她相熟的那些世家子弟們，這些出身平凡的學(xué)子遠遠站在教室門口看著她，想要笑，但又礙于君子禮儀害怕失去儀容。

    莊良玉只是淺淺笑了一聲，“加油。”

    徒留身后幾位學(xué)子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你問我我問你。

    “這加油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

    天色漸晚，莊良玉學(xué)著她爹的模樣站在國子監(jiān)門口送學(xué)生們歸家。

    西都城的國子監(jiān)中多是城中的勛貴子弟就讀，國子監(jiān)的規(guī)矩對他們約束力不過爾爾，是以這些人基本不在國子監(jiān)住，都是各回各家。

    倒是那些修習(xí)下三學(xué)的人，往往是自大雍天南海北而來，是以總要留宿。

    送走最后一位監(jiān)生，莊良玉正準備關(guān)門，便瞧見街上有女子氣勢洶洶而來。

    模樣看著嬌憨，但只可惜她不認識。

    所以莊良玉繼續(xù)讓童子關(guān)門。

    “你住手！”

    莊良玉像是沒聽到一般。

    “本姑娘叫你住手！”

    莊良玉頭也不抬，眼見大門要關(guān)上，門縫里突然伸出一只素白的小手。

    “停?！?/br>
    負責(zé)關(guān)門的兩位童子松了一口氣，但也僵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動作。

    站在門外的少女氣急敗壞地跺腳，“快讓你的人把門拉開！”

    分明這門板距離少女的手還有二指距離，她根本就伸縮自如，但偏生就把手卡在這里，像是吃定了莊良玉不敢如何。

    莊良玉不喜歡這種來勢洶洶的人，于是上前兩步。

    少女眼中流露出一絲來自上位者的得意，“快點給本姑娘把門打開，我還能勉強饒恕你的失禮?！?/br>
    莊良玉申請認真，只是默不作聲地作勢要把門徹底關(guān)上。

    眼見門板就要合死，少女急道：“你快住手！”

    聲音里甚至帶了哭腔，“住手！我讓你住手！”

    莊良玉停下動作，方才還趾高氣揚的姑娘瞬間縮回手去，捧著自己白凈纖細的手腕不住吹氣，像是莊良玉真?zhèn)怂话恪?/br>
    莊良玉的眼力還不錯，這姑娘手上甚至沒有一道紅痕。

    這姑娘身后還跟著兩位婢女，現(xiàn)在正捧著她的手腕哭得梨花帶雨，活像莊良玉是個什么危害人間的登徒子，害了她家娘子的清白命運。

    莊良玉自覺自己雖然很容易拉仇恨，但也知道自己疲于社交的狀態(tài)讓她根本接觸不到什么除了國子監(jiān)以外的人。

    她是想治一治這說話趾高氣揚的小姑娘，但不想給自己惹額外的麻煩。

    于是，她示意兩位童子把門推開。

    方才還想著硬闖的少女突然警惕后退，看著莊良玉的時候就像一只受驚的兔子。